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就这样被人捉了去,只是这些胡人没说关着我,却叫我不要乱走。过了几天,便有人对我说,抓我的人很多,叫我在地下好好呆着,千万不要出去。
他们都不怎么说话,也不大要我出去,我闲下来只得替大家缝缝衣服。算是不吃白饭。”
金铃道:“师父和我说,为了争取爹的支持,萧氏许多宗亲,都在找娘。只要得了你的下落,爹便要被人拿住软肋。”
王妃道:“不错,那个叫淳于征的后生跟我说,最开始要找我的那批人,乃是侯景的人。”
金铃道:“幸好娘机灵。”
“哪里机灵了,我若是机灵,便不会不知道逃跑,傻愣愣地等着人家来捉了。”
金铃轻轻叹气,道:“我和银锁定然将娘救出去……”
她料想南平王妃这一个月间的遭遇,要比她说出来的凶险百倍,但她不说,自己也不好追问,蓦地她想起什么,便问道:“娘,你是否听银锁说过,她来是为了什么?”
“她叫银锁吗?是个挺招人喜欢的名字。只是她是这几天才到此处,偶尔来看看我,问我有什么需要,别的都不曾说给我听。我也怕撞破了人家的机密,结果要了我的小命呀。”
金铃叹道:“只得等她回来再问她了。”
她向南平王妃告辞,自己在这宽广的地下空间里到处乱转,见到许多出口模样的纵长密室,便随便挑了一个打算上去,却不知哪里出来的明教弟子将她拦住,道:“非常时期,请不死金身稍安勿躁,莫要在地上乱走,免得引来敌人。”
“敌人?什么敌人?”
其中一名弟子道:“此地隐秘,若不是看在影月右使的份上,阁下与王妃都是不得入内的,请阁下不要惹麻烦。”
金铃轻轻哼了一声,“‘惹麻烦’是怎么说的?”
那弟子立刻单膝跪下,道:“此地甚乱,请勿单独外出。影月右使即刻便回,若是看不到阁下,只怕要发脾气的,她怪罪下来,属下担当不起。”
金铃正要硬闯,另一个弟子也一同单膝跪下,“不死金身今日便是杀了我二人,我们也断断不能放你过去,况且门口机括外人不懂开法,一辈子也是开不开的。”
金铃无法,只得退了回来,不料就在此时,银锁忽至,笑道:“大师姐,你做什么为难他们?”
金铃摇摇头,道:“在底下呆的闷了,本想上去看看。孰料他们不肯。”
银锁笑道:“他们也是为你好,当真有许多人想找你娘的麻烦,不小心引下来就不好了。”
金铃道:“德宝云宅邸附近,你离开建业之前,躲着我不见的那些日子里,我常常前来探查,你们都发现不了我,何况是外人?”
“你……你来这边?你来做什么?”
金铃略有动怒,“我当然是来找你。”
不料银锁又红了脸,.拉着她快步走回了自己房间,关好了门,轻声问道:“你来找我?”
金铃点点头。
“那你不是都看到了?!”
金铃想了想,道:“只看见你穿着我的衣服到处跑。因为我每天都来,所以你走了之后,我看不见你,在德府里跑了一遍,也感觉不到你,才追了出来。”
银锁咬着嘴唇背了过去。
金铃顺势趴在她背上,问道:“怎么了?有何值得你害羞的?”
银锁竟然把面具戴上,闷闷地说道:“那大师姐知不知道为何我要穿你的衣服?”
金铃竟然点点头,掀开她的面具,轻抚着她的脸,道:“你在心里偷偷想我,是不是?你这等嘴上不说,却悄无声息都做了一遍的毛病,怕是一辈子都改不掉了。”
“你……你当初看到的时候,就知道了是不是?那你怎地……怎地还好意思一路跟我虚与委蛇……”
金铃叹了口气,在她颈窝中蹭了蹭,道:“我便是猜出来了,又哪敢信啊……倒是你,你到现在才觉得不好意思,不觉得太晚了些吗?生米已煮成熟饭,终生也私定过了……我娘你也见了,爹你也见过了,师父也见过了,二师叔我也见了,等此事了结,你就收拾收拾嫁来王府做郡马吧。”
银锁听她一阵胡扯,怒极反笑,“怎么不是嫁去乌山做少夫人吗?”
金铃叹了口气,道:“少夫人是我的名号,轮不到你,我还等着陪郡马回家省亲的时候,白衣弟子跪一地,整齐划一地喊我少夫人。”
银锁为之气结:“你……”
“我不说谎的。”
见银锁许久没有反应,她拨过银锁的脸,问道:“不生气了?正好我还有话要问你。”
银锁终于反击,将她压在房内矮榻之上,恨道:“大师姐绕了一大圈,就是想问我什么吗?”
