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几天的昏迷之后,刘定邦终于挣脱了死神的纠缠,在半夜里幽幽醒转过来,不过,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就那样睁着眼睛一直到天明。
第一个发现刘定邦醒过来的人是韵真。早上上班之前,她照例是先来医院看看父亲,和往常一样,她一走进病房就来到父亲的病床前,虽然父亲昏迷不信,可只要知道他活着,还有呼吸,心里就会感到一种踏实感。
可今天,她不仅看见父亲还活着,还有呼吸,而且吃惊地看见他原本一直闭着的眼睛睁开了。这一惊喜非同小可,韵真鼻子一酸,嘴里哽咽着叫了一声“爸”,差点扑到他的身上。
韵真的呼唤惊动了护士,还以为老头最终没有熬过去,撒手西归了呢。顿时,随着一阵脚步声响,护士医生都赶过来了,不过,他们看见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个奇迹,一个连他们都不敢奢望的奇迹。
然而,在医生忙活了一阵之后,他们无奈地宣布,老头虽然醒过来了,但是因为脑神经受到凝血的挤压,部分功能已经丧失了,从目前测试的情况来看,没有记忆,不认识人,哪怕是最亲的亲人。没有自主能力,没有行动能力,也不会说话,说白了基本上属于只有意识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韵真还有点不相信,拉着刘定邦的手摇晃着叫了几声“爸”,可父亲的目光冷冰冰地划过她的脸,看不出一丝有意义的表情。
韵真一阵沮丧,不过随即就高兴起来,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好的预兆。这些狗屁医生的话也不能全信,他们不是说醒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吗?而事实是,就几天功夫就戳穿了他们的预言。现在他们又开始做新的预言了,几乎和诅咒也差不多,这帮饭桶就说不出一句经得起推敲的话,永远只能靠奇迹混日子。
根据医院的建议,两天之后,刘定邦被接回家调养,考虑到父亲今后的生活起居基本上要依靠保姆兰晓玲,如果再让她干其他家务的话,恐怕忙不过来,所以韵真又聘请了一个年级稍微大一点的保姆负责家里的琐事,而让兰晓玲一心一意专门负责伺候父亲。
上次在医院的时候,韵真不问青红皂白把兰晓玲骂了一顿,事后虽然觉得有点冤枉她,可也没有向她赔礼道歉。
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向一个保姆道歉,就算骂错了,那就算是一次警告,只有不断地警告她们,才不至于心生骄横。
当然,她有自己的补偿方式,她告诉兰晓玲,从今以后,只要她把自己的老爹伺候好,不但给她涨工资,而且还有额外的奖励。如果要是因为偷懒或者不不负责任而闹出事端的话,就要追究她的责任,甚至把她送去坐监狱。
兰晓玲是偏远农村来城里务工的女人,没什么文化,今年还不到三十岁,一听说能多挣钱自然高兴,至于什么追究责任、坐牢的话她没有概念,反正就一个痴呆老头,比三四岁的小孩可好管多了,至少不会乱跑。于是满口答应了,看在那多出来的几百块钱的份上,原本对韵真的一点怨气也没有了。
紧接着,徐召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因为韵真提供的监控录像,法院最终判决秦笑愚自卫适当,无罪释放,只是还能不能继续当警察,眼下分局还没有做出最后决定,既然是无罪释放,想来应该问题不大。
徐召还告诉韵真,当分局在确定了那名死者的台湾黑帮身份之后,秦笑愚的案件就没有再向社会公开,媒体那边也没有多少报道。当然公安方面的目的也不仅仅是出于保护秦笑愚的考虑,而是另有一番盘算。
至此,这一段风波总算告一段落。只是,当她听说秦笑愚暂时就住在徐召的家里时,心里总觉得有点别扭,至于原因她自己也不清楚,或者说不愿意搞清楚,她怕在办公室里看见自己女秘书哼着小曲的时候忍不住呵斥她,从而暴露了自己的内心世界。
这边父亲和秦笑愚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韵真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柳中原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她本想不接,可一想到后果还是乖乖地拿起了手机,一边琢磨着怎么应付他,最好先跟他讨价还价,把五千万降到一千万,钱越少,将来付出的代价和责任就越小,再说,也不能一次性满足他的要求,不然将来怎么控制得住他。
可韵真万万没想到,柳中原根本就没有提一句贷款的事情,而是咆哮着警告她,如果那本书再找不回来的话,明天就会让她后悔爹妈为什么生了她。
韵真放下电话哭笑不得,第一次对那本书认真起来,毕竟寻找那本书比从银行里拿钱让她感觉到轻松多了,问题是让自己到哪里找去。这个混蛋光知道逼自己有什么用?不过,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对一本书如此念念不忘,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奥秘,那天晚上怎么就没有多翻几页、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呢?
