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锁听着金铃沉稳绵长的呼吸声,便能睡得很熟,金铃却无法成眠。
她思绪万千,总是想起银锁并未说完的“任务”,此事她只要想一想便能明白,向碎玉说陆亢龙已经开始替宇文黑獭做事,而宇文黑獭所求自然是荆襄地区的广大土地,他支持身在江陵的傀儡,筹码越多越好。
银锁来建业的目的,乃是将南平王妃带去江陵,带去江陵,却没有说带去江陵交给谁,想来就算能将王妃最终送到南平王手中,也不是那么爽快的事情。
她叹了口气。
雾气从舷窗的窗缝里慢慢渗进来,虽然看不见白雾,却能闻到湿气。
她和银锁从江南一路同行到塞外,又从塞外走回了江南,若不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两人还可一道走过更多的地方,只是天下运势将每个人都卷了进去,谁也不必妄想在乱世之中可以幸免。
……可是为何大小太师叔可以?
她想起了任逍遥讲述的故事,故事中殷絮凝与她私奔,被人从家谱上抠了名字,全族人都当她已经死了,便是回到家,父亲也并不认她这个女儿。而两人的画像高居通缉令榜首,若非付出如此带价,割离了所有过去的联系,两人也未必能如此快活。
自由与幸福都是有代价的。
……我能抛下一切跟随她吗?她又能抛下一切跟我走吗?
她摇摇头,只觉此事至死方休,银锁自有她的“同乡子”,金铃也有自己的责任,若想抛下一切,大约只有一死了之。
她轻叹了一声,侧过身来,一只手撑着头,借着与雾气一同灌进来的月光,贪婪地打量着银锁熟睡的侧脸。平常这张脸她总是看不了多久,便随心意吻了上去,可王妃还在下铺,她没胆在有人在侧的情况下造次,便只能远远看着,想着两人过去的事情。
想来也觉得好笑,初时与银锁一路出塞,她还道怀着二人过去所有的回忆,便能一个人度过剩下的人生,如今尝过两情相悦的甜头,便立刻又觉得根本不够。两人最好朝朝暮暮,长长久久,一刻也不要分离,哪怕有人在近旁监视,只是能偶尔看看也好。
银锁在旁不论是醒着还是睡了,都能扰动她的内息,从前只觉得危险,可不知从何时开始,这种感觉渐渐变得叫人安心了。金铃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着银锁的脸,又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月光渐渐成了日光,清辉变作了冷黄色,早晨的太阳没有温度,她贴在银锁身上,却并不觉得冷。不知是夏天到了,还是因为这暖暖的胡儿。
床铺忽然轻轻一震,金铃往床边望去,王妃站了起来,见金铃看着自己,正要说话,却见金铃缓缓摇头,食指贴在唇边,示意她不要说话。
她指指旁边的银锁,一头黑发落下来,似瀑布一般淌在床上,与银锁栗色的头发混在了一起。
她的双眼沉静如水,温柔得像是早晨的阳光,王妃看着她,叹了口气,俄而又笑了起来。
人说的话会有假,但做的事却不会是假的。但有些事情,却是不得不做的。
长江之上,风大水大,但长江流经之处,皆有季风,所谓季风,顾名思义,便是跟着季节而变,荆楚与淮南两处,冬季季风从路上刮到海里,夏季季风则从海里刮到陆上。这等风向所变的时机,只有个大概的时间,因此往往春夏交界之时,一阵热一阵冷,盖因路上冷风与海上暖风相互攻讦,互不相让之故。
而如今他们在船上,虽是逆水,却是顺风,夏季风从海上吹来,不知经过了几千里路,仍然不知疲倦,往西北奔腾而去,鼓着风帆,对抗着大江之上浩浩荡荡的流水。
金铃此时方知银锁当日高深莫测地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之意,她确实是在等风向改变,好借着风势逃离建业。
长风吹走了盘踞多日的雾气,青天便显出它的高远来。她躲在桅杆下的阴影里眺望两岸,感觉到银锁接近,便扭过头来,笑道:“你肯起来啦?”
银锁撅嘴道:“都怪大师姐,不肯陪我多睡一会儿,在船上又什么都干不了,起来多无趣?”
金铃眨眨眼睛,颇显得无辜,道:“我娘起得早,若是不和她出来,她在屋里走来走去,不免吵到你。今日回自己屋睡,明天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如何?”
