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笑愚的马仔石建军那天如丧家之犬,摆脱了警察的追踪之后,赤着上身,只穿着一条短裤,驾驶着汽车一路狂飙,直到离开临海市八十多公里才把车速降下来,这倒不是他认为已经安全了,而是油表发出了红色的报警,眼看就没油了。
万幸的是他在扔掉衣服的时候留下了钱包,里面还有**百块钱,所以加油吃饭暂时应该没有问题,眼下最重要的是到哪里去弄一套衣服,不然,就他这副摸样,走到外面未免太惊世骇俗,好在天早就黑了,一路上并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不过,他还是担心在高速公路上遇见巡警,就凭他一丝不挂的样子肯定会被拦下来盘问,应付不好的话说不定马上就会被送回临海市公安局呢。
这样想着,石建军让车开下了高速,沿着一条乡村公路慢慢溜着,一双眼睛东瞅瞅西望望,眼前是黑压压的大片的田野,看不清田里面种了些什么,除了零星的几座黑洞洞的农舍之外,看不见一个人,继续前行了十分钟左右,他终于看见路边一栋屋子里透出一线灯光,于是就把车慢慢开过去,在一阵狗吠中停了下来。
石建军顾忌自己不雅的模样,所以没有下车,而是坐在车里面按了几下喇叭,心里祈祷着最好是家里的男主人出来,要是女人出来的话非尖叫不可。
过了好一阵,农舍的门终于打开了,偏偏出来的就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也不知道她是没有看清光着上身的男人,还是见怪不怪,反正她并没有发出尖叫,而是操着浓重的地方方言问道:“你找哪个?”
石建军放低身子,把脑袋伸出车门,装作愁眉苦脸地说道:“大嫂,我在路上碰到了劫匪,衣服和钱都被抢走了,麻烦你随便给我找一套旧衣服穿穿……等我回去之后一定会把钱给你送过来……”
那个女人脸上一副疑惑的样子,回头看看屋子里跟出来的两个孩子,惊讶道:“劫匪?”然后又把那辆车打量了几眼,问道:“他们怎么没有劫走你的车?”
石建军一愣,这才意识到,在这个村妇的心目中最值钱的应该是这辆车,而不是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许它认为自己是在撒谎,甚至认为自己不是好人呢。
“大嫂……这个,我的车只有一点汽油了,他们知道开不远,所以就没要……其实他们自己有车,他们拿走我的衣服是担心我追他们……大嫂,你就行行好,随便给我找一套旧衣服,不然,我这样子也没法回家啊……”
女人站在那里犹豫了好一阵子,这才一转身走进了屋子。石建军一阵失望,还以为女人拒绝自己了呢,可看见那扇门并没有关,心想,多半是给自己找衣服去了,心里面一阵高兴。
果然,没多久,女人从屋子里走出来,把手里的衣服裤子递给石建军,说道:“这是我男人的旧衣服,你将就一下吧……你说的那些劫匪可能是城里来的?前一阵,离这里不远的一条水渠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浑身也是一 丝 不 挂,公安局的人正在破案呢,说不定你碰见的就是那帮杀人犯呢,他们没有要你的命算是万幸了……”
石建军一愣,没想到自己随口胡诌出来的劫匪,居然还真有这么一回事,看来这个世界还真不太平。
他来不及多想,赶紧手忙脚乱都穿上衣服裤子,黑暗中也不知道衣服是什么款式什么颜色,不过,能够感觉到洗的很干净,一时心里面竟有些许感动,不管怎么说,自己的运气不错,好歹遇见了一个善良的婆娘。
石建军见这么久了也没有男人出来,心想也许家里只有女人孩子,不知道这女人的男人是外出未归还是本来就是个寡妇,虽然黑灯瞎火的,看上去倒像是有几分姿色。
“大嫂,你丈夫不在家啊……”石建军边扣着纽扣,没话找话地问道。
这句话马上引起了女人的警觉,身子不由地退后几步,惊慌地说道:“哦……马上就回来了,你赶快走吧……”说完,没等石建军说句谢谢,就跑回屋子里关上了门。
石建军坐在那里愣了一会儿,似乎明白女人为什么突然会惊慌失措了,也许自己的话让她误解了,还以为要对她图谋不轨呢。
石建军发动了车,慢慢离开了农舍,根据经验,目前的油量还能开个十来公里,高速路上应该有加油站,可问题是自己究竟要去哪里呢。