晚上下班回到家里,韵真看见李明熙也在,最近因为父亲的关系,加上韵冰一直住在父母家里,所以,李明熙下班之后一般都是到这边来吃饭。
当然,晚上照例不是值班就是有任务,她都不知道公安局的那些头头脑脑究竟什么意思,把一个普通的刑警弄得黑白颠倒不说,好像比国务院的总理还要日理万机。
照这样下去,将来万一有了孩子,岂不是什么事情都落在了妹妹韵冰的头上?还好韵冰现在还没有上班,将来再当个记者什么的,两个人干脆就别过日子了,再说,他整天待在公安局里,怎么能弄出孩子?母亲可是眼巴巴地盼着呢。
“明熙,那天晚上公安局是不是从我家里拿过什么东西?”吃饭的时候,韵真故意不经意地问道。
“没有啊,公安局要是拿了你家里的东西肯定会给你一个清单……怎么?家里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李明熙惊讶地问道。
“那倒没有,就是我经常看的一本书怎么也找不见了……那里面还夹着我的一张照片呢。”韵真说道。
母亲祁红抬起头疑惑地看了女儿一眼,不过没吭声。
“姐,不会是私密照吧,小心被人弄到上去……现在有些人专门干这种勾当呢……”韵冰插嘴说道。
“什么私密照,也就是在一个景区照的……不过那本书人家还没有看完,家里又没去过别人,难道还能自己长脚跑掉了?明熙,你就找分局的人问问,看看是不是他们拿了?”
“好吧。什么书?书名叫什么?”李明熙问道。
“《黑帮列传》”
韵冰呲地一笑,说道:“姐,我还当是银行方面的业务书呢,你不是忙得写论文都没有时间吗?怎么还有时间看这种闲书?”
韵真瞪了韵冰一眼,嗔道:“你少管闲事。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
韵冰朝母亲努努嘴,说道:“你问妈。”
韵真扭头看看母亲,只见她一双眼睛盯着桌子上的一盘菜直发呆,好像那盘菜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妈,是不是有什么困难?”韵真还以为母亲是在为妹妹的工作绞尽脑汁呢。
祁红这才惊醒过来,漫不经心地说道:“不是困难不困难的事情,而是这份工作对她来说是不是合适的问题……
现在明熙在公安局的工作整天加班加点,今后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打听了一下,电视台的工作也没个正常作息时间,他们两个总要有一个照顾家呀,并且,现在电视台都是聘用制,也不稳定,我看还是考个公务员最牢靠……”
韵冰一听不愿意了,敲着筷子嚷道:“妈,搞了半天你还没有替人家活动呀,我不管,我就要去电视台……”
韵真知道,妹妹想去电视台工作无非是虚荣心作怪,她还以为进了电视台就能当主持人呢。当然,外貌条件倒是没有问题,可学识气质就不一定合适了,还是母亲说得对,找个清闲一点的政府部门对她和明熙将来都有好处。
“明熙,你怎么不吭声啊,你老婆找个什么工作好,难道你就不参与一点意见吗?”韵真冲埋头吃饭的李明熙说道。
“我也是希望她找个轻松一点的工作,可她就想进电视台……看她自己喜欢吧,我的意见也只能供她参考。”李明熙见韵冰瞪了他一眼,赶紧拐了个弯。
韵真觉得可笑,没想到李明熙这小子还是个怕老婆的角色,看来只有自己出面劝劝韵冰了,否则她非一根筋僵到底不可。
“韵冰,你到底想清楚没有,电视台里面也有扫垃圾的,你到那里去到底想做什么工作?”
