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你怎么说?”
金铃低眉顺眼,恭敬地答道:“我若铁心逃命,不会留下活口报信,以致招来后患。”
“那你为何要跑?”
萧荀哂道:“你这人只怕老糊涂了吧?我们说得清清楚楚,你手下的人要我们的命,换成是你,你不逃命,还送上门去给人宰吗?我不是陈大侠,我可没这胆子。”
“金大帅,这话太过了吧?”
萧荀哈哈一笑,“何处有过?陈大侠的人在通州要三个小儿的性命,这回当面对质,还不给个说法,反倒回过头来问我为什么不跑?我还要问,你命人前来杀我是所图何为?杀人灭口吗?”
向碎玉亦觉得萧荀咄咄逼人,出口道:“金大帅,得饶人处且饶人。”
萧荀便即住嘴,神情颇倨傲。
“金大帅年少气盛,陈二当家还莫往心里去。”
向碎玉替他出头,陈七寸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道:“唉,是我莲花渡之责。我收到辋川君的信之后,便让手下人去查徐鬼九的下落,发现他已消失好多天了。”
萧荀又是扑哧一笑,见众人都面色不善地看着他,忙摆摆手,示意没事。
金铃淡淡道:“一来一去一旬已过,怕是什么也查不到了。”
陈七寸惨然道:“不错,通州一事我莲花渡愿意负责,辋川君尽管开口。”
向碎玉亦淡淡道:“此事容后再议。徐鬼九之后,仍有人继续追踪金铃和金大帅的下落,他二人更在洛涧之上受人堵截,不知此事是否莲花渡也能负责?”
陈七寸肃然道:“不错,你们从有港口的地方走,那便有莲花渡的人驻守。你们在通州同我莲花渡有龃龉,却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自然有人追踪你们的下落,此事是莲花渡所做,我绝不否认,只是这事却不是我不对。令高足并未因此受伤,我想我也不必负什么责吧?”
向碎玉淡淡道:“我徒儿金铃一个女儿家,受你的人追杀,旧伤屡次开裂,反复发烧。若是烧成了傻子,免不了要你负责。幸而并没有,陈二当家掏个药费总是可以的。”
“这、”
向碎玉叹了口气,道:“容后把药方给你看,药是我自己种的,也不赚你的钱。”
“……辋川君行事还是如此出人意表。”
向碎玉并不同他争辩,转而向祖悌道:“三才兄,你对我说的几点,还有什么异议吗?”
祖荣抢着道:“自然有!他二人都只是一个人戍卫,无旁人可以证明清白。陈大侠曾质疑乌山少主,在他离开圯桥之后去了何处,我以为他不会无缘无故问此事,陈大侠,是不是?”
陈七寸脸色不佳,他确乎只是怀疑金铃,但他却失了回头查验的机会,再想回去核实时,已追去别的方向很远,还没等赶到地方,烟花就已放出,是以并不能证明金铃不在原地。
金铃道:“你能证明我不在吗?”
祖荣哼笑道:“我当然能了。”
萧荀却已变了脸色,金铃并未否认当时去私会胡奴,这一节若是给人发现了,只怕是板上钉钉,说什么也没用,而一旦这一点被证实,他们随后的所有行动不论真相如何,都会被人怀疑说了假话。
他盯着祖荣,心想要不要出手杀他灭口。
金铃细如蚊蚋的声音却在此时钻入耳中:“不要慌,或许有诈。”
萧荀哼哼冷笑两声,漫不经心瞥了一眼金铃,见她居然真的丝毫不慌乱,仍是一副漠然的样子,心中不由得啧啧称奇,暗道:好像除了那小胡奴,真未见过金铃同人着急是什么样子。
金铃淡淡道:“愿闻其详。”
祖荣气势上没压过她,自己先心慌了,他道:“我从圯桥上经过,你却好像并不知晓此事啊?少主?”
金铃反问道:“你若真从圯桥上走,又怎会知道我不在?”
“你没看见我,你当然不在了。这有什么疑问吗?”
金铃微微叹气,道:“我问的是,你怎知道我不在?我就是在,你会知晓吗?”
“你什么意思?”