显然,临海是暂时回不去了,更不要指望和家里联系,公安局的人可能早就把自己一家人监控起来了,如果在外面游荡的话,即便晚上睡在汽车里,口袋里那点钱也维持不了两天。
想来想去,石建军便想起了陈刚,一拍脑门,为什么不去他那里躲上一阵子呢,警察消息再灵通,也不见得把自己认识的人全部调查一遍吧,再说,陈刚现在在临海,警察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跑到他的老家来。
并且,陈刚的家距离临海市三百多公里,早就出了这边警察的管辖地界,那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最重要的是,在这里不但能够解决衣食住行这个最现实的问题,而且还能通过陈刚和老板取得联系,然后让陈刚在老板面前说说好话,就算他不要自己了,起码也会把那笔钱给自己吧。
身上有了衣服,又找到了可靠的落脚点,石建军一颗惶惶不安的心终于踏实了一点,他也不休息,在高速公路一个加油站补充了燃料之后,马上开足马力直奔陈刚的家。
第二天早上天刚刚亮,他就到达了陈刚的家所在的县城,在街上简单吃了一点早餐,然后就顺着一条崎岖不平的公路出发了。他还是三年前来过陈刚的家,不过路还记得,只是路况比记忆中的差多了,穷地方的的唯一变化就是比过去更加贫穷。
一路上石建军一直在打着腹稿,琢磨着见到陈刚以后该怎么说,反正不能把划邹琳汽车的事情告诉他,也不能把自己出卖冶铁民的事情说出来,不然非被他骂个狗血喷头不可,最好是把自己如何摆脱警察追踪那段惊心动魄的过程作为重点,反正自己也没有做过对不起老板的事情,不然也用不着这么亡命了。
按照两年前的记忆,石建军找到了陈刚的家,可没想到那栋老屋已经没人住了,碰见一个老头一问,才知道陈刚已经建了新屋,一家人搬到那里去住了。石建军一阵奇怪,按道理来说,陈刚家的经济条件还不如自己,以前一个月也就一千来块钱的工资,哪来的钱盖新房呢?难道跟了老板没几天就发了?
由于新房和旧房距离不远,村子里道路狭窄,石建军就把车停在了老屋的门口,步行来到了陈刚的新家,等到他站在那栋新房门口的时候,更惊讶的说不出话,只见面前是一栋三层的洋房,楼上还有宽阔的露台,不锈钢栅栏围着一个大大的院子,既气派又阔气,简直就像是电影里面那些有钱人住的屋子。
石建军顿时就为自己莽撞的行为后悔的要死,很显然,陈刚的钱肯定是从老板那里赚来的,不然凭着他那点本事,这么短的时间,就算抢银行也不一定能抢到这么多的钱,看来自己错过了发财的最佳时机,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客人,你找谁啊……”
石建军正闷着脑袋自哀自怨,忽然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抬起头一看,只见一个中年妇女抱着一个婴儿站在院子里冲他说话呢。
石建军仔细一看,马上就认出了那个女人是陈刚的媳妇,两年没见了,样子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脸色红润,衣着光鲜,体态丰腴,显然不像三年前那副穷酸样了。
“嫂子,你不认识我了?”石建军就像是一个山里来的穷亲戚,谄笑着走到大门口问道。
那个女人走过来把石建军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阵,这才不确定地说道:“看着面熟……你是不是刚子的战友……好像前几年来过我家……”
“是呀,嫂子,我叫石建军……是刚子的战友……我今天来找他有点事……”
石建军脸上一红,因为,他从女人的眼睛里看到的不仅是惊讶,而且还有一种提防小偷的神情,他明白,自己身上这一套七十年代的旧衣服不仅显得不伦不类,而且还不停地撒发出一个穷酸在富人面前的尴尬和不自在。
不过,他就像是一个被逼的走投无路的乞丐,忽然想起了自己还有一笔不可忽视的财富呢,马上说道:“我刚才还找到原来的老屋那边去了,没想到你们已经盖了新房子……对了,那我先过去把车开过来……”
女人脸上有过短暂的疑惑,随即笑道:“真是稀客……哎呀,你怎么也不提前跟刚子联系一下,他前天已经出门了……”
石建军一听,马上就站住了,心里一阵失望,没想到陈刚不在家,看来免费的午餐危险了,更不要说借盘缠的事情了,女人刚才那副神情,分明像是怀疑自己是上门来借钱的,如果一开口,岂不是就被她猜着了?