金铃问道:“对,我要问的是,你来这里做什么?”
银锁奇道:“我不能来吗?这里是我明教的建业分坛。”
金铃叹了口气,道:“我想求你将我娘带出去。但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东西了,师父给的钱不多,想来也不入你法眼。是以你要做什么事,我定然全力以赴,助你一臂之力。”
银锁听后,扭身凑过来,盯着她看了又看,问道:“此话当真?”
金铃一笑,“日月可表。”
“那要是对你乌山不利,对大师伯不利,你打算怎么办?”
金铃皱一皱眉头,道:“你骗我对不对?救我娘出去,为何会对乌山不利?”
银锁笑道:“总想知道我和乌山在你心里孰轻孰重,算了,当我没问便是。”
金铃又皱起眉头,几番想开口,也说不出什么。银锁笑着按住她的眉头,道:“不为难你了,你也别想了。得你喜爱,对我来说就够了。”
“银锁……”
“嗯?大师姐要感动落泪了是不是?”
金铃闭上眼睛,摇摇头,道:“你莫以为这么胡闹一番,我就忘记你还未回答你来这里的目的。”
银锁泄气地叫了一声,道:“我要把建业分坛所有人都带出建业,撤回鄂州去。”
金铃讶然道:“为何?我瞧你们躲得井然有序,为何要撤走?”
银锁道:“建业越来越危险了,我们的情报越来越难往外送,辎重运不进来,里面的食物也不能多撑一个月。就算侯元景现在停止进攻台城,撤回寿春……建业想要恢复昔日繁荣,又不知要多长时间,在这段时间里,粮草只怕更加吃紧。是以只得将人都撤走啦。”
“你原先的计划里,打算带着我娘吗?”
银锁笑道:“你担心我把你娘丢在这里自生自灭是不是?”
金铃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杀人灭口。”
银锁失笑道:“因为你娘在这里,让我们的撤退又变得难了一点,所以师父才把我派来。”
“为何二师叔要将我娘救回去?”
银锁摇摇头,道:“这还不好想吗?”
金铃一愣,俄而叹气道:“不想这些了好吗?我想我若说出答案,我们马上就能吵翻。”
银锁亦叹了口气,道:“大师姐想出去,入夜再出去吧,,有夜色掩护,许多事情都好做。外面到处都是眼线,说不定已有人怀疑到这里了……”
“为何?狡兔三窟,你们有七八个窟,难道还怕人找到吗?”
银锁道:“小心一些总是不会错的。”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大师姐若是想好好在城中活动,那最好便是晨昏颠倒,晚上总是要好活动一些。现在嘛……你去陪你娘也好,去陪阿七也好,去练武场练武也好……”银锁眼珠子骨碌碌地转,贼笑道,“不过我还是希望大师姐能陪我躺一会儿。”
金铃叹了口气,摇摇头,侧卧在床旁矮榻之上,银锁滚进她怀中,道:“大师姐不乐意吗?”
“陪你当然乐意之至。只是我好不容易进了建业,却一直在偷懒,好像说不太过去。”
银锁捏捏她的脸,笑道:“偷得浮生闲,才是人生最高境界,别人都在忙,你却在偷懒,岂非是加倍地舒坦?”
金铃轻声斥道:“小坏蛋。”
银锁掰着指头算到:“我和你是月初分别,现如今已经有十多天了。人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和你已有三十多个春秋未见了,为何不能抽个空闲好好躺一躺?”
金铃拍拍她,轻声问道:“你的手下们都在忙什么?”
银锁道:“说出来你别害怕。”
“你以前什么事吓到过我?”
银锁嘻嘻一笑,道:“我把他们派出去搬尸体了。”
金铃一惊,道:“为何要去做搬尸体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银锁摇摇头,道:“何以搬尸体是吃力不讨好?”
金铃道:“城中大量尸体腐烂,再要下雨的话,必然疫病流行,接触了尸体,只怕要感染瘟疫。你竟要自己人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银锁道:“唔,这也是个问题……”
金铃道:“且建业不热则以,夏天却要比别处更热一些。现在已是暮春,待到过几日夏天来了,也该下起雨了。”
银锁道:“夏天之前,我们已经要撤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写这一章的时候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加缪的《鼠疫之城》,但我是个写纯情罗曼史幻想小说的人,就不旨在挞伐人性的丑恶赞扬人性的善良探讨人性在极端条件下的种种了。主角组只要负责谈恋爱和耍帅就好了
最后,我脸上写着知心大姐姐几个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