金铃道:“烦请陈前辈把他的眼睛缚住,不要漏一丝缝隙。”
向碎玉抬手道:“文七,你去帮帮忙。”
宇文竟然真的变出一条黑色的宽带子,交给陈七寸检查了一次,再往自己眼睛上比划了一下,然后给祖荣绑上。
祖荣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向碎玉道:“莫要慌张,一会儿就见分晓了。”
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的当口,金铃已消失不见了,下一瞬便来到了祖荣身后,莫说是祖荣,连陈七寸亦是转身才发现。
金铃手腕微微上翻,捏着匕首缓缓朝祖荣颈中递过去,祖悌看得紧张无比,想去阻挡,却被陈七寸拦了下来。
祖荣反倒对陈七寸的动作有了反应,本能地往后一退,金铃亦如影随形跟着他一退,好像是稳稳当当黏在他身上一样。
祖荣又道:“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七寸叹了口气,伸手替他揭掉眼睛上的布,道:“你往后看看。”
他一回头,便见金铃端丽却漠然的脸庞,吓得往后一跳,陈七寸脚下一错,闪开他一撞,叹了口气。
金铃道:“当晚去过圯桥的,除陈前辈,我未再看见其他人。倒是你,你武功这么差,真的能去追人?”
萧荀笑道:“金铃说得对。她的轻功你尚且听不出来,你当真能追上那个神秘人,武功这么差,却一个人孤身跑来跑去,打草惊蛇不说,你只怕别有所图吧?你若真去了圯桥,为何你一开始又不说?”
陈七寸心中有所期待,希望祖荣能证明金铃不在,他便能脱了诬陷金铃的责任,然而他到底是一代大侠,天下第一帮的二当家,没做出与祖荣狼狈为奸,勾结起来诬陷别派少主的事情来。
此番萧荀指出来,他恍然大悟,暗自庆幸并未行错一步:以祖荣沉不住气的性格,若是真的经过圯桥却没见到金铃,早早就从旁助阵了,哪会等到后来?
祖悌见祖荣并未立刻反击,心中已知凶多吉少,当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子耀,你当真没去过?你为何要说谎?”
“我、我、她还没说、还没说为何没看到我没去!”
萧荀微微冷笑,心知祖荣亦无人能证明他是否真的去过,单单比气势,就已败在金铃一张冷脸之下,不禁暗道:这小妹妹当真经得住明刀暗箭,还好以后是友非敌。
他开口道:“你连你自己去过何处都不能证明,还能质疑别人吗?”
陈七寸见这两方人马已陷入小儿吵架一般的扯皮里面,又让祖荣削了面子,心中烦乱,蓦地拍桌道:“都别吵了!祖子耀,我只要你一句话,你看着我的眼睛,摸着心口说,阵法开始之后,收队烟花飞起之前,你去过圯桥还是没去?”
在陈七寸的逼视之下,祖荣微微一顿,咬牙道:“我去了!她并未看到我,也从未提过我,以她的武功,怎么会不知道我经过?乌山少主,你怎么说?”
金铃淡然道:“你说谎。”
萧荀助阵道:“哦?便是信你所说,你孤身一人去圯桥做什么?会去圯桥的,除了神秘人,就是陈大侠啊。”
祖荣脸色微微一变,道:“我迷路了。”
萧荀扑哧一声笑出来:“恕我不想再在这呆下去了,同此人为伍,我恐自己会被他影响成笨蛋。怎么样,向行主,陈大侠,我是不是能先走了?”
陈七寸怫然道:“你二人都无法令别人相信自己在何处。金铃,我亦只要你一句话,你看着我的眼睛,摸着心口说说,阵法开始之后,收队烟花飞起之前,你到底离开过圯桥没有?”
金铃淡然注视着陈七寸,檀口轻启,低声道:“我从未离开圯桥。”
她眉色鸦黑,肌肤胜雪,一点朱唇在人瞧来极是魅惑,陈七寸与她对视,亦有些自惭形秽,听她开口,忙转开头,生怕自己瞧得眼睛都直了,徒然丢脸。
他深深叹了口气,背过身道:“在下没有脸面做这个调停了,辋川君一代大侠,必然不会因此咄咄逼人,祖行主,此事责不在你,唉,唉,只望你日后莫要太放纵族中子弟。”
萧荀又笑出来,道:“陈大侠这话……金某觉得不太对呢,凡事都有个是非对错,错事必然有人负责,若只需一句话便不必负责,那天下兴亡之事,谁又来负责?陈大侠无法调停,可以请许大侠来,许大侠来不了,不是还有大当家肖舵主吗?”
向碎玉道:“金大帅,莫要多说了。陈二当家的意思我已知晓了,几位请回吧,向某亲自送客。”
陈七寸拱手道:“向行主别客气了,陈某先走了。”
“陈二当家不留下吃顿饭吗?向某亲自下厨。”
“这……下次吧,下次吧……下次陈某亲自上门道歉。”
向碎玉自己推着轮椅便跟了上去,金铃方才想起许笑寒说过向碎玉对陈七寸也有救命之恩。方才萧荀当真将人羞辱得够呛,句句都像是打在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大狗哥已进入斩杀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