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傅大管家嘴角扯出一抹笑容,一脸恭敬地道:“老夫人说晚膳在大厅里用,如今大家都已经到齐了,就等二小姐你一个人了。”
傅明锦的目光在傅大管家的脸上打了一个转后又迅速收回,眼眸里流露出一丝思索,这还是傅大管家头一次这般恭敬地待她,如此看来,她和蒲彦鑫在源盛酒楼的那场争执中说出来的话语已经传遍了整个盛京,而傅老夫人特意让所有的人都聚在大厅里用晚膳的目的也就不用去多加琢磨了……
看着傅明锦那远去的背影,一个平时在傅大管家面前挺得欢心的下人上前几步,轻声问道:“大管家,你为何突然对二小姐这般恭敬啊!依小的来看,二小姐虽有着嫡女的名号,但却在尚书府根本就不受重视……”后面的话语,淹没在傅大管家那双冷冽的目光里。
发现其它的几人也都拿一双疑惑的目光看着他,想着这些人平时也对他算得上是忠心,傅大管家叹了口气,提点道:“总之,你们看我的眼色行事准没错。”
“唉……如今这尚书府终于要变天了……”
这些话,傅明锦并没有听到,此刻她已经走到了大厅门口。看着拿一双双诡异目光注视着自己的众人,傅明锦嘴角微勾,施施然地行到傅老夫人面前,行礼道:“祖母。”
然后又对着傅修贤行礼道:“父亲。”
最后是傅皓涛、孙氏、傅柏文和周氏四人:“二叔、二婶、三叔、三婶。”
至于其它的人则再次被傅明锦忽略掉了,无视于姨娘等人脸上流露出来的愤恨之色,傅明锦静静地站在那儿,解释道:“抱歉,我不知晚上要一起用餐,让大家久等了。往后我会提前回府的。”
接着,傅明锦又皱眉看向傅老夫人:“祖母,我坐在哪儿?”
是的,不论是主桌,还是次桌,都没有傅明锦的座位。
傅老夫人静静地凝视着傅明锦,眼眸里流露出许多复杂的情绪。到了最后化为一片平静,仿佛刚才纠结、迟疑不定的人不是她似的,径直看向于姨娘,冷声喝斥道:“于姨娘,你是怎么管家的?竟然连堂堂尚书府嫡女的坐次都没有安排!”
于姨娘垂眸,在看见傅明锦一脸沉着冷静地出现在大厅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黑锅又会由她背着了。可她根本无法抗过傅老夫人,因此,她也只能站起身,一脸苦涩地认错道:“老夫人,是妾的错,妾以为明锦会和以前一样在兰倚院用餐,故没有让人安排明锦的座位。”
傅老夫人冷冷地看着于姨娘:“于姨娘,这就是你做错了,既然我吩咐过晚上大家一起用膳,那么。不论明锦是否参加。都要安排她的座位。这次就算了,下次再犯。严惩不怠!”
“是,妾省得。”于姨娘朝傅凌萱使了个眼色,此种情况下根本就不适合和傅老夫人就这么一件小事情而争吵,至于害得她被迫在众人面前出糗认错的傅明锦嘛……
不待傅老夫人发话,于姨娘又朝傅明锦笑道:“明锦,这次是我疏忽了。”接着,于姨娘又朝立在一旁侍候的下人吩咐道:“还不快给二小姐看坐!”
很快。下人就在傅凌萱下首加了一个座位给傅明锦,傅明锦瞥了一眼若无其事的众人,眉头微皱,并没有走到位置里坐下,而是径直说道:“祖母,因不知道今晚大家一起用膳,故我已在源盛酒楼里用过餐了,如此,就不耽误大家用膳了。若没有其它的事情,我就先告辞了,毕竟我之前一直住在将军府里,手里积了很多需要处理的事情。”
傅老夫人冷哼一声:“明锦,大家已经等了你半个时辰,你回来后就这般离开,又置大家的心意于何地!我知道你很不满意于姨娘竟然忘记安排你的座次,可于姨娘不已经跟你道过歉了吗?你又何苦这般不依不饶!”
傅明锦嘴角微翘,道:“祖母,既然你说我不依不饶,那么,我倒是想要问问,你们这样安排座次,置大梁律法于何地!也许你们觉得活够了,所以可以无视大梁律法,但我还很年轻,很珍惜自己这条小命!”
