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回家换过衣服,便要往码头去。她都已上了墙头,回头望了一眼,竟见王妃坐在池塘边上仰头长叹。她略有担心,决定先去看看王妃怎么了。她从墙边跳下来,自小院和汤池之间的小花园里走出来,横越过池塘,落在王妃身边。
王妃被她吓了一跳,道:“这么远你怎么跳过来的?”
金铃微微一笑,道:“娘在担心义兄?”
王妃听了她的话,又皱起眉头来,叹道:“是呀,虽然两个魏国目下打得不亦乐乎,还无暇顾及我们。然则他这到底是去了敌国,我怎么能不担心呢?”
金铃道:“娘昨天还劝他莫要害怕,原来心中还是担心的。”
王妃撅嘴道:“孩儿出远门,爹娘哪有不担心的呢?他昨晚已经连夜走了。他一走我就……我就担心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金铃皱眉道:“义兄昨晚走了?这么急?”
王妃道:“不错,军令如山,说走就走,昨天晚上吃完饭,阿郎有事正在交代他,便有传令兵到府上来,将他叫了出去,后来他差人来告诉我们他已离开建业。”
金铃眉头紧锁,心道:我之前便怀疑过,若义兄所要追踪之人,便是明教中人,那此事定然是由小师妹和二师叔策划,小师妹最喜欢的便是装得弱弱的,叫人放下戒心。今早已然坐实,同二师叔一起走的人并不是小师妹,那小师妹……!
她连向尧臣的命都还留着,可见很给我面子,知萧留夷是我义兄,如若两人相遇,多半会手下留情。但萧荀不知是她,若下了狠手怎么办?若是捉回来做将军夫人怎么办?小师妹要是瞧上了他……不,她乃事件关键,若是离开,各方阴谋诡计必定指向她,我跟着她,一切问题都能找到答案,可我怎么跟着他……
听义兄意思,他那支队伍里尚有别人不受他指挥,若是这些人要伤小师妹又如何?
王妃伸出手来,拇指按住她的眉心,意图将她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担忧道:“金铃,在担心什么事?”
金铃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睁大眼睛道:“没有,并没有担心什么。”
王妃道:“瞎说,眉头都皱成这样了,说给娘听罢,还当我是外人吗?”
金铃摇头道:“娘多虑了……在金铃心底,娘与亲娘没甚分别。我见娘十分担心义兄,想为爹娘分忧解难,可还未想到他会从何地走,不然我可一道护送他……”
王妃皱眉道:“瞎说,他那傻大个,只要老实一点,不要鼻孔向天,多半不会有事。你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放在外面,我心里就要担心你。怎么能让你去保护他?再说了……你的武功……与他也差不多……”
金铃摇头道:“娘只要告诉我义兄大致走的哪条路,再给我一匹马,我定能找到他,一路暗中保护。”
王妃只是摇头:“不许不许,你是我的宝贝女儿……”
“娘……”
金铃见套不到话,只得告退,另想他法。不料刚刚抬脚,南平王就从外间绕到大花园里,道:“你们娘俩又不带我玩!”
王妃见了南平王,赶紧告状:“阿郎!金铃竟然说要去护送荀儿,真是太乱来了,我说她一个人在外面比荀儿危险多了……”
金铃道:“我自十五岁上下便独自行走江湖,比之义兄养在京城,要有经验的多。敌国亦去过多次,鲜卑话突厥话也能说上两句。爹,莫说鲜卑话,义兄会说北方方言吗?”
南平王语塞,道:“这些荀儿定然都不会,否则定会回家炫耀……”
王妃很同意这句话,跟着点点头。
南平王道:“可是你娘说你武功与荀儿相仿,他有那么多手下保护,你还是呆在家里吧。”
金铃不答反道:“爹,请将府中侍卫统统叫来,若有人能打败我,我就留在家里。”
南平王一愣,道:“这……这是要做什么?”
“只管比过便是,我若输了,愿赌服输,留在家里孝敬爹娘。我若赢了……”她忽然话锋一转,“爹的脸色不佳,昨晚只怕彻夜未眠。”
南平王又一阵语塞,摸着脸道:“这么明显吗?”
说罢不可抑制地打了个呵欠,这回他红了脸,对旁边的侍从道:“你去叫成竹将府中侍卫都叫来,在前院等着。”
侍从立刻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听外面呼喝阵阵,似是有人发号施令。俄而骆成竹从外面进来,道:“主公,人都到齐了,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南平王摇摇头,小声道:“唉……荀儿和金铃,都不是省油的灯。”
金铃随着两人走到前院,众侍卫不明就里,看着他们,南平王忧心忡忡,骆成竹满是不解,金铃一脸淡漠,三人都一句话也不说。
南平王见金铃不说话,便叹气对众人道:“你们谁打得过小郡主,我重重有赏。”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骆成竹也不明就里,偷偷拉了拉南平王衣袖,在他耳边问道:“主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南平王道:“我担心荀儿,金铃便说她可一路护送荀儿。还说她从小走江湖定比荀儿经验丰富。可她……唉,她说若比武输给府中任意一人,就在家呆着,不然就让她去……”
骆成竹道:“小郡主可是荆襄地区小有名气的高手,她去不是挺好的?”
