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6号一大早,邵云春在厨房忙着给孩子们做早点,柯嘉在门口看了她一小会儿,说:“妈,明天熙熙和姿姿的生日,樊凯和他妈要过来。我们,是不是在店里办一桌?”
邵云春忙碌的背影顿住,缓缓转过来,直直看着柯嘉,眼底有着质问的凌厉。
柯嘉迎视着邵云春的视线,心底忐忑,但态度却并无半点回避,过了几秒,他叹了口气,干涩地说:“妈,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等孩子过了生日,我再好好给你解释行吗?明天樊凯和他妈来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你……”
“那就过后再说吧。”邵云春又转过身去开始忙活,打了鸡蛋在碗里搅拌,态度不冷不热,对柯嘉还没有揭露的事情也未曾流露出半点想一探究竟的好奇,“既然要来,还是我亲自下厨比较好。”
柯嘉不由皱了皱眉,突然觉得邵云春的态度有点奇怪。
手机响了,打断柯嘉的思索,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出了门。
吃过午饭,柯嘉开樊凯的车去接e市接樊凯母子。正好见天是周六,柯嘉便把两个孩子也带去了。
“哈喽!伯伯!我和哥哥来接你啦!”
车子刚停下,柯颖姿就扒着车窗挥动小手,童稚软糯的音调却用大人成熟的口气跟樊凯打招呼,惹得樊凯心里好一阵软乎。柯俊熙较之则沉稳些许,被柯嘉抱下车后才跟叫了一声伯伯,紧挨着柯嘉的腿,好奇地盯着余沁雅看来看去。
“这就是你的儿子女儿?”余沁雅被樊凯扶着,边走边问了一句,脸上掩饰不住喜悦与激动。
柯俊熙和柯颖姿今天穿了龙凤胎套装。柯俊熙的是白衬衣套浅粉色针织v领背心,配一条卡其色长裤和白色的系带帆布鞋,留着蘑菇头,十分帅气。柯颖姿的是荷叶边白衬衣套卡其色针织v领背心,配浅粉色百褶裙,穿一条白色的连裤袜和系带帆布鞋,蓄着齐刘海,扎两条小辫子,怎么看怎么可爱。
“是啊,是我的儿子和女儿!妈,很可爱吧?”知道真相后再看这对双胞胎,樊凯骨子里的父爱便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要不是他还要扶着他妈,他恨不得飞奔过去抱住两个孩子。
余沁雅不断点头,连带脚步也快了,“嗯嗯,可爱,太可爱了。”
快一个月没见,樊凯一到柯嘉面前就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心痒难耐的感觉。柯嘉一向脸皮薄,被樊凯热切地盯着看,又被握着手,禁不住脸红了红,看到余沁雅盯着孩子的眼神,忙借故抽出手,微微弯腰拍拍俩孩子,指着余沁雅说:“熙熙,姿姿,快叫奶奶!”
熙熙和姿姿一人一声奶奶,叫得贴心贴肺,把余沁雅高兴得脸上放光,蹲下身去,一手搂一个,左亲亲,右亲亲,“来,奶奶给你们带了好多东西,想看吗?”
“想!”
“妈,这是机场,咱们回去再给孩子看吧。”余沁雅急切地想要讨好、补偿俩孙子,都忘了这里是机场外面,樊凯哭笑不得地阻止她。
“是啊,咱们先回家,我妈亲手准备晚饭呢。”柯嘉开了后备箱,帮忙将几口大箱子放进去。
“熙熙,姿姿,和奶奶一起坐后面好不好哇?”余沁雅看见龙凤胎之后,视线就再也没离开过他们。
“好!”
老人孩子上车后,樊凯拉住柯嘉,把他的手攥在手心重重地捏了一把,然后又放开,在柯嘉又惊又羞的目光下,带着不怀好意般的笑坐进副驾驶。
柯嘉吞了吞口水,在心里把樊凯痛骂了一顿。
一路上,后面那祖孙仨就没安静过。余沁雅这一个月来调养得很不错,较柯嘉最初看见她时长胖了不少,脸色也红润了,基本已经看不出是个病人。本来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也挺累的,但是看见孩子的喜悦驱散了疲劳,这一路上她老人家兴奋得简直过头。
柯嘉开得很慢,原因是樊凯一直盯着他看,那灼热的视线让他无法专心开车。已经不止一次给予樊凯警告的眼神,但他故意视而不见,反而对他狠狠剜过来的那一眼颇为享受似的。
“你要是不想出车祸,就别再盯着我了。”柯嘉直视前方,低声说。
樊凯挑眉,含笑抱起双手,开始闭目养神。
柯嘉松了口气。
两个半小时后到家,已经是傍晚六点多了。
柯嘉和樊凯两人拿行李,余沁雅护着俩孩子。
“柯嘉,这就是你家啊,生意很好的样子!”余沁雅朝边上的停车场和店门口进进出出的客人看了几眼,转头笑看着柯嘉,眼底透着几分赞赏——小伙子不仅长得漂亮,还踏实勤劳,把两个孩子也照顾得很好——再看看樊凯——完全配得上儿子!好!