韵冰一愣,说道:“我在部队就搞文艺的,你说我不去电视台还去哪里,我倒是想去歌舞团,可就是年龄太大了……我有个战友在一家市电视台做主持,我都天天看她的节目呢。”
韵真笑道:“你说的是市电视台大事小事节目的主持人李薇微吧……”
“哼,什么李薇微,她原来在部队的时候叫李大菊,进了电视台之后嫌这个名字俗,就改名叫李薇微了……”韵冰有点鄙夷地说道。
“改不改名倒是其次,我可是知道她一点情况,和你还有点不一样,首先她比你年纪小,复员比你早,她在电视台光打杂就不少于两年时间。
后来和一个副台长……关系密切,然后又去广播电视大学进修了一年多,今年才当上了这么一档节目的主持,并且还不是专职主持,有时候还当出镜记者,我还碰见几次她给别人主持婚礼呢……”
“姐,你给人家讲这些什么意思啊?”韵冰不满地问道。
“我的意思就是你不合适去电视台工作,除非你愿意一直在那里替别人跑腿……你想想,现在有多少广电院校毕业的年轻人涌入电视台,并且人家都是科班出身,你根本就竞争不过人家。
就算不当主持人,让你当个编导,你自认为能够胜任吗?你在部队的那点特长也只能在过年过节的单位内部联谊会上显显身手,你说,你去那里干嘛?”
这些话也就是韵真说出来,否则即使从祁红的嘴里说出来,韵冰也非跳起来不可,现在被老姐不留情面地一顿打击,一张小脸都涨红了。嗔道:“那照你这样说,人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能在家里当个家庭妇女了?”
韵真笑道:“谁说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了?你去哪个政府部门做个办公室文员还是蛮合适的,像你这种有文艺细胞、人又漂亮的女职员,人家最欢迎了……”
“哎呀,姐,你是不是要人家去做个花瓶?当个小文员非把我蒙死不可,不干不干……”韵冰打断韵真的话,双手乱摇。
“是这样啊,那还有一条路,如果你想将来在事业上有所发展,那你干脆暂时不要急着找工作,趁着还年轻,找个地方充充电,学个一技之长,将来走自己的职业道路……明熙还不至于养不起你吧。”
“哼,他那几个钱也就够他自己吃喝……不过这倒是可以考虑,干脆我去学习财会算了,人家说注册会计师能考下来的话很吃香呢。”
祁红好像再也听不下去了,瞪了韵真一眼责备道:“你也出点好主意,她都结婚了还上什么学?要不了多久就有孩子了,难道背着孩子去上学,还是老老实实找个稳定的工作先干着……”
韵冰一听,面子上下不来,红着脸跳起来嚷道:“妈,你也太偏心了,你怎么就不催着我姐赶快结婚生孩子,整天就知道催人家?”
祁红把碗往桌子上一推,生气地说道:“好好,我不催你们,等头发白了再生……哼,不生也好,我落得清闲……”说完就站起身来往外走,走到一半回头说道:“韵真,你来,我有话问你……”
韵真一看,既然扯到了孩子的问题,母亲叫自己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老生常谈了。忽然想起过几天那个成功人士的联谊会马上就要举行了,母亲可能是想再次提醒一下自己,她要是不说的话,自己很可能会忘掉呢。
韵真走进母亲卧室的时候,看见她带着一副老花镜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心里就琢磨着对策,不过,这件事说得多了,已经想不起什么新鲜的说辞了,为了不辜负母亲的一番期望,看来自己还必须去那个联谊会上溜一圈。
“妈,眼睛不好晚上就别看书了……”韵真走过去坐在祁红身边,顺手就从母亲手里拿过那本书,仔细一看,惊呼道:“哎呀,妈,你怎么不早说呀,人家到处在找这本书,怎么被你拿回来了?”
祁红摘掉眼镜,盯着女儿严肃地说道:“你这本书是从哪里来的?”
韵真一愣,随口说道:“还能哪里来?旧书摊上买的呗……”
“胡说八道!”祁红冷不丁严厉地呵斥道,一把抓过韵真手里的书,厉声道:“你老实告诉我,这本书是从哪里来的?”
