“师父大约也以为小师妹伤不了我,是以才派我去襄阳。”她说罢又微微叹气,心中却着实拿不准她和银锁的“同乡子”们,若是放在银锁心上一同称一称,到底谁会重一些。
金铃欠了她许多东西,她却一点不欠金铃了。
走了一阵子,阿七忽然低声道:“金铃师姐,此去危险几何?”
金铃皱眉道:“不知。或有性命之忧。”
阿七道:“金铃师姐,你可否将小龙王的下落告诉我?”
金铃奇道:“你为何要知道这个?”
阿七道:“若你我都回不来了,小龙王在哪,岂非再无人知晓?”
金铃嗤之以鼻:“异想天开。龙若在哪里,至少还有她自己知道,不必劳你费心。”
“……那怎么能一样,除了我们几个,还有谁会真正替她操心?”
金铃心中颇不服气,暗道:世上最最挂念她最替她操心的人自然是我。
俄而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我虽然担心她,却总不能为了她放下一切,我恐自己不如她的圣教重要,可在我心里,依然有事重过与她厮守一处……
听她今日叹了又叹,阿七已认定她有心事,但却不知到底和小龙王有关还是和二师姐有关。宇文曾对他说金铃对他那个二师姐非比寻常,但她又确确实实用心去找过小龙王,至少比宇文和他都要用心。
这六个人骑马出发。第二日下午便到达了襄阳城外。襄阳围困已解,门口并无太多盘查,他们毫不费力地便进了城中。
戴长铗成名较早,人人识得他手中一根竹竿,可今次走在城中,他却感觉到旁人对他的态度不太对。
金铃一向不大注意旁人的态度的,阿七却不一样,他从小在外流浪,不免要看人脸色才能保住性命,对周围人的态度十分敏感。他亦觉得这里坊之中人人都在看他们,便小声对金铃道:“师姐,为何过往路人都很敌视我们的样子?”
金铃一愣,朝左右望了望,点头道:“哦,确实。戴公,你知晓原因吗?”
迎面而来的两个路人,被这美人看了两眼,竟然都红着脸低下了头。阿七颇觉新鲜,心道长得好看真占便宜。
戴长铗眉头紧锁,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
金铃低声道:“路人多半是在看戴公,我记得戴公在这一带很有名望。”
莲儿却道:“路人看过来的眼神,可不像是很有名望。”
金铃道:“阿七,你单独离开,打探一下。寒儿跟着戴公,莲儿跟着我。分散走。”
众人暗中称是,同戴长铗拉开距离,果不其然,路人敌视的眼光多数集中在戴长铗和白胖子脸上,随后又落在金铃身上反复打量,待金铃的目光迎上去时,便都装作没事一样偏开了头。
两拨人马一前一后地进了戴长铗往常落脚的地方,喧哗的酒肆里却像是说好了一样安静下来。戴长铗扫视一番,同白胖子和寒儿一道走向楼上。过了一会儿金铃带着莲儿也跟了进去,坐在了另一个角落里。
戴长铗唤来小二点菜,之后便百无聊赖地等着。白胖子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戴长铗则留心着往来的人。忽听有个破锣般的声音道:“哼,我还当是什么人……乌山的人好大的胆子,居然跑到襄阳来仗势欺人。”
戴长铗扭头一看,见那人一副落魄的模样,头发束在脑后,身上靠着一把破剑。他稍稍一想,便开口问道:“我乌山如何得罪‘春秋浪客’了?”
那人笑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乌山颠倒黑白的事迹早已传遍江湖了。”
戴长铗一听便知是约莫一个月前同祖氏那一档子事,却不料这群人居然在山下造谣,当下重重一拍桌子,道:“还不知是谁在颠倒黑白!”
“戴老弟,为兄教你一句,不是嗓门大便是有道理的……”
与他同桌的矮胖和尚扭过头来,道:“听说你们少主,那个小娘子,连陈大侠的话都敢顶,想来是个泼妇。”
寒儿一听有人说金铃的坏话,按着剑便要起身,白胖子一把按住她,摇了摇头。
“‘沂水钓叟’祖行主被她气得不轻,这么刁蛮任性一个小娘子,无怪乎一出门便惹下这么大的祸事,乌山的名声都被她败光了。”
寒儿破口大骂:“你放屁!”
春秋浪客笑道:“这位小娘子出言不逊,莫非就是那刁蛮任性的乌山少主?这等反应,我瞧刚才的话也没说错么。”
“我家少主温雅恬静,你才颠倒黑白!”
“温雅恬静?不对吧?你和我说的不是同一个人吧?我怎么早早便听说乌山少主冷若冰霜,得理不饶人呢?”
