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朝辉还真不好回答这个问题,他了解李微的性格里有疯狂的一面,为了实现她的名记的梦想,可能根本就不会听从自己的劝告。
也许,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会找她麻烦,所以,趁着混乱溜掉了,如果不是冶铁民在这里,真想马上给她打个电话,探探她的口风,如果有必要必须先把她控制起来,否则,冶铁民的谈话一旦被她公布出去,对于公安局来说无异于是一桩丑闻,甚至可能会影响到自己的政治前途,毕竟,冶铁民事件已经导致四名警察丧身了,并且,事情还没结束呢,谁知道局势会不会失控。
“冶铁民,她会不会公开你的谈话,现在来看并不是最终要的事情,眼下你有什么打算,你准备怎么收场?”高斌想试探一下冶铁民的最后底线。
冶铁民不慌不忙地掏出一支烟点上,好像忘记了自己刚才说的只给一支烟的时间,冷笑道:“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自己,你有什么打算?应该考虑怎么收场的是你,而不是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后果……”
丁朝辉一听,心想,这个杀人魔王看来也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起码他把目前自己的处境看的清清楚楚,所有的主动权都在他的手里,自己只能被动应付,正所谓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要不是考虑到他手里牵扯到好几个警察的性命,真想给他许诺点什么,甚至可以和他做点交易,只要他放下武器就行,可问题是,自己现在就算说他无罪,恐怕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他很清楚自己必死无疑。
丁朝辉觉得自己一筹莫展,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他不知道对于一个失去了所有希望,一心求死的人来说还有什么语言可以打动他,只要自己不能许诺给他生命,其他所有的条件都显得一文不值,再说,他现在的精神状态肯定不正常,万一自己哪句话说不到点子上,马上就有可能血溅当场。
这一刻,冶铁民在丁朝辉的眼里不再是一个不起眼的**丝了,而是成了自己命运的主导者,不但他活着的时候决定着自己的生死,即便在他死后仍然影响着自己的政治前途,一瞬间,丁朝辉真有种生不逢时的感觉,差点发出既生辉何生民的感叹。
感叹之余,只好鼓起三寸不烂之舌,想方设法转移冶铁民的注意力,尽管没法用语言打动这个魔王,可给他讲讲故事,借机拖延时间应该还是能够做到的,他总不至于在自己说话的时候突然朝着自己射击吧。
“冶铁民……你知道,你手里有好几条人命,自古以来,欠钱还钱杀人偿命,这个道理你是知道的……
不过,我让人专门调查过你的事情,我知道你之所以有今天这种过激的行为和当初高处长违反规定,滥用私刑有很大的关系,也就是说事出有因……
实际上,我们在这个案子结束之后,对那些违反规定的人一定要严肃处理,甚至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
你应该知道,现在社会上对你有误解,他们认为你是一个丧心病狂的变 态而又残忍的杀手,而我们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其实,我倒是希望李微能够公开你的那些谈话,这样起码人们会对你的行为进行反思,从而对你有个新的认识和评价,你找李微采访你,难道不正是这个目的吗?
这充分说明你并不是一点不爱惜自己羽毛的人,只是出于绝望,所以觉得一切对你来说都失去了意义,可你想过没有,你还有亲人,你的一切对他们仍然有着重大的影响……
试想,谁愿意承受自己的亲人是个穷凶极恶、毫无人性的罪犯这个事实呢,所以,我觉得你不能因为复仇的强烈愿望以及对未来的绝望而丧失理智,起码应该多为自己的亲人、甚至后人多想想……
你两眼一闭当然简单了,可他们呢,他们将来怎么面对社会上的种种非议?他们也有单位朋友,让他们如何面对呢?虽然我不是法官,无法对你的罪行作出判决,但是,我相信法官会考虑你在公安局遭受的那段极不寻常的待遇……”
丁朝辉正说的顺嘴,并且已经注意到冶铁民好像对自己的话有点反应了,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桌子上的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这一次丁朝辉去接电话的时候大着胆子没有争取冶铁民的批准,他偷偷瞥了自己的客人一眼只见他好像仍然沉浸在刚才那番话中,甚至有点神情恍惚的样子,心里面直叫可惜,心想,这个时候自己手里要是有一支枪的话,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的帮忙了,常宁这个狗 日的,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把自己的命交代给这帮家伙,看来是凶多吉少啊。
“喂,我不是说不要打搅我跟客人谈话吗?”丁朝辉故意不耐烦地说道。
“什么重要的客人还要比闯进你老窝的罪犯重要吗?”没想到电话里传来一个更加火气冲冲的声音。
丁朝辉吃了一惊,原来不是常宁打来的电话,而是市委王书记,毫无疑问,他已经得到消息了,按道理自己应该主动给他打电话报告情况,可被冶铁民缠住了,哪里脱得开身?没想到他到注定打过来了,怪不得一肚子气呢。
“原来是……王书记……我明白我明白……”丁朝辉陪着笑脸,由于太突然,刚刚还滔滔不绝的如簧之舌忽然就有点不灵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向市委书记描述自己所处的尴尬境地。