金铃答应明日陪她躺在床上耍赖,银锁自然说好,此人易哄得很,只要金铃肯哄。
远处王妃直摇头,银锁这等耍耍小性子等人来哄的伎俩,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怀春少女使过,纵然她名头再响,再狡猾赛狐狸,遇上此事皆不能免俗。更何况金铃只笑着与她说了两句话,这少女便又乐起来,明眸皓齿,美艳非常。
王妃叹了口气,虽然理解金铃为何要说谎,却觉得两人这番做派,落在有心人眼中,时间长了不免传出种种谣言来。
而两人并不自知,虽无甚出格的动作,但两人之间眼波盈盈,一颦一笑都透着些许痴气,少年们或许懵懂无知,然而王妃到底长着年岁,眼底一片清明。
萧荀拍拍她的肩膀,轻声道:“娘,我见这船快得很,走到了这里后面还没发现追兵,此时就已安全了,你还在担心什么?”
南平王妃扭头看着他,问道:“我殷家到底造了什么孽?总是遭此……遭此……”
为何又不是殷家别人,却是她的女儿金铃?以金铃与王府的微妙关系,她无法强迫金铃嫁人生子,又无法阻止她恋着别的女子。
“娘?”
南平王妃数度开口,却都没说出话来,萧荀问道:“娘,你到底想到什么了?”
“……但愿她不要重蹈你小姑姑的覆辙……”
萧荀眯着眼睛,试探道:“娘说金铃?小姑姑……小姑姑不是死于江湖仇杀吗?哦,金铃……金铃武功很好啊,她那小师妹对她也不错,像是个讲义气的朋友。娘或许不知,江湖中人最是讲‘义气’二字,有这样的朋友,金铃不会吃亏的,娘不要太担心。”
“唉……怎么可能不担心呢?”她白了萧荀一眼,萧荀立刻缩起脖子。
这么多年他早就明白,纵然一个人行得对得起天地君亲师,他的娘也一定会数落他不注意身体不把他自己摆在第一位。而他自己总是干一些让娘担心的事,此时自然老老实实,不敢帮金铃强出头。何况女儿家,打打杀杀总是更叫人担心一些。
“再过两日,就到了鄂州,听说这船是要停一停的。娘若是想上岸走一走散散心,我可以全程作陪,全程保护。鄂州扼长江咽喉,有蛇山在汉水之岸,蛇头趴在大江之中,其上风景秀丽,有一座楼阁唤作黄鹤楼,在楼上俯视大江,意境悠远而开阔,是个登高凭栏的好去处,正好适合散心,怎么样?”
王妃笑道:“我们是在逃命,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你乱跑?你哄女儿家的本事见长,是不是又骗了许多女孩儿对你倾心不已?是不是过一阵子就能添个孙子给我?”
萧荀嗤笑道:“本事渐长不渐长另说,只是这大半年没有空骗女儿家,都让这俩小娘子耍得团团转。”
王妃心中微微鼓荡,凑近了对萧荀道:“你这么有手段,那个小娘子你骗得来吗?”
她指的正是与金铃并肩而立的银锁。萧荀一看便又缩起了脖子,摆手道:“骗不来,骗不来。我这点微末伎俩最多骗一骗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你莫看她笑得这么好看……”
他又压低了声音,道:“你莫看她笑得那么好看,但金铃早就和我说过,胡姬多情,对谁都是那般笑。她可是心狠手辣得很,我这一路上,看死在她手上的人不计其数。”
王妃听他这么说,又对自己早先的看法动摇了,“胡姬多情”说得半点不错,她曾听人说起秦淮河畔的胡姬俱是明眸善睐之人,对谁都是一副仰慕之色,但心底却未必是对这个人真有偏爱,这胡女来自塞外,说不定塞外女人都是这样。
岂料萧荀补充道:“好在她对金铃很够意思。她本有好多机会杀我的,却都没有下手,想来是看在金铃的面子上。哦,娘不也说是因为金铃的关系,这个小师妹的手下才救了你吗?”
王妃的心本来已放下一半,这时候又吊起来了,只得安慰自己:就算不幸重蹈小姑姑的覆辙,好在也有个像那女剑客一样的人,真心实意地对待金铃。
船行了二日,两个昼伏夜出的人也好容易将睡觉的时间调到了正常状态,船上只有阿七最可怜,萧荀要陪娘亲,带他出来的金铃师姐成日和二师姐银锁呆在一起,两人之间根本插不进第三者,他一人落单,形单影只,闷了一整天。好在他擅长与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又因为流浪在外,哪里的方言都能说两句,不多时便和船上的水手混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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