寒儿冷笑道:“你的狗耳聋了,怕是听不出什么好话吧?”
戴长铗低声斥道:“寒儿,少说两句!”
那矮胖和尚见寒儿如此反应,便知这小娘子受不得激,接着道:“一个下人就如此放肆,到别人的地盘上吠个不停……哈哈,你们乌山,哈哈。”
寒儿怒目而视,就连戴长铗亦捏紧了武器,白胖子一个人拉着两个人,略有些吃不消。
那落魄浪客接道:“哼哼,你们少主还有个绰号,叫‘金铃郡主’是吧?乌山攀上了权贵,鼻孔都朝天了,对江湖上的兄弟便不大看得上啊。”
矮胖和尚笑得更加猥琐,稍稍收了声音,道:“听说是给那南平王做了义女,才得了个什么郡主的名号,依我看什么义女,倡女才是真的,我听说她生就一副祸国妖姬的样子……”
他身后便有人跟着道:“只怕是向碎玉玩腻了,才送去做人情的吧!”
众人哄堂大笑,数人附和,不少人笑得红光满面,鼻尖上都冒出汗来。
金铃微微叹气,心道义兄说得果然不错,男人说起女人的坏话,总是极尽不堪入耳之能。
明知对方不断激得自己动手,乌山众人却哪里吞的下这口气?寒儿一双筷子激射而出,正插在那人口中,戴长铗面前棍影一闪,那矮胖和尚被这一棍子抽得偏开头去,牙齿和筷子又和血一道喷了出来,白胖子一掌打在那和尚前胸,打得他撞在柱子上,喷着血滑下来。
酒肆之中忽地安静无比,落针可闻。
莲儿当下便咬牙站起身来,金铃却按住她,道:“坐下。”
“少主!这话你也听得下?”
“你进去,他们伸展不开拳脚。”
说话间前方便战成一团,起哄的,挑事的,看热闹的都挤在一起,渐渐乱战起来,戴长铗一根竹杖对着这么多人,亦颇感吃力,不多时便挨了好几下。
莲儿瞠目结舌,道:“怎地忽然这么多人参战?为何他们如此同仇敌忾?我乌山到底私下被人说成什么样子了?”
金铃摇了摇头。望着漩涡中心,看见越来越多的人拎着兵器进去插一脚。戴长铗几次欲突围,奈何不敌人越来越多,不论他走到何处,都有几个人带着兵器拦着他。白胖子站在他背后,将寒儿护在两人之间。
这惹事的倒也勇敢,虽然被人团团围住,但手中长剑紧握,眼神狠戾,丝毫不见慌乱。
“少主……我们什么都没打听呢,就成了这副局面……
金铃道:“至少知道乌山在襄阳已无甚威名,‘春秋浪客’替祖氏出头,背后兴许是祖氏兴风作浪。”
莲儿恨道:“这一家人打仗的本事就这么一丁点,武功也那么差,原来都长在了一条搬弄是非的长舌上来了!”
金铃听这话粗俗,微微一笑,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莲儿急道:“少主,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掉书袋……”
她说着便见金铃从她面前忽然消失,她四处寻人,也不知金铃去了何方,却听前面接连几声惨叫,不断有人从战团中飞出来滚落在地,戴长铗压力陡松,狠狠松了口气,一根竹棍连挑带打,撕开一道裂口,带人突围出来,又转头杀了回去。
莲儿看得目瞪口呆,金铃在乱军中刺杀破多兰又突围而出的场面她没见到,不知金铃的武功已经高到如此程度,如今见她穿梭刀光剑影之中如闲庭信步,凡近她身者无一能接她两招以上,不一会儿这群乌合之众就躺了满地。
而她连剑都没拔。
她弹了弹衣摆,坐了下来,手持剑柄,指着那矮胖和尚道:“戴公,我有一不情之请。”
戴长铗急忙躬身拱手,道:“少主尽管吩咐。”
“掌嘴。”
戴长铗扬眉吐气,一把揪起矮胖和尚,正正反反抽了几十下,打得是酣畅淋漓,待得他觉得手疼之时,那和尚早已进气多出气少,眯着眼睛喘息不止。他扔下那和尚,喘着气指着地上的春秋浪客道:“少主,还有这个人。”
春秋浪客肩上挨了金铃一掌,此刻痛彻心扉,趴在地上尚未缓过来,听戴长铗这么说,奋力站起,躬身朝着戴长铗身上撞过来。金铃摇了摇头,不知怎地想起银锁初见戴长铗时的场景来。
作者有话要说:本周去按摩,被按摩师傅吐槽说“你脊柱好参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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