傅老夫人的眉头微皱,不悦地看着傅明锦:“明锦,我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不要动不动就拿律法说事。”
傅明锦看着傅修贤,道:“父亲,你也这样认为吗?”
本就不想出声的傅修贤以袖掩唇,清咳一声,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后,才哑着声音道:“明锦,以往确实是为父疏忽了你,是为父对不起你,但为父也在慢慢地改进中,希望你也能给我们大家一个弥补的机会,如此,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父亲,你虽恭为工部尚书,但身为受到陛下重视的三品大员,昔年的状元郎,理应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傅修贤眼眸里窜过一丝冷意,他讨厌被人这般不依不饶地逼问,尤其逼问他的人还是以往性子懦弱,能不独自面对他就不独自面对他,即使不得不独自面对他也低垂着头,身体颤抖,眼泪汪汪活生生一幅被欺负了模样的傅明锦!
傅修贤揉了揉太阳穴,冷声道:“不论你指的是什么,总之我认为你祖母说得很对,我们是一家人,不要动不动就拿律法来说事,这样对你,对大家都很不好。”
“哦?”傅明锦静静地凝视着傅修贤,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但每当家和国相冲突的时候,都要以国为家。更何况,不论在何时何地,有些该遵守的还是要遵守,否则这些律法就没有必要制定出来了。”
瞥了一眼嘴角含笑,眼眸里流露出一丝得意的傅凌萱,傅明锦嘴角微勾,不再像之前那般打哑谜了,既然这些人给脸不要,她又何苦为难自己!
“若我没记错,大梁律法里可从没有嫡女座次在庶女之下的规定!如今于姨娘公然让人将我的座位安排在大姐之下,祖母和父亲都觉得很正确,并且还一连再三地质问我,让我做小伏低,那么,恕我反问一下,是否祖母和父亲均觉得大梁这条律法根本就不该制定?”
这帽子扣得可就大了,别说深知律法重要性的傅修贤,就连深居后宅的傅老夫人等人也都脸色变得惨白,只因傅明锦说的这枉顾大梁嫡女和庶女身份之差区别的事情,曾真切地发生在一家三品官员之家里,然后陛下在得知这件事情后震怒不已。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这句话不是说假的,也是这件事情之后,文武百官才知道看似温和儒雅的当今陛下,其实也是一个杀伐果断之人。
想起那家犯事者全部被流放边疆,而那名被欺凌的嫡女则被陛下封了郡主,然后送往边疆和亲这件事情,就不由得令众人后背发寒,均拿一双惊骇不定的眼神看着傅明锦。
唯有傅修贤很快就将那些发散的心神收敛回来,看向傅明锦的目光里带上了一丝阴冷。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即使他不太清楚事情的经过,但也知道陛下之所以会那般震怒,完全是因为那家嫡女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竟当街拦轿告御状,并且当场出示被家人虐打的伤痕,因此,陛下才会大怒。而到目前为止,尚书府众人虽漠视傅明锦,偶尔小小地欺负一下傅明锦,但可从没有虐打折磨过傅明锦!
更何况,这种庶女地位比嫡女还要高的情况盛京多的是,只是大家都做得比较隐讳,而那些被欺压的嫡女也没有谁像那个嫡女那般视死如归地反抗,也更没有人像傅明锦这样伶牙利齿,一再地逼迫他们!
可,傅明锦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暗赞一声,根本就无从辩驳起,也只能怒视低垂着头,身体颤抖不已的于姨娘。但在看见于姨娘哀凄地看着他,满脸泪水的模样,以及于姨娘抚摸着小腹的动作时,傅修贤那到嘴的话又生生打了一个转,语气也变得温和了几许:“于姨娘,你怎么管的家?明知大梁律法有这样的规定,竟然放任下人这般安排座次。”
于姨娘眨眨眼睛,串串晶莹的泪水滑落,在浅粉色的衣襟上印下一个又一个深深浅浅的印记,哀声道:“老爷,临近年节,府里忙碌的庶物太多,再加上妾……”
说到这儿时,于姨娘顿了顿,再次摸了摸小腹,补充道:“前几个月,府里才放了一批下人,这个安排座次的下人就是新买进府的,因为她家里很贫穷,不熟悉这些律法,所以她才会安排错座次。按照府里的规矩,应该给予这个下人三十大板和赶出府去,永不录用的惩罚,可年节临近,此时府里沾上血腥之气不太好,再加上妾也想为肚里的孩子积个福,再怎么说,这也是妾盼了十多年才盼来的希望……”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