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同床异梦九(1/1)

南平王又忧愁起来:“你方才说几个时辰之前是怎么回事?她现在人呢?”

向碎玉替她答道:“宇文泰的手下来抢人,大概是想多点砝码。”

“这、这,他们得逞了吗?”

向碎玉不答,又是摇摇头,道:“不知是何人将此事告诉了萧公,萧公本不该回来的。”

“为何?我、我……”

向碎玉压着嗓子,声音却用内力送了出去:“此事须得隐蔽,萧公若是能当做虚惊一场,从此处忧愁地离去,便是最好的了。”

南平王点点头,又拍了拍金铃的肩膀,道:“江陵的饭菜不如家里,不过应该比你在外面风餐露宿要好多了。你义兄呢?左右不见他回来,是不是也饿瘦了?”

金铃努力想了想,道:“义兄……感觉还是那个样子。娘没说他瘦,可能没有瘦吧。”

她神色依旧淡漠,却学着萧荀的样子挑了挑眉毛,睁圆了眼睛,南平王一愣,俄而哈哈大笑,心道女儿果真是爹妈的开心果,自从金铃回家之后,连阿贞都变成了个小娘子。

“好,好,我一百个信任向先生,若是有什么消息,你们一定记得通知我。”

“萧公去往何处?”

南平王叹道:“回去应付我兄长。”

“非去不可么?我倒觉得萧公可在家中歇一歇。”

向碎玉仍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盘着腿闭着眼五心向天。南平王听他话中有话,便道:“并不是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那我便在家中等候先生的消息。”

向碎玉慢慢点头,金铃将南平王送到了门口,见他颇有不舍,又往外顺着园中池塘走了一阵。南平王想来想去都不放心,还想回头将她送回去。

金铃不明他何意,抬头望着他,南平王尴尬一笑,道:“这……想来你也是日夜兼程到了江陵,你娘不在,家中的事物几乎没人操持,也没人给你收拾屋子……我现在叫人收拾地方给你睡觉,好不好?”

金铃摇摇头,浅笑道:“爹若不敢一个人呆着,我找个地方陪你坐着就是。”

南平王一愣,“谁、谁说我不敢一个人呆着?”

金铃不答话,径自走进水榭之中坐下,南平王想象了一下自己独处的场景,定然是担心得心神不宁,要在屋里走来走去,这么说来,金铃说得当真不错,他确乎是不敢一个人呆着,女儿果真是爹妈的贴心棉袄,金铃果真是阿贞生的好女儿。

池塘上有微风吹着,南平王虽然猜不透这师徒二人在打什么哑谜,但见金铃如此镇定的模样,就算有事多半也能化险为夷,不由得也平静下来,想起了从前抱着小小一点的小铃铛在湖上泛舟的情形来。

他先是问了金铃一路北上的情形,金铃知南平王爱操心,便只拣些路上风光说来听,个中危险则一律不说,等到南平王追问起来才透露一二。南平王见她不愿多说,便转而问起建业中的情况,金铃如实回答,只见南平王面色忧虑,叹道:“马上便是夏天了,偌大一个建业,竟然变成了一座死城。”

“或许没有那么糟……逃跑者占了多数,剩下一些人舍不得故土,又或是无处可去的,占了几个里坊,每日自己组织巡逻,似乎也相安无事。城中虽然危险,但是下九流有下九流的规矩,还未成人间地狱。待到秋天到了,离去的人重返故土,建业还是能恢复繁华的。”

南平王深深叹了口气,道:“可死了的人,是永远活不过来的。”

金铃默然不语,不知如何往下接话,对她来说,死的都是些与她全然不相干的人,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有人出生,死在她眼前的人不计其数,人与兽、与虫、与草木一般,并未有何不同,生者虽不忍心见死,但死者无法复生,又何须浪费太多的精神?

人如秋虫,朝生暮死,不过是顺应天时罢了。

银锁除外。

远处又有一阵骚动,金铃抬起头来,往远处望去,见看不到东西,便散开灵觉,很快就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声音。

她蓦地起身,道:“好像是义兄和娘到了。”

角落里跑出一个人,她定睛一看,又是仲声,仲声此番比南平王刚才跑得更加没有形象,边跑边招手道:“主公!主公!是夫人和少主公!”

南平王脸上的笑容极其缓慢地绽开了,狠狠笑道:“阿贞!阿贞回来了!哈哈!”

仲声笑得张大了嘴巴,张开双臂,同南平王狠命拥抱了一下,两人勾肩搭背地往园中走去,金铃跟在后面一丈远的地方,看着前面两个人不停地互相做鬼脸,不由得叹了口气。

仲声忽然反应过来,拍了拍南平王,道:“主公,马上就见到王妃了,这么就不威严了。”

南平王连忙放开仲声,整了整衣衫,问道:“怎么样,威严吗?”