“明白?你明白什么?我要你马上向我汇报详细情况,事情究竟得到控制没有?伤亡多大,后果有多严重……怎么你还像个没事人似的,省里面都已经知道了,孟书记亲自打来电话过问此事……太不像话了,堂堂公安局竟然被犯罪分子偷袭……”
丁朝辉听着王书记的训斥,一颗心就渐渐凉了,忽然意识到,今天这件事也许正好给了自己的对手以可趁之机,就算他们不了解事情的真相,但起码可以借此怀疑自己的能力,为最终搬倒自己做铺垫。
该死刘蔓冬,该死的高斌,该死的冶铁民。
“王书记,请你相信,我一定有能力处理好这件事……我争取尽快亲自向您做详细汇报……王书记,请原谅我现在不能和你再多说了……”丁朝辉说完一下就挂断了电话,站在那里心潮起伏,微微喘息,一抬头,只见冶铁民正幸灾乐祸地盯着自己,好像忘记了对方的身份和自身的处境了,愤愤不平地说道:“你看看……你惹出了多大的事情,市委书记亲自打来电话……连省里面都知道了……”
冶铁民一听,顿时就兴奋起来,好像也忘记了两人之间的警匪关系,那条捆着绷带的手破天荒没有指着丁朝辉,站起身来说道:“是吗?他怎么说……市委书记怎么说……是不是说要撤你的职……他知不知道你们那个审讯室?如果让他尝尝滋味,可能也跟我的表现差不多……当然,也许他是个孬种,只要捡回一条命就忍气吞声了……”
冶铁民的这种状态正是丁朝辉所希望看见的,他就是要让他洋洋得意,让他忘乎所以,让他在幻觉中体验到一种成就感,越是这样,他就会越留恋生命,越会抱有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也许,在这件事情里面,你我都是失败者,真正得益的反而是刘蔓冬,对于我来说,不管最后结局怎么样,都要负领导责任,也许我的前途就毁在你的手里……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我只希望不要在出人命,如果你觉得不解恨的话,那就让我个高处长来接受你的惩罚吧,请你不要再连累他人了……”丁朝辉说着话慢慢地坐到椅子上,一脸痛处的模样,显然,他已经开始打悲情牌了。
不过,冶铁民好像比较迟钝,脸上丝毫没有同情的神色,反而盯着他问道:“刘蔓冬?她能有什么好处?”
丁朝辉赶忙说道:“表面上看,你的行为大不了是让她出出气,可实际上,刘蔓冬并不是单独的一个人,她的背后还有其他的支持者。
如果我倒台了,她的支持者就会接替我,那时候,刘蔓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因为,也只有我一直在调查她的犯罪事实……
说实在的,我先前一直都怀疑,你的行为受到了她的暗中指使,也许她答应给你一大笔钱,或者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反正,不管怎么样,你的所作所为让有些人感到很高兴,他们巴不得你多杀几个人,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你不仅是个悲剧人物,同时还做了某些人的牺牲品……”
冶铁民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一层关系,一直以来,他对刘蔓冬都有一种负罪感,尤其是在录制了那段视频之后,更加重了这种负罪感。
可在听了丁朝辉的话之后,心里的想法就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尽管刘蔓冬对他不薄,可自己毕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就算挽回不了背叛的损失,可起码也两不相欠了。
其实,找李微来录制那段视频,潜意识里也是在向刘蔓冬暗示,在那种情况下,自己供出了她的藏身地址,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背叛,就像高斌那个畜生说的那样,自己招供不过是符合了生理学的规律,既然是规律,凡夫俗子怎么能突破得了呢,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自己在死后,刘蔓冬必须要有所表示,起码要安抚自己的亲人。
可在听了高斌的分析之后,他的心理上就有点不平衡的感觉,隐隐觉得一切都变得复杂起来,好像自己的被捕、袭警、直到今天的大胆举动并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而是背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推着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他的眼前闪过被捕那天突然出现在医院的石建军,以及他的老板秦笑愚,闪过隐姓埋名藏在李微身边的刘幼龄,闪过何亮的妹妹何冰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那一份沉着冷静……一瞬间,忽然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可疑起来,起码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连自己杀死几个警察以及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是在梦中一般。
这是一个阴谋……一个阴谋……有人故意把自己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冶铁民痴痴呆呆地沉溺在丁朝辉用语言给他制造的幻觉之中不能自拔,他就像是一个失忆症患者一般低着脑袋,好像在极力想回忆起什么似的,以至于都没有听见桌子上的电话响。
这一次是常宁打来的,丁朝辉瞥了一眼冶铁民,赶紧拿起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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