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墨离在谢音怜房间外,站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谢音怜却不肯给他开门。
怨恨也好,怪罪也罢,君墨离早做好承接谢音怜愤怒的准备,但她不开门,说不上话,那就什么用处都没有了。
而就在这时,楼雪色也出现在谢府门外。
众目睽睽之下再次相见,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楼雪色只能装作没看到,低头走到谢老板面前轻声安慰。
谢老板是个明事理的人,尽管谢音怜出事是因为在风水居帮忙看店铺,但他并没有把责任归咎于楼雪色身上,反而劝楼雪色不要为此负疚,只是面上苦痛与伤心,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住。
楼雪色向谢老板深深鞠躬道歉,而后来到谢音怜房前敲门,同样吃了闭门羹。
“音怜,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想哭就哭吧。再大的风浪坎坷,总有过去的一天,别把自己逼上绝境,事情未必如你想象那样糟糕。等你心情好些,来找我好吗?我就在店铺里等着你。”
屋子里没有任何回应。
楼雪色长出口气,向谢老板露出一个歉意苦笑,转身往谢府外走。
与君墨离擦肩而过的刹那,她目不斜视,眼神没有半点波澜。
就好像,他们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楼雪色忘了,想要逃离他身边有多么不易,老天总是阻拦她,而他更不会轻易放弃。
所以在她即将离开的刹那,君墨离忽然伸手,温热手掌攥住她手腕。
“别走,我有话对你说。”
楼雪色刻意扭头看向旁侧无人风景,想要用力抽回手腕,却没有忍下心——她知道君墨离肩上有伤,为保护她受的伤。
“放手吧,没什么可说的。”楼雪色冷冷低语。
这番拉拉扯扯的场景,在苍逸王眼中不是什么喜闻乐见的现象,皱起眉轻咳一声提醒君墨离,没有得到君墨离半点回应。
他的手,仍旧执拗着不肯放开。
楼雪色苦笑,长长叹息:“我还有正事要做,世子有什么话,等有机会再说吧。这两****会让暖意去贵府取一些东西,还请世子不要为难暖意,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又何必为难我?”
君墨离定定看着她侧脸,固执得令人无话可说。
他是君墨离,所以他的话总是很尖锐了当,不顾是否有外人在场;他又是云苏,所以他的偏执,她无可奈何。
这是在谢府,两个人都没能安慰遭受苦难的谢音怜也就罢了,还不顾旁人目光纠缠不清,未免说不过去。
苍逸王又重咳一声,朝旁边站着的殇使了个眼色。
殇看看苍逸王,又看看楼雪色和君墨离,默默低头。
苍逸王一直坚持君墨离和谢音怜的婚事,从没有提起过君墨离与楼雪色之间关系,眼前发生的事让谢老板隐约觉察到些什么,脸上有了隐隐怒意,好在这时候有下人跑来,神色慌张地指向门外。
“老爷,睿亲王府来人了,说是来向小姐道歉的,现在就在外面等着!”
谢老板和苍逸王齐齐倒吸口气,狐疑对视后,一前一后走出内院,匆匆往门口赶去,薛南城看了楼雪色和君墨离一眼,也跟去谢老板身后。
君墨离站着没动,低低开口:“雪色,我——”
“有时间去趟玉门军吧,群龙无首,总不能让梅姑一个人顶着。”楼雪色稍作犹豫,轻声道,“我答应步远阁会帮他找到要找的人,这点你无需顾忌。”
“你不走了?”君墨离问道,仍执着于楼雪色的去留。
楼雪色无可奈何叹口气,终于肯回头看他。
“这种时候,你让我如何能走?我会想想办法帮步远阁找人,找柳寻香的事,只能往后拖一拖了。”
说到底,到最后楼雪色还是要走的,但至少不是现在,还有缓和的机会。
君墨离得到确切答复,总算肯放开楼雪色,朝前院扬了扬下颌:“如果是纪纭亲自前来,恐怕戮亲王要闹事,必须去拦着。”
“你有伤在身,就别过去了,让睿亲王以为你和他作对也不好。”楼雪色尽可能保持平和语气,抬脚往前院走去。
走到前院时,楼雪色并没有看见双方争执的场面,这都得益于与纪纭一同前来的纪尘。
纪尘面色相当疲倦,不停向谢老板道歉赔罪,仿佛犯下大错的人是他一般;反观真正的罪人纪纭,却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满不在乎站在纪尘身后,不时露出厌烦神色。
楼雪色悄悄捏紧拳头,强忍心中怒火。
“家兄酗酒神志不清,对谢小姐犯下不可饶恕罪行,如今已知悔悟。父王气盛病倒,无法前来亲自赔罪,所以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来向谢老板、谢夫人还有谢小姐道歉,不求谢家诸位能够立刻原谅,但求能网开一面,撤下诉状,家兄和睿亲王府愿意尽一切赔偿之事。”
纪尘躬身低头,双手抱拳,谦卑恳切。
谢老板了解身为凤落四公子之首的纪尘为人,敦厚天性让他不忍太过苛责纪尘,况且他也明白,自己女儿的清白已经不在,这是无法挽回的残酷事实,再怎么咒骂也没用。
沉沉叹息一声,谢老板扶起纪尘:“是我谢家家门不幸,发生这种事……唉,现在我只求女儿平安无事,其他都无所谓了,那诉状撤就撤吧,我们也不想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稍后我自会让人去凤落府撤掉。”
“那就多谢谢老板了。”纪尘稍作犹豫,硬着头皮道,“还有几句话,请谢老板恕晚辈唐突。谢小姐尚未出阁,发生这种事定然会影响日后亲事。晚辈与父王和家兄商量过,如果谢老板、谢夫人不介意,谢小姐的婚事我们愿意代为安排,婚家必定非富即贵,绝不亏待谢小姐。”
女子清白大过一切,失去贞洁的谢音怜,如今是残花败柳,再想嫁个好人家的确不容易。
谢老板不得不面对现实认真考虑,偏在这时后,纪纭带着嘲讽语气嗤笑开口。
“这还用考虑吗?你们谢家本就不是帝都老户,按门当户对论起,充其量与些商贾家结亲。如今能嫁进豪门贵户,那是天大的便宜,你女儿只有享福的份,就别装什么委屈了!”
“大哥!你少说两句!”纪尘脸色都变,低声喝止。
在帝都,睿亲王大公子的确有资格如此狂妄,但纪纭没有想到,谢家不敢拿他怎么样,却另有人敢于出手,重重一拳打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