仲声连忙点头,道:“威严,威严……”

南平王忽然又问道:“怎么刚才都没听你们提起成竹?成竹呢?”

仲声也是一愣,两人一同扭头看着金铃,金铃道:“他坐船回来的……”

话未说完,又收了声,不知骆成竹这等忠心耿耿的家臣是否会被牵连其中,当了银锁迁怒的出气筒。或许师父从中斡旋,能让二师叔还人,她自己反正是不成了。

两人没听出她话未说完,都放心地扭了回去,加快了脚步往屋中走去。

金铃又随着他们回了向碎玉的居所,这个幽静的小院子里一下多了许多人,瞧着热闹非凡。金铃虽不喜人多,但这等场景,如今是躲不掉了的。她落后了南平王与骆成竹好些才进去,进去只见南平王已老泪纵横,不顾周围这么多人,把王妃拥在怀中。萧荀却是一脸喜色,头一个看见金铃进来,将她招呼过去,笑道:“金铃料事如神,前方一片坦途,阿七在拐回来的那条路上接应我们,之后喻先生又来了,助我们乔装进城,一路没惊动任何人,你在后面如何?是不是受伤了?”

金铃摇摇头,“只是手上受了些轻伤。”

“真了不起,你将那小妖女摆平了?”

金铃微微皱眉,道:“就算是刀剑相向,她也是我师妹。”

“就算是你师妹,你们也还是动了刀子,算了,回来就好。”

金铃也无心与萧荀纠缠,心里总还是担心着银锁,更不知如何能见到银锁,显得心事重重。她往向碎玉那边走过去,见到阿七和喻黛子,行了一礼,道:“阿七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阿七终于派上了一回用场,道:“没有!金铃师姐太厉害了,西边的路上几乎没有人烟,走了一半遇到了师父,乔装进城,就像是隐形了一样,师姐……二师姐没有为难你吧?”

金铃颇为头疼这个问题,银锁与她拼命不假,银锁自己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腿上刺也不假。她当时的神情骇人,金铃想起来,仍旧觉得心惊。

“不知二师叔何时回城中……”

阿七促狭地笑了起来,喻黛子听到阿七的坏笑,也对向碎玉道:“不知二师兄等了那么久,却只等到一个银锁时会是什么表情。想必很精彩……唉,我真想看啊,不知还有没有机会。”

陆亢龙和银锁吃亏便吃亏在料不到金铃这样的一根筋,会想些阴谋诡计,全然没有防备,才被他们耍了个措手不及,要真玩起阴谋诡计来,陆亢龙数第一,谁也别想和他比肩。喻黛子虽有此一问,心里也清楚多半不会再有下次了。

金铃低声道:“师父……不知二师叔住在何处?”

向碎玉奇道:“你要去打探消息吗?当心莫被陆亢龙迁怒,他想必现在心情不好,你若是此时深入虎穴,你出不来怎么办?”

金铃漠然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师父若不指派别的任务给我,我就去看看。”

向碎玉见她神情坚决,心道有此心性乃是好事,便将陆亢龙所在处告诉了她。

金铃悄悄地走了,等到南平王与王妃擦干了眼泪之后,已到处找不到她。萧荀说要将金铃叫出来一同庆祝王妃安全出建业,王妃却阻止了他。

“金铃一路劳心劳力,现在多半已经歇下了,偏是你要去打扰人家,见你这么精神,多半是路上没累着。”

萧荀泫然欲泣:“娘!我一路上又是赶车又是骑马,最后还要背你,你就这么说我?”

王妃撅嘴道:“我不管,你不许去打扰金铃。”

南平王摸着胡子笑而不语,心道养个儿子果然就是用来欺负的,儿子就给阿贞欺负着玩,女儿就做爹的小棉袄开心果,真是一儿一女,合情合理。

好容易挨到晚上,金铃又一次穿上那套黑色的衣服,把剑放在屋里,锁链带在身上,同向碎玉打了个招呼,就往城西陆亢龙居处去。

城西是一大片贫民居住的地方,按向碎玉的说法,这一大片贫民窟中间有一个大作坊,这作坊便是明教江陵分舵所在地。

她早先跟着银锁走了那么多地方,对明教的等级还是略有了解。明教总坛在长安,全国各大要冲均设分坛,分坛下有分舵,分舵下设分堂,分舵大多数设在郡县治所处,分堂则类似驿站,在明教情报和运输线密集处的官道上设置,江陵似是未够等级,虽为全国第二大都市,却只有一个分舵,想来明教之前并未将重心放在江陵。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加班,心情不好,给我留言

此章加到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