“出门了……那他……什么时候回来……”石建军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道,一边诅咒着自己的战友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势利眼的老婆呢,好歹自己大老远跑来,竟然都没有招呼自己进门的意思,和那个送自己衣服的女人相比,简直就不像是人类。
“哎呀,这就不好说了……他是出远门……也许是去临海市了……谁知道,他现在做生意,到处跑,整天不着家的……”女人嘴里抱怨着,脸上却是一副自豪的样子,好像自己的男人是什么大人物似的。
“啊,这样啊……”石建军嘴里应付着,脑子急速地运转着,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如果这婆娘不收留自己,又不借钱给自己的话,眼看着就要走投无路了,难道非逼着自己卖掉心爱的车?这么仓促,也卖不掉啊,即便找个歪门邪道卖掉了,肯定是被别人剥掉一层皮。
“嫂子,是这样的……我也是出来跑点生意,手上……那个差点钱,所以……所以想找刚子救个急……你看,你能不能给他打个电话,我来跟他讲……”石建军说完这几句话,脊背上已经见汗了。
女人一听,身子往后退了两步,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急忙说道:“哎呀,这事……你们既然是战友,为看,还是你亲自给他打电话好一点吧……”
“是呀,我还以为他在家呢……我来的路上手机丢掉了,这样你给他打一个,我对他说是一样的……”既然已经扯下了脸皮,石建军也就顾不聊那么多了,一心想着先摆脱目前的困境再说,不然口袋里还剩两三百块钱,连油钱都不够。
“哎呀,大兄弟,我连手机都没有,就是有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啊……你们男人的事情,还是你们自己商量吧……你可不知道啊,上次,他带回来一个老头和一个女孩住在家里,后来不知怎么回事,竟然不吭不哈地跑掉了,你可不知道啊,他把我骂了一个月呢……他的事情我是再也不想管了……”
女人说完,趁着石建军不注意,一只手在婴儿的屁股上狠狠掐了一把,马上就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她一遍颠着身子哄着孩子,一遍惊呼道:“哎呀,这孩子……怎么又拉了……哦,你看看……连个帮手都没有,我去给孩子换个尿布啊……”说完,女人竟抱着孩子进屋去了。
石建军气的浑身颤抖,心里一声悲叹,顿时就体会到了杨志卖刀、秦琼卖马的凄凉,恨恨地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怏怏地离开了陈刚的家。
半夜三点钟左右,一个黑影越过不锈钢栅栏溜进了陈刚家的院子,先绕着小洋房转了一圈,最后就攀着窗户爬上了二楼的露台,当时天气正热,为了吐凉快,露台的门敞开着。
那个黑影点着脚尖摸进了漆黑的屋子,左右查看了一下,然后就借着窗外的一点光亮来到了一间卧室门口,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隐隐约约看见床上睡着一个女人,肚子上搭着一块薄单子,两条肥白的大腿裸露着,身边睡着一个婴儿。
黑影悄悄溜进了卧室,然后关上房门,站在那里深深吸了两口气,一步一步走到床边,低头看看那熟睡中的女人,忽然伸手掐住了女人的脖子。
女人瞬间就被惊醒了,睁开一双睡意朦胧的眼睛愣了几秒钟,这才看见一个头上套着丝袜的人正居高临下地瞪着她,张开嘴正准备喊叫,就被来人死死捂住了嘴巴,只得不停地扭着身子挣扎起来,眼神中流露出恐惧的神情。
“敢叫一声,我杀了你儿子……”黑影憋着嗓音低声喝道。
“你……你想干什么?”女人浑身颤的就像是打摆子,忍不住扭头看看睡在身边的婴儿。
“干什么?嘿嘿……”黑影奸笑两声,盯着女人半裸的身子看了一遍,低声道:“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要不是钱,要么是这身子,两样总要给一样吧……”
女人颤巍巍地哆嗦了一阵,惊恐地说道:“你……我家里没钱……”
黑影冷笑道:“没钱?妈的,谁信呢……你你男人发了横财……以为老子不知道……好,既然你没钱,那只好享用一下你的身子了……”说着作势要来扯身上的衣服……
女人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呜咽道:“不要……求你放过我吧……会吓到我孩子的……”
黑影怒气冲冲地说道:“他如果醒了,老子就掐死他……快说,给钱还是让我玩玩你的身子……”
女人嘴里哼哼唧唧的委决不下,半天才颤声道:“你……我家里只有一点钱……”
“多少?”