韵真这下蒙了,她还很少看见母亲发这么大的脾气,这也倒罢了,当初柳中原在发现这本书丢掉之后张牙舞爪的样子,以及一再对她的威胁逼迫,已经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用恋物癖来解释男人的行为。
可现在母亲居然不吭不哈地把这本书带回了家,刚才在桌子上她委托李明熙找这本书的时候,她明知道这本书在自己手里,可就是不出声。难道这是正常现象吗?为什么?难道这本破书竟然是一本价值连城的古籍,要不然母亲的神色怎么会如此凝重呢。
韵真当然不能把这本书的来历告诉母亲,要不然她出租房子的荒唐行为非被母亲骂死不可,也许这本破书真的是一件古物也说不定,要不然怎么如此破旧呢,好像被成千上万个人翻过似的。
“妈,真的是从旧书摊上淘来的,是不是这本书很值钱?告诉你,我买它的时候就花了十块钱。”韵真神秘兮兮地凑近母亲的耳朵低声说道。
祁红眼中一时就变得迷茫起来,喃喃自语道:“世上难道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韵真连忙问道:“妈,怎么了?这本书有什么奇怪的吗?”
祁红狐疑地看了女儿一眼,问道:“你怎么会想起买这本书?你看过吗?”
韵真一时语塞,她知道母亲了解自己,不可能会买这种闲书消遣,况且是一本这么破旧的书,除非有特殊理由,可一瞬间怎么能编得出有说服力的谎言?
“也只是好奇,看上去挺古老的,我也就随便翻了几页……”
“胡说!”祁红一听女儿就在撒谎,厉声道:“你难道不识字?这本书上面有出版年代,你从哪里看出古老了?既然是旧书摊上淘来的好书为什么只翻过几页?”
韵真被母亲问的无言以对,一时恼羞成怒,嗔道:“妈,怎么了吗?不就一本书嘛,你有什么好生气的?你要是怪我看这种无聊的书,等一会儿我把它扔了就是了,何必呢?”
祁红见女儿一脸无辜的样子,心里拿不定主意,可说什么也不信这本书是女儿从旧书摊上淘来的。看来不让她知道一点这本书的来历,她是不会说实话了。
“韵真,你知不知道你爸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就是那天在你家里见到这本书之后,好像突然受了刺激,马上就人事不省,直到往医院送的时候,手里还抓着这本书不放,嘴里哼哼唧唧地叫着一个女人的名字……
你从旧书摊随便淘来的一本书能把你老子刺激成那个样子?你今天老老实实给我把这本书的来历说清楚。”
“妈,我爸叫的哪个女人的名字?”韵真简直不敢相信母亲说的话,可隐隐又觉得其中隐含着太多的令人遐想的因素。难道这本书牵扯到父亲和那个女人?柳中原?见鬼,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怎么知道……当时也听不清楚,不过我肯定他嘴里嘟囔的是一个女人的名字。”祁红愤愤不平地说道。
“妈,你会不会是太敏感了,也许我爸是看见了杀人现场才受的刺激……”韵真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可能!你爸这辈子什么事情没经历过,连我一个女人都没有受刺激,他会被一个死人吓成这个样子?”
韵真也觉得自己的怀疑没有道理,可又找不到别的合理解释,难道这本书真的和父亲有什么牵连?
她不禁想起了母亲那天说到明玉的男朋友时说的那句玩笑话,明玉男朋友的长相很像父亲。而明玉那个男朋友除了柳中原还会是谁?
韵真心里一阵紧张,忍不住开始砰砰乱跳。见鬼了,这本破书居然在自己的家里掀起这么大的波澜,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隐秘呢。
“妈,我还是觉得你多心了,这事我看只有等我爸醒来之后才能说得清楚,现在胡思乱想也没用。”
祁红哼了一声,随手翻开那本书的扉页,说道:“韵真,你还在撒谎,这本书根本就不是你的,你也没有看过这本书,要不然里面有你爸写的字,还有他的名字,难道你会没注意?”
