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总!”林汐勾唇,声音加重了几分:
“我无意冒犯了她,也应该为她道歉,但她不是长辈、也不是我的至亲,我不至于给她下跪吧。”
平静的反抗,却也是不会屈尊的坚决,楚邵琛眸底隐隐晃过一丝异样,声音仍旧是冷的可怕:
“死者为大,冒犯了她,就算你是英国女皇也得给她下跪!”
英国女皇也要跪?
这个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是有多高啊?
她失神的功夫,他有力的大手已经摁在她瘦弱的后背上,重重的摁下去。
她反抗不及,“咚!”的跪在地上。
这瞬间,她又望见墓碑上那张平静而苍白的脸,心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蓦然失起神来。
“道歉。”
楚邵琛的声音在上方压下来,冰冷而坚决。
林汐心中的反抗情绪骤然涌起,她深吸口气,倔强的站起来,毅然看着他:
“楚邵琛,我知道你的妻子是因你而死,我知道你对她心存愧疚,可是,她在世的时候你都不好好对她,现在人都死了,这么假惺惺的忏悔又有什么用?”
清晰的言语、熟悉的声音,每字每句都如锋利的剑,每一下都刺在楚邵琛心中最痛的地方……
他极其英俊的脸忽然扭曲的厉害,痛苦的看着林汐,颤抖的右手忽然紧紧抓住她肩膀。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她或是说的太过分了……他要怎么对她?
林汐忽然开始害怕。
忽的,她感觉到他紧抓自己肩膀的手在颤抖,紧张的看向他,竟望见那双深邃似海的眸子里紧凝的受伤。
“那么你告诉我,该怎样做才能把她挽回?”楚邵琛颤颤的松开她,卸去漠冷的伪装,剩下的只有悔与恨。
不知道为什么,对视着他太过感伤的目光,夏汐心里竟然隐隐掠过一丝伤感,她毅然与他对视着:
“人死不可复生,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我想她既然甘愿为你而死,肯定是想让你活的开心、活的幸福吧。”
是,人死不可复生……
那个傻女人或是想让他活的幸福,以为自己付出生命救了他所爱的女人他就会开心、就会快乐,却从不知他真正在乎的人原来就是她。
与她在一起的日子,纵然她总是那么倔傲、那么淡漠,他却觉得快乐、觉得幸福。
那是自从多年前瑶瑶离开后他唯一真正有过的幸福时光,可是她却那么残忍,不及他认识清楚他对她的感情就不辞而别……
这辈子,他怎么还能活的快乐、活的幸福?
纪邵琛无声的吸一口气,对着墓碑上的女人轻声道:
“晓晓,生日快乐。”
话音落下,他早已转身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林汐低头,只见脚下那个蛋糕上的十二支蜡烛都已经被风吹灭,这时还冒着袅袅白烟,隐隐的遮挡在照片上那憔悴人儿的脸上。
原来今天是他妻子的生日。
林汐恍惚间,眼前忽然闪过一道亮光,她下意识的去寻找光线的来源,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她还没清楚发生了什么,楚邵琛就猛地跑回来,高大的身子向她扑了过来。
“啊!”
林汐的身子剧烈一震,面朝上倒在了草地上,楚邵琛健壮的身子压在她身上,面色从未有过的凝重:
“躺着别动,有人开了枪。”
“……”林汐的神色稍稍僵了僵,这一次,纵然和楚邵琛贴的这么紧,她却没有做任何反抗。
楚邵琛微抬着头,深凝着瞿黑的眸子向周围扫视着,严肃、紧张、机警而冷静,如一头被敌人包围的猎豹,虽然被动,却时刻寻找着反扑的机会。
他挺括的鼻尖距离她的眉心不过一厘米的距离,匀称而凉爽的呼吸丝丝缕缕的触摸着她的额头、睫毛、脸蛋,明知道现在的处境很危险,然而,林汐竟然不觉得害怕,心深处,反而莫名的滋生出一丝温暖来……
“楚总,您有没有事?”