南平王斥道:“胡说,她武功和荀儿差不多,你快找个比荀儿厉害的打败她。”
骆成竹一缩脖子,赶紧点了个人,道:“老张,你上。”
那人便是金铃院子外面看家的暗卫,被他点到名,显得措手不及,道:“我,我怎么好意思和小郡主动手?”
金铃道:“张前辈,不必客气,你或许……”
这姓张护卫奇道:“或许?”
金铃嘴角微勾,道:“或许根本威胁不到我。”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尽皆变色。南平王素来礼贤下士,对谁都温和有礼,就连萧荀在外如此狂妄,在家对这些叔叔辈的人物,也没敢说过这样的话。是以虽然金铃贵为郡主,但小儿辈口出狂言,却是令人不满。
南平王亦道:“金铃,怎么能这么说?”
金铃又微微冷笑,道:“不信便来比比,我空手。”
在场有几个人是见过金铃一人独挑四个,末了还活捉回来一个的,但习武之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血性,这个没什么表情的小郡主一声冷笑,众人皆是不服,那唤作老张的侍卫卷起袖子,沉声道:“多多得罪,小郡主,请!”
金铃负手而立,摆手道:“你不出兵刃,我不和你打。”
老张一拍腰间长刀,刀刃立刻跳出半截,寒光闪闪,老张握住刀柄,道:“请。”
金铃点点头,似是十分满意,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脚踩九宫步,瞬息便出现在老张背后。她凝立不动,老张一愣神,才拔刀转身,护在身前,往后急退了几步,盯着金铃。
金铃似在花园里散步,迈开腿一步便跨到老张面前。老张一刀挥出,眼见便要斩到金铃。南平王最是紧张,险些叫出声来,被骆成竹一把捂住,在他耳边轻声道:“主公,静观其变!老张自有分寸!”
大家见情形如此险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全都瞪大了眼睛,要看老张这么不留情面,要怎么收场。
金铃出手如电,当他横手过来之时,按住他的手腕,凌空从刀上翻了过去,老张受她一推,竟尔站立不稳,踉跄往前冲了两步,单刀拄地,金铃在此时忽然出声道:“你若刚才不迟疑反手,或可逼我出手攻击。只可惜你看我不起,因此一招落败。”
老张默然,拱手道:“小郡主说的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还想着让着你。”
金铃点头道:“爹,你还是派府中最厉害的人来吧。”
南平王见她毫发无伤,武器都没拿就让老张跪下了,嘴巴还没合上,便道:“那,那你还不用兵器吗?”
金铃微微一笑,道:“随便借一把剑给我便是。”
骆成竹便将腰间短剑解下,拿给金铃,又对人群中一毫不起眼的侍卫道:“狩之,你上。”
他又小声道:“我知你有分寸。”
狩之点点头,抱拳道:“主公,小郡主,得罪了,请!”
金铃亦是抱拳道:“请,不必客气。”
她剑招一亮,第一式乃是客气,剑尖往前虚虚一点,算是作揖。
神仙谷中不传剑法,这一招自然也不是她自己的招式,还是与别人比武之时临时学来的。狩之一见她摆出寻常武夫的起手式,以为她剑法平平,刀招虚晃一下,还要让她一招。
不料金铃随后的招式忽然一变,随着脚下步伐的变化,如狂风一般扫到了面前。一时间他前后左右净是剑影,足以让他震惊。为求稳妥,他长刀收回,在身前划了半圈,力贯右手,只听叮叮咚咚一阵脆响,金铃的大部分剑招都被他一划之力拦下。
大家纷纷鼓掌叫好,亦觉得这小郡主剑法花俏虽多,但若真战起来,还稍嫌不够凌厉。
但场中亦有些高手已看出常狩之颇受压制,往常他一套刀法耍起来是无往不利,攻多守少,如今第一招抢攻失败,只得采取守势,亦是说小郡主的招数已然快到他抢攻不过,必须先守一招的地步了。
常狩之亦是心惊肉跳。之前金铃与萧荀比武,两人酣战小半时辰,他全程观看,从没觉得金铃的内功有现在这么强悍,怎地短短几个月,竟有如此长进?莫非是有什么奇遇,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作者有话要说:大师姐千里追妻何时跨出第一步呢?
(明天吧
(最近都好……散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