韵真凑过脑袋就看见了那两排用钢笔写在扉页上的句子:黑帮乱邦,唯我定邦。
其实,那天韵真已经看见过这几个字,当时也就匆匆一瞥,除了觉得这几个字写的劲道十足之外并没有多想,她还以为是柳中原在上面的涂鸦呢。
可现在仔细一眼,就看出了一点名堂,且先不说定邦这两个字是不是就意味着父亲的名字,但那些字确实和父亲的笔迹很相像,不仅相像,如果现在找来父亲的笔迹对比一下,基本上可以肯定这几个字是出自父亲之手。
“妈……怎么……会这样……”韵真心里一阵慌乱,再不敢信口开河了。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发颤。
“现在你知道这本书是怎么回事了吧?你还敢说是从旧书摊上淘来的?”祁红盯着女儿说道。
韵真知道自己再瞒不下去了,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对母亲说清楚,又不能让她知道自己招男人住到家里的事情,否则,今天非闹翻天不可,她现在只想把母亲稳住,然后马上去找柳中原问个清楚。
“妈,其实……这本书是明玉那个男朋友的,那天他和明玉去我那里玩,不小心忘记拿走了。这两天他急得跟什么似的,还以为我把书藏起来了呢,都快跟我翻脸了……”
祁红一听,咬着嘴唇半天没说话,良久才问道:“明玉那个男朋友叫什么名?哪里人?”
“叫柳中原……好像就是咱们这边的人,听说前一阵刚从日本回来……”
韵真这个时候已经大概知道母亲心里是怎么想得了,而她自己心里的震惊并不亚于母亲。
柳中原?长相有当年父亲的影子,现在越想越觉得像,只是以前没往这方面想,并且,父亲年轻的时候的样子也记得不是太清楚了,所以被忽视了。
而母亲在见到柳中原的第一眼就看出了父亲当年的影子,难道这是偶然的吗?如果没有这本书,母亲的发现也只能是一件偶然的巧合,可有了这本书就不一样了,它就像一个媒介,把父亲和柳中原紧紧地联系起来。
“他母亲是干什么的?”祁红怏怏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和他也不熟……”韵真心虚地说道。
“哼,肯定是姓宁或者姓林……”
“妈,你怎么知道?”
“他那天念叨的那个女人好像就是这个姓。”
“妈,我爸年轻的时候怎么喜欢看这种书?”在韵真看来,这本书的内容和自己父亲一本正经的性格有点格格不入。
“哼,听他说那里面有个姓刘的黑帮头目是他的祖宗呢,还好他爷爷识时务,早早就参加了**,不然,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如果有人把他这段家史扯出来的话,非被人整死不可……以前我就劝过他,可他就把这本书当做了宝贝,最后竟然送了人……”祁红越说越气愤,显然已经把这本书看成了丈夫年轻时候风 流的罪证。
“妈,你的意思是我爸他……”韵真不敢说出口。
祁红站起身来,慢腾腾地走到床边,幽幽说道:“这就叫天恢恢……你把那本书拿走吧,我要睡觉了……抽时间去看看你弟弟吧……不对,从这本书的时间来看,那时候我们刚刚结婚,还没有你……应该是你的哥哥……”
韵真有种想放声大笑的感觉?柳中原?他……他是自己的哥哥……父亲的儿子?难道就凭这本破书就能得出这个荒唐的结论吗?