想到将来总要搬走,柯嘉没有过多地跟余沁雅说逍遥山庄的事,敷衍了几句,领着他们上楼。
邵云春的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柯嘉他们进来时,她正端了一盘素炒豆芽菜出来。
“哟,回来啦!”邵云春客气地笑着。
“那个,阿姨,这就是我妈。”柯嘉当着他妈的面不好称呼余沁雅做“妈”,来的路上他跟余沁雅和樊凯通过气了。
啪的一声,柯嘉没看到两个中年妇女见面客套的热情场面,却见他妈表情惊愕,手里的盘子都摔了,不由一怔,“妈!你……”
余沁雅也是双眉紧蹙,紧紧盯着邵云春,半晌后,犹疑不定地问:“柯嘉妈妈是吧?那个,我们俩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樊凯和柯嘉齐齐看向余沁雅,“咦?”
邵云春眨了眨眼,笑了,“哎,应该没有吧。”冲柯嘉招手,“嘉嘉,你先招呼樊先生和他妈妈,你看我手滑,给摔的,让你们见笑了。”指着客厅,“你们先去客厅坐会儿,啊,我弄好了叫你们开饭。柯嘉,快,先泡点茶。”
邵云春急急地进了厨房,从后面的阳台上拿了扫帚出来打扫。
柯嘉和樊凯对视一眼,各自耸肩,一人扶着余沁雅,一人拉着俩孩子去客厅坐。
柯嘉把行李箱放好,给余沁雅泡了一杯玫瑰花茶,“阿姨,您喝点水。”这是他特意问了樊凯之后买回来的。
余沁雅歪着头在瞧厨房,闻言转回来,接过茶杯,笑道:“好好,你快别忙了,一来一回开了这么久的车也够累了,快坐下歇歇。”
柯嘉拉过卡通的凳子坐下,“我不累。”
余沁雅垂着眸子,嘴唇在杯子边沿蹭了蹭,抬起头来,“柯嘉,你妈妈她……叫什么名字?”
柯嘉笑道:“我妈姓邵,叫邵云春。”
余沁雅带着笑意的脸霎时僵住,她慢慢放下杯子,“那,你爸爸呢?你爸爸叫什么?”
柯嘉怔了怔,朝樊凯看了一眼,对方歉意地看着他,有一丝尴尬。
樊凯轻声咳了一声,“妈,柯嘉他爸爸去世很多年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余沁雅顿感抱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柯嘉抿嘴笑了笑,“没事,我爸爸……嗯,我也没见过他,名字嘛,我也只知道他姓柯吧,其他的,我妈没跟我说过。”
“姓柯啊!”余沁雅轻轻地点着头,神色恍惚起来。
樊凯觉得有点怪异,“妈,你怎么了?”
余沁雅又恢复正常,摆摆手,笑道:“没事,刚才突然觉得有点晕,可能是这一路上跟孩子们说话兴奋过头了,这会儿放松下来,疲倦感就全涌上来了。”
樊凯抚上余沁雅的后背,“不舒服的话,要不要去躺一会儿?”
“没事!”余沁雅拍拍樊凯的手背,“放心吧,我现在精神好得很。”
吃饭的时候,樊凯有心留意了一下两位妈妈,就跟一般人第一次见面那样,她们很客气,也很热情,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表现。
“吃点鱼!”柯嘉往樊凯碗里夹了一筷子红烧鱼,“我妈的拿手菜,味道可好了。”
樊凯喜欢吃鱼。
“谢谢!你自己也吃。”樊凯心暖了一瞬,柯嘉总是记得他的喜好。
“柯嘉妈妈,你的手艺真好啊。”余沁雅每道菜都尝了一遍,笑着对邵云春说:“这味道让我想起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人,虽然我只吃了几次她做的菜,不过那味道我倒是还隐约记得呢。”
邵云春一边给俩孙子夹菜一遍说:“是吗?那敢情好啊。我们一家子好(四声)辣,我还怕你们吃不惯呢,都没怎么搁辣椒。”
“真是让你费心了!”余沁雅细细嚼着一块肉片,咽下,好似有点感概,“哎,说起来我有26年没见过那个人了呢。算年龄的话,应该跟柯嘉妈妈你差不多大。”
邵云春低着头往嘴里送了一口菜,嚼着,微微地笑,“既然都这么多年没见了,连模样也不记得,也就没啥好念叨的了,徒添忧愁不是?”左右看了看两个孙子,“我听柯嘉说你身体不太好,正好在这儿修养几天,咱们乡下别的上不了台面,就空气好,对体弱需要修养的人有帮助。”
余沁雅慢慢点了一下头,“说的是。那这两天就给你添麻烦了。”
饭后,柯嘉准备安排众人休息,邵云春却抢先一步问柯嘉:“你有没有给樊凯娘俩安排住宿啊?”
这让柯嘉原本想说“让樊凯和余沁雅就在家里留宿”的话给憋了回去。
柯嘉很尴尬。
然而,下一秒,邵云春又说:“如果你没安排,那就住家里吧。嘉嘉你带熙熙睡,我带姿姿,我去换一下孩子们的床,樊凯和他妈妈就各自睡孩子的房间吧,反正都是一米五的床,够睡的。”
柯嘉还没缓过神,邵云春就收拾孩子的床铺去了。
尴尬的情绪瞬间变成失望。
艾玛,为啥会失望呢?
樊凯走过来,悄悄捏捏柯嘉的手指,凑到他耳边悄声说:“好可惜啊,我还以为能跟你睡一个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