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琳压着嗓子,声音低沉而嘶哑:“四一七碎尸案。”
这几个字立刻唤醒了蔚记忆中某些不愉快的东西,令她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可凯特琳却像刻意要将那段记忆变得更加清晰,她看着蔚问道:“你肯定是知道这起案子的,对吗?”
“当然知道。”蔚的表情有些古怪,似乎五脏六腑都很不舒服似的,然后她又苦笑着补充说:“整个皮城,没有人不知道。”
凯特琳微微低下头,也陷入了回忆的状态:“我可以想象出此案血腥程度会给普通市民带来多大的恐慌。”
“当时我的妹妹正上高三呢,因为要上晚自习,所以案发之后我舅舅每天都去学校接她,我也曾经去接过她,那几个月的时间里,学校门口总是挤满了来接女儿的家长。”蔚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让我印象最深的,是她不得不剪去了心爱的长发,而且有两个月的时间没敢穿红衣服,因为那些遇害者就是类似的打扮,大家都在传,说那个变态杀手就喜欢这样的女孩。”
到底还是小姑娘,害怕之余,最郁闷的事情却是失去了穿衣装扮的权利。
凯特琳继续先前的严肃话题:“从你的亲身经历可见,四一七案件的社会影响有多恶劣,所有的人都在关注着这起案件,全城市民的期待转化成警方头上的巨大压力,警方无奈之下,只好向费德提克求助,如果费德提克接受求助,那意味着他便成为了所有压力的焦点,所以他虽然已不再是刑警的身份,但这起案子仍然会关系到他一世的名声。”
“这就是他退隐的原因了?他没有把握破案,所以干脆找个借口逃避?”蔚露出失望的表情:“教授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啊...”
凯特琳摸了摸鼻子,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如此的推断确实有损费德提克的形象,可除此之外,又实在没有更加合理的解释啊。
人总是有缺点的,即使他被百般神话,也不可能做到完美无缺。只是被神话者的那些缺点往往被耀眼的光环掩盖住了,而要维持这样的光环,就不得不付出常人无法理解的代价。
费德提克也难以逃脱这世间的普遍规律吧?
凯特琳的思路如上述般延伸开,不过空想决不是她的风格,对她而言,任何猜测都必须有事实来作为佐证。
所以沉思过后,她又站起身来。
“我们已经有了一些想法,现在该是验证的时候了。”她对蔚说道。
蔚饶有兴趣地扬起头:“怎么验证?”
“先从简单的开始——关于费德提克父子间的关系。”
“那好吧。”蔚也站起身来:“我们该去哪里?”
“不,你不用去了。”凯特琳摆摆手:“我一个人就能完成,你在这里等我就行。”
蔚想了想,说了句:“好吧。”
然后她重新坐回到软椅上。虽然不明白凯特琳单独行动的用意,但她相信对方这么做肯定是有道理的,她更相信凯特琳一定能够带回他们想要获得的信息。既然如此,自己倒不如就晒晒太阳,美美地坐享其成吧。(熊猫500790免费上分哦)
凯特琳离开休闲区,然后往刚刚离开的教师楼而去,蔚一眼就看出了凯特琳的目标,院长的办公室。
得知凯特琳的去处,蔚一下子就想到了凯特琳的思路,独自坐了一会,略觉得无聊,她看到幕墙边有一个报刊架,便走过去想拣本杂志。
可是翻来翻去,架子上都是些无聊的专业刊物,蔚正要失去兴趣的时候,忽然发现某本杂志的封面人物正是费德肖恩。于是她就把这本杂志带到了自己座位上。
那张封面照片就是在办公室里所拍。照片上的费德肖恩西装革履,他仰坐在办公椅上,双手环抱于胸前,目光炯炯,直视远方,显出一种非凡的自信和权威气质。照片下方则有一行引读标题,写的是:“要获得超出于常人的成就,就要投入超出于常人的精力——犯罪心理学权威教授费德肖恩访谈”。
蔚把杂志翻开到访谈内文,细细地读了起来,访谈的前半部分着重在介绍费德肖恩今年来取得的学术成就,蔚对此不太感兴趣,她关注的是文章后半部分对费德肖恩个人生活状况的一些讨论。
记者的部分撰文如下:
“……
问:肖恩教授,您能取得今天的成就,是否和您个人的性格有某种关联呢?
答:肯定是有的。我是一个不服输的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一定要做到最好。我不能容忍别人对我的质疑。而避免质疑的唯一办法,就是把事情做到完美。
……
问:肖恩教授,您是如何分配工作和娱乐的时间?
答:娱乐?不,我不需要娱乐。
问:您的意思是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工作上?您不需要休息吗?
答:吃饭、睡觉都是休息,甚至工作本身也是休息,我感觉累了的时候,可以去看一会文献,看文献看累了,可以安排开一个会议……娱乐?那纯属是浪费时间。
……
问:肖恩教授,您到目前为止还是单身一人,没有考虑过成家的问题吗?
答:我现在的工作状态很好,没有必要为了成家而成家。
问:有了温馨的家庭,也许能更好地支持您的工作呢?
答:这是普遍的想法,也是普通人的想法,对我这样的人并不适用,我没有时间去享受家庭的温馨,在这种状态下成家,只会给家庭中其他成员带来伤害。
……”
简直是一个毫无情感的家伙,像机器人一样,看着上述的访谈内容,蔚忍不住暗暗感慨,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呢?即使在事业上取得再大的成功又能怎样?她实在无法理解。
可是转念一想,只要是自己选择的人生方式,不管别人怎么看待,对选择者本人来说肯定是最满意的一种吧。你不理解他,他同样还不理解你呢。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多元的,又何必去妄自揣测别人的生活?
就在这胡思乱想的当儿,却见凯特琳已经出现在了视野内,正向着幕墙边走来,蔚看看时间,距她离开时还不到二十分钟。她把杂志放下,等待凯特琳走到近前后,微笑着说:“动作挺快的呀。”
凯特琳坐在蔚对面的软椅上,她注意到了桌上的那本杂志,于是一边拿在手里翻看,一边赞叹道:“呵,看来你虽然没有挪步,但也有了不少收获呢。”
“一篇专访,最大的收获就是知道了这个肖恩教授为了工作,至今未婚。”蔚漫不经心地耸着肩膀,“你的信息肯定比我多,快拿出来分享一下吧。”
凯特琳却像是被那篇专访吸引住了,她看得很认真,到了关键处甚至轻轻地念颂起来:“……我没有时间去享受家庭的温馨,在这种状态下成家,只会给家庭中其他成员带来伤害……嗯,这句话显然是有所指的。”
蔚提起了兴趣,她把身体坐直,静待凯特琳的下文,而后者此刻则把杂志轻轻扔回到桌面上,说道:“费德肖恩这句话是在针对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