“楚总,您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院子里的保镖们匆忙赶过来,在林汐和楚邵琛身边围了一圈,待确认周围没有安全威胁后,一名保镖才小心的将楚邵琛扶起:
“对不起楚总,是我们失职,没想到有人竟然敢在您家的院子里开枪。”
“这件事以后再说……”楚邵琛用力吸了口气,他抬手指向林汐,指尖隐隐颤抖着:
“你们几个先把她护送回去。”
“是,楚总。”
这些保镖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出身,得到命令后,其中的四个迅速呈扇形围护着林汐向小楼处走去。
“楚总,你的脸色好差,啊,你的……”
身后传来一名保镖惊讶的呼声,林汐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头去看,视线却被护在她身后的保镖严严实实的挡住。
“林小姐,快走吧。”身后的保镖面色凝重的催促。
“好……”
林汐收回视线,加快脚步走向前去。
楚邵琛站在原地,他看着林汐渐渐远去的背影,目光渐渐变得涣散,寒风吹过来,他高大的身子剧烈晃了晃,终于“咚”的倒在地上。
“楚总!”
“楚总受了重伤,赶快送他去医院!”
两个男人抬起楚邵琛,行色匆匆的将他抬进车里。
“我会在沿海地带,等着潮汐更改送你回来,你走路姿态微笑的神态,潜意识曾错过了真爱……”
几乎刚上了车,楚邵琛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楚邵琛的右手无力的颤动着,竟然没力气拿起手机。
“唉……”姚刚暗暗叹了口气,帮楚邵琛拿出手机:“楚总,是个陌生号码,您要接听么?”
楚邵琛无力的眨了眨眼。
姚刚接通了电话,放在楚邵琛耳边。
“楚邵琛,这一枪的滋味还不错吧?”
电话那边的声音应该是经过了变声软件处理,显得沙哑而低沉,然而,仍然能听得出是个男人,楚邵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意:
“你……到底是谁?”
“呵呵,楚邵琛,你的声音似乎不太好呵,这是奄奄一息了么?看样子这一枪击中你的要害了吧,别着急,你死后我一定会去参加你的葬礼,所以,到时候你的在天之灵就知道我是谁了。”
电话猝然挂断,楚邵琛的身子痛苦的颤了颤,修长的睫毛渐渐合上。
“楚总,你可不能死啊!”
“楚总!”
“楚总!”
车厢里传来保镖们惶恐的喊声。
……
自从上次楚邵琛逼林汐在墓地下跪后,林汐就再也没见到过楚邵琛,就连方凝也每天早出晚归,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林汐感觉到一定出了什么大事,然而,她每次问方凝,方凝总是叹着气敷衍:
“别问了,没事。”
不觉间过了一个多月,转眼间已经立冬。
方凝一大早就神秘兮兮的出去了,林汐站在偌大的院子里,北风寒凉,丝丝的吹着她乌黑的刘海。
“咔!”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脆响,同时有一道极亮的闪光晃过。
林汐望过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色休闲装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的雪松下,他手里拿着一只单反相机,正在为她拍照。
林汐的眉心微微皱起,脑海里迅速浮现起一个月前有人偷拍她的画面:
“你是谁?为什么偷拍我?”
“我……”男人紧张的和林汐对望一眼,转身就跑。
“你站住,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给我打电话的人是不是你?”
“站住,你站住……”
林汐边喊着边在后面追,然而,她有身孕在身,不敢剧烈运动,男人又跑的那么快,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跑进附近的那座小楼里,失了踪影。
这是一座二层小楼,位于大院东南角,一个月前林汐和方凝在荷塘边散心时,男子就曾在这座小楼的二楼处偷拍她。
稍稍犹豫片刻,林汐走进了小楼里。
幽深的走廊里异常寂静,时而有寒风掠过,林汐走在里面,她的脚步声被回音放大,令她异常的不安。
“吱!”