没想到母亲这把岁数了醋劲还这么大,单凭一本破书和一个人的长相就判定了父亲出轨或不忠的事实。
可不管怎么说,柳中原和父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已经是一个无法抹杀的事实。这个下流……混蛋,真是缘分呀,自己招男人竟然招回来一个亲戚,说起来还是近亲呢。
想到这里韵真脊背上冒出一层冷汗,顿时就把明玉感激的什么似的,只觉得她是老天爷派来拯救自己掉入火坑的天使。多亏了她越厨代庖挖了自己的墙角,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真的没法做人了。
一想起这个有可能是自己同父异母哥哥的男人手里的那些光盘,韵真臊得一溜烟跑出了母亲的卧室,站在黑暗里浑身颤抖不已。
韵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柳中原的影子总是在眼前晃来晃去,就像个无赖一样赶也赶不走。
她只好让自己从第一次见到柳中原开始一直到他昨天晚上怒气冲冲离去的情景像电影一样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其中有些镜头这个时候简直不敢去想,它们已经不仅仅是男女之间的**了,而是成了有违伦理道德的禁忌,别说是公之于众,就是自己想想都觉得没脸活下去了。就这样,那个下流……的东西还威胁着要卖给人家呢。
一想到柳中原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同父异母哥哥,韵真的心里忽然就矛盾重重,一会儿觉得柳中原就是一个专门来引 诱自己堕落的恶魔,一会儿又觉得这是冥冥之中的缘分,想到父亲为了这本书差点把老命送掉,就知道当年那个女子在他心中的分量,他现在还不知道柳中原这个儿子的存在,如果知道了他会怎么想呢?从他对那个女人的态度就可以推断出他对柳中原的态度。
她知道父亲一直都有点重男轻女的思想,虽然嘴上不说,暗地里却一直为没有一个儿子而感到遗憾,不然他也不会从小就把自己当男孩培养了。
在父亲的眼里,自己和韵冰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角色,韵冰才是他心目中真正的女儿,而自己则是他寄希望于传承他衣钵的继承人,即便没有把自己当儿子,起码也忽视了自己的性别,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女人的局限性。
而现在,上天忽然给他送来一个真正的儿子,他和某个女人风 流的产物,遗憾的是他也许永远都无法和他相认了。从这一点来看,老天爷在捉弄自己的同时也把父亲狠狠地捉弄了一把。
不过,他还是不知道的好,就凭着他的一身正气,如果知道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此不长进,竟然对自己的妹妹干下如此卑鄙的勾当,非活活气死不可。
当然,如果他要是知道了自己才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还不定有多失望呢,搞不好给自己两个耳光都难说。
韵真几乎一晚没睡,天快亮的时候刚迷糊过去,柳中原就跑来纠缠她,嬉皮笑脸的对他动手动脚。
当她告诉他自己是他的妹妹的时候,他不但没有一点收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最后竟然脱掉裤子露出那个下流的玩意朝着她示威一般的摇晃着,于是她就伤心地哭起来,软弱的没有一点反抗的意志,直到把自己哭醒为止。
醒来后的韵真脸上还挂着泪珠,在床上躺了很久,就像是病后初愈一般精疲力尽,股间渗出的朝露让她羞愧难当,任凭妹妹韵冰在外面把门敲得山响也不吭一声,直到母亲祁红亲自来敲门的时候才懒洋洋地爬起来。
刘定邦靠在床头一动不动地任由保姆晓玲替他穿衣服,韵真进来的时候他的眼珠子转悠了一下,然后再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凝视着窗外慢慢爬进来的阳光。
韵真拿着那本《黑帮列传》走到父亲面前低头仔细看看他的脸,然后伸手替他理理头发,把那本书有意无意地在他眼前晃悠了几遍,一边注意观察他的眼神,希望能看到父亲出现异常的反应,不过她失望了。
“爸,你可闯了大祸了……妈妈正生气呢,没想到你年轻的时候还挺风 流啊……”韵真捏捏父亲的脸算是责备。
看着晓玲端着脸盆出去,韵真又凑近父亲的耳边低声道:“你儿子找你来了……你要是想见他就早点醒过来吧……哎呀,人家该怎么办呢,他可是个坏蛋啊,你说我要不要理他……不过不理他也不行,这个坏蛋是铁了心要找人家的麻烦呢……爸,你说话呀……”
韵真光顾着叨叨自己的烦心事,她没有注意到刘定邦在听她说话的过程中身子有过轻微的颤抖,一双眼睛也闭上了一阵,不过,当韵真看着他的时候,又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
这时,保姆兰晓玲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准备给刘定邦洗脸,韵真伸手试了一下水温,说道:“晓玲,你给爷爷擦过澡没有?”
晓玲脸一红说道:“上身擦过……下身……”
韵真一听,呵斥道:“什么上身下身的?难道你还顾忌这个?且不说他是你爷爷,他还是个病人呢,难道你没有看见医院里的护士是怎么做的?”