“几百块……”
“妈的,你这不是拿老子寻开心吗?我可没时间根基磨蹭……痛快的话给老子拿一万块钱走路,不然……”黑影气哼哼地说道。
“一万块?”女人一生惊呼,随即就瘫软了身子,呜呜咽咽地颤声道:“那……那你来吧……”
黑影一愣,哼道:“来什么?”
“你不是……要……要我的身子吗?”
黑影好像差点窒息,咬牙切齿地呆了一阵,一狠心,伸手扯过那个婴儿喝道:“我给你五秒钟,在不答应……老子……就……就弄死他……”
女人一听,嘴里一声惊呼,爬起身来,一边脱下自己的背心露出两只白花花的巨 乳,随即又扯下了四脚裤头,横躺在床上,把屁股放在床沿,岔开大腿,抽泣道:“求求你……放过孩子……我这就给你……给你……求你别吓着孩子……”
黑影心里忍不住一声长叹,呆呆地盯着女人白花花的身子看了几眼,忽然一转身就跑出了卧室,就像猴子一样利索地翻出露台,跳到了地上,然后一边扯下头上的袜子,一边迅速地消失在黑暗中。
两个月之后的一个黄昏,石建军搭乘一辆长途班车偷偷潜回了临海市,汽车已经在黑市上卖掉了,十几万的车也就卖了五万多块钱,并且已经快被他花光了,所以,下车的时候,整个人都一副筋疲力尽、有气无力的样子。
他也不管会不会有警察在等他,下了车之后,拦住一辆车租车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家,家里人一看他那副模样,还以为他刚从劳改队里放回来呢。
让石建军感到意外的是,在家里足不出户待了半个多月,连警笛声都没有听见过一次,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警察这么快就彻底把自己忘掉了?早知道这样,自己跑个什么劲啊,随便在临海市哪个角落里躲一阵好了,妈的,这都是命啊。
既然警察一直都不露面,石建军的胆子就渐渐打起来,开始在晚上的时候到外面转转,随着一天天过去,他也把警察慢慢忘记了,开始帮着媳妇做点小买卖,晚上就去家附近的一个抵挡娱乐场所喝点啤酒,打打台球,只是再也没想过和老板联系,也没想过和陈刚联系,通过这次打击,他觉得自己命中注定已经做个平头百姓,那些通过冒险发财致富的好事轮不到他,根本就没有那个命,只有陈刚才有那个命,不然,人家怎么就能娶上那种极品老婆呢。
这天,石建军照例来到娱乐城喝啤酒,然后就和一个小混混赌桌球,一局赌注十块钱,就在他输掉了三十块钱,心里面愤愤不平、再次感叹自己命运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人在身后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才又想起了警察,一瞬间竟然有种解脱的感觉,心里暗忖道:就知道警察不可能把自己忘了,他们只不过是打了一个盹而已,可猎人可以打盹,猎物怎么能打盹呢,所以,自己的命运并不是有警察决定的,而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妈的,终于又见面了……”
石建军被揪着脖子之后站在那里没有动,等着后面喊一声不许动,他就准备举起双手,看等了半天,却传来了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一听就不像是警察的口气。
他惊讶地转过脑袋看了一眼,心想,难道是有人在和自己恶作剧?随即一张凶狠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这种凶狠的模样本身就具有无穷的力量,那一瞬间,舒建军比见到警察还要恐惧,哆嗦着嘴唇,半天才吐出几个字:“你……老冶……”
冶铁民见附近有几个人正盯着他们,便一把抓住石建军的隔壁,拉着他就往地下室走,那个和石建军赌桌球的年轻人跑上来喝道:“麻痹的,想赖钱是不是……十块钱拿来……”
话未说完,只见冶铁民飞起一脚踢在他的小肚子上,马上蹲在地上,脸上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在地下室的一个角落里,冶铁民把石建军一下推得重重地撞在墙上,把一张脸凑到他的面前,狰狞地说道:“你***害得我好惨……老子现在基本上已经是个死人了……不过,在临死之前让我遇见你,看来真是天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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