拐角处传来开门声,一道黑影一闪而逝,似乎是进了那套房间。
“你别走……”
林汐加快脚步追过去,那扇门虚掩着,她想也没想就推门而入:
“你在哪?我看到你进了这间房间,你出来,出来……”
没有回应,寂静的大房子里唯有她自己的回音久久不绝。
“砰!”
窗台上的花瓶忽然掉落在地,因为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并没有摔碎。
林汐走过去,捡起花瓶,重新放回窗台,窗台上有两只大脚印,窗户打开着,应该是刚刚男人从窗户里逃走了。
“门怎么开着啊!怎么回事?!”
“是啊,谁这么粗心大意,幸好楚总这时候不可能来,如果被他看到我们连门也不给夫人关好的话,我们的饭碗一准儿保不住了……”
外面传来两个女人的对话,同时有稀稀拉拉的脚步声渐渐向门口靠近。
林汐虽然没做什么亏心事,心里却不知因何格外的害怕被人看见,她紧张的向周围看了一圈,然后快步向墙角那面落地镜后跑去。
几乎是林汐躲在落地镜后的同时,两个看起来有三四十岁的女人先后走了进来。
“说起来楚总真是个可怜人啊,夫人都已经去了两年了,他还是对她这么念念不忘。”年纪稍大的女人坐在公主床前,喃喃自语着。
另一个年纪小的女人站在床边,接话道:
“是啊,楚总觉得夫人生前的时候对不住她,所以这间房间里的一切都是按照夫人的喜好布置的,他一直梦想着夫人能够回来,等她回来的时候就能让她住在这里了。”
“唉……”年纪稍大的女人长叹了口气:
“人死怎么能够复生呢,夫人这么年轻就走了,可惜了啊。”
年纪小的女人跟着叹气:“都怪两年前绑架夫人的人啊,如果不出那场事的话,夫人也不会根那几个人同归于尽呀。”
“可不是么?”年纪稍大的女人缓缓站起来,她的脸上流露着无尽的惋惜和同情:
“夫人已经走了,起码感觉不到痛苦,楚总才是最可怜的人啊,他天天忍受着这样的煎熬,有苦不能说才真叫苦啊!”
“唉!”
“唉!”
“对了,你听说了没有,楚总好像早就查到了当时派人绑架夫人的人了,他好像叫……林正海!”
林汐躲在落地镜后,当听到爸爸的名字时,她的身子剧烈的颤了颤。
“嘘!你小声点!”年纪稍大的女人将食指放在唇边,压低了声音说:
“这件事在这座园子里可不是什么秘密了,林正海逃了,所以楚总抓了他的儿子和女儿,当年楚总和夫人曾经有过一个孩子,是楚总喂夫人吃了堕胎药流掉了,他一直觉得亏欠夫人一个孩子,所以楚总就让林正海的女儿帮他们生一个。”
“原来是这样啊……”年纪小的女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林正海这么混蛋,楚总这样报复他的子女也不算过分呢。”
“当然不过分啊!”
女人的声音虽然很低,然而,林汐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她的双唇无力的颤抖着,这一刻,她终于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唉,楚总为了夫人这么用心良苦,可真是个衷情的好男人啊……”
两个女人先后出了门,并把门牢牢关上,房间里再度变得安静,林汐像只木偶似的站在原地,苍白的脸色如一张沾了水的薄纸。
刚刚那两个女人说过的每一句话像是魔咒一般在她耳边反复回荡着。
她终于明白楚邵琛为什么这么恨林家、这么恨她。
楚邵琛的妻子原本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女人,然而,林正海绑架了她,害死了她。
这换做是谁恐怕也没办法咽下这口气。
林汐想,爸爸应该知道楚邵琛有多可怕,他怕被楚邵琛抓到,所以选择了抛下她和强强逃走。
她不恨爸爸,自从她两年前醒来以后,爸爸一直对她很好,他选择了逃走必定是出于无奈。
她也不再恨楚邵琛,爸爸欠楚邵琛那么多,父债子还也算是理所应当……
可是,为什么,想起楚邵琛要她帮他和别的女人生孩子的事实,她的心里还是失落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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