说着就一把掀开了被子,伸手两三下就把父亲的裤子脱了下来,露出花白的下体,说道:“现在就擦,记住,以后每个星期最少要替他全身擦一次澡,你出去打听一下,全城的保姆里面有没有比你薪水还要高的人,你要是做不好我可就要换人了……”
兰晓玲红着脸扭捏了一会儿,不过考虑到那份不菲的佣金,最终还是慢腾腾地拿着毛巾擦起来。韵真就像监工一样,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忽然没来由地一阵脸热,一转身就跑掉了。心想,老爷子那玩意和王子同也差不了多少嘛,不是也生了自己姐妹两?对了,还外加一个那个坏蛋,怎么和王子同结婚这么久就没有让自己怀上呢。见鬼。
“姐,昨晚睡这么早还没睡醒啊……”韵冰见姐姐眼睛微微有点红肿,奇怪地问道。
韵真没有理会韵冰的问题,一把拉着妹妹钻进自己的卧室说道:“冰冰,我看你最近也别找什么工作了,我一个朋友正在筹建一家公司,你就去当一阵财务经理,我让他每个月发你五千块的工资,要是干得好还有奖金……你要是去政府机关上班,像你这样的新人,一个月也就两千多,怎么样?”
韵冰愣了一阵,不明白姐姐怎么忽然就冒出这么一个念头,不过眼下正好闲着,有点事做做也不错,况且待遇也不错。
“财务经理?可我也不懂业务啊。”
“不需要懂业务,你只要把公司的钱看好,别让人偷走就好,很简单,你只要把每一笔钱的去处及时告诉我就行了,具体业务有人干呢。”韵真说道。
韵冰奇怪道:“有这么好的事情?姐,你监督人家公司的财务干什么?”
韵真一翻白眼说道:“他在我这里贷款,我当然要监督,这不是刚好给你安排个职位吗?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什么朋友啊?”韵冰追问道。
韵真犹豫了一下说道:“说起来你也认识,就是明玉的男朋友找我走后门贷款,可我总怕资金不安全,将来惹麻烦,所以,你去那里当财务经理刚好替我看着……要是以后公司发展的好,你就在那里干算了,总比行政机关来的自由。”
“那好吧,反正人家的前程就交给你了……不过丑话说前面啊,如果公司没有发展前途,我可是干不下去啊。”
韵真笑道:“急什么,慢慢来,你也趁机恶补一下财务方面的知识,到时候我给你找个老师傅……”
正说着,李明熙探个脑袋进来,笑道:“怎么你们姐妹大清早就有这么多的话要说?冰冰,你又不上班,怎么起得这么早啊……”
韵真一看李明熙还穿着警服,就知道是刚刚值晚班回来,看他那样子肯定是在打妹妹的主意呢,要不怎么怪她起的早呢,等家里人都去上班之后,还不知道他们疯成什么样子呢,反正父亲在和不在一个样。
“我看韵冰将来也不要上班了,不然你们怎么能睡到一块去……”韵真为自己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感到一阵脸红,赶忙出去吃早饭了。
早上上班之后,韵真先去行里面露个面,没想到吴世兵居然还没有来,她让徐萍出去打听了一下,原来吴世兵早上给张淼打过电话,说家里有点急事来不了了。
这倒是新鲜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要不是节假日,吴世兵总是早早的来办公室,就像来晚一点行长的宝座就会被别人抢跑似的。
家里有事?不会是那个光头老婆旧疾复发吧。韵真毫无人性地猜测着,心里一阵高兴,当然不是为了他老婆旧病复发高兴,而是今天原本定好的讨论信贷处年终总结的事情又可以往后拖一拖了,正好可以腾出手来做自己的事。
解放北路支行行长孙涛上任以来第一次见韵真光临检查指导,一时既紧张又兴奋,倒不是工作上怕有什么纰漏,而是韵真本人的光临让他感到兴奋。对这位大学时代的初恋情人,虽不敢再有觊觎之心,可还有一种和她亲近的渴望,
孙涛心里很清楚,这个行长的位置可是韵真极力替自己争取来的,如果等吴世兵提拔,恐怕等到胡子白了也轮不到他,所以,他心里对韵真既感激又有种暧昧的想法,私下揣测女人对自己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情谊。
都说初恋的情人最难忘,对女人尤其如此。还好那时候没有上过她的身,听说女人对第一个破了自己身子的男人心里面有一种永远无法消失的恨意,即便是初恋情人也不例外,反倒是那种只限于搂搂抱抱亲亲我我的初恋情人更能引起她们温柔的回忆。这是一个复杂的心理学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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