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邵家人的关系,柯嘉第一时间就跟樊凯说了个一清二楚,以防止樊凯因爱屋及乌而对这一家子有所忍让,并叮嘱他,如果不慎遇到这家人,能避就避,尤其是邵明旭那死丫头。
“没想到你还挺爱记仇的。”
柯嘉白了樊凯一眼,“你小时候要是经历这些,我看你比我报复心还重。”
樊凯垂眸轻笑,算是默认了。
晚餐时间过后,柯嘉收到邵明宇的短信,代替他妹妹道歉的,顺便请柯嘉给樊凯也道个歉。
柯嘉想劝劝邵明宇管教一下邵明旭,好歹别让她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但转念一想,他跟邵家人虽然明着是亲戚,但私底下他们彼此也不当对方是亲人,他干嘛要多管闲事?而且,邵明宇跟邵明旭毕竟是亲兄妹,他要是说了邵明旭的不是,谁知道邵明宇那做哥哥的会怎样想?
打出了好几个字的短信被删掉了,柯嘉重新输入“没关系”几个字发了回去。
被这么一段插曲打扰,柯嘉累计了好几天的账目又拖到晚上才能核对。而且,邵云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带着俩孩子在餐厅前厅的休息区玩耍,丝毫没有要回家的意思。樊凯见状,无奈只好又走了。
晚上依然是打电话诉衷肠。
柯嘉总觉得他妈好像对樊凯有些抵触,他回想这几天与樊凯在一起时的表现,再正常没有,他妈不可能看出他们有猫腻。但是樊凯醉酒留宿的次日,邵云春的脸色真的算不上好,一直冷冷淡淡的。最近几天发现樊凯天天来吃饭,就一改从前傍晚带孩子出门遛弯儿的习惯,留在自家院子里陪孩子玩耍,柯嘉不下班她也不上楼。
他跟樊凯这才几天啊,她老人家不可能这么厉害就看出来了吧?
柯嘉郁闷地想着。
就这么又过了一个星期,柯嘉跟樊凯竟然愣是没有机会单独在一起。
这下,不要说樊凯,柯嘉自己都有些急了。这主要是才刚复合,口头上说开了,却没有机会相处,两人心中都有些没着没落的,就像飘在半空,脚不着地就始终感受不到真切的安全。
所以这一晚,柯嘉豁出去了。
半夜十二点,柯嘉竖着耳朵听见他妈房里没有任何声音之后,蹑手蹑脚下了楼,开了车子直奔镇上。到了招待所院子里停好车,柯嘉一通电话打给樊凯,彩铃唱了好半天也没人接,最后突然断了,再打竟然已经关机。
柯嘉傻眼了,这樊凯怎么回事?居然挂他电话,还关机,莫不是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这才多久啊,说要重新在一起一直没机会好好相处,好不容易他偷跑出来见他,居然给他来这么一出。
不行!就算是被耍,柯嘉也要明明白白。
随即下车,疾步走进招待所。
樊凯近来一直跟着勘察队到各处作业,每天走的山路、爬的陡坡他都数不过来,一回来就累得只想躺倒,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坚持等柯嘉晚上有时间溜出来见面的原因。他的脚上都打了好些个血泡,腿上手上因为爬上爬下还蹭了不少淤青。对于他这个自幼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来说,实在是吃不消。
正睡得踏实之际,隐约听见手机响,樊凯迷迷糊糊伸出手去摸床头,结果把手机给扫到了地上,啪的一声,连电池都给摔出来了。樊凯这一下清醒了,眯着眼睛下床捡手机,还来不及组装好,外面就有人敲门。
这么晚会是谁啊!
樊凯扭开床头灯,忍着脚底板上的疼去开了门,看到门外的人时,瞌睡虫瞬间跑光了,“柯嘉?!”
柯嘉看见樊凯蓬乱着头发来开门时脸热了一下,随即想起他关机的事,视线便不由自主越过他的肩膀朝房间里面偷瞄。床上微微凌乱,却没有别的人在。再看他手上,手机壳子和电池正分家呢。柯嘉顿时明白了,怕是睡得迷糊之际去摸手机结果给摔了。
奸情扫除,猜忌烟消云散,柯嘉开始后知后觉脸热起来,毕竟这大半夜的,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是吧。
“呃,我就看看你睡没睡,既然你睡着了我就走了,再见!”柯嘉匆匆说完转身就走。
樊凯眼疾手快,捞着柯嘉的后领一把给他扯进了屋子,“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睡着了。”
樊凯这一拽就直接把柯嘉给拽上了床,上下其手,惊得柯嘉低呼连连。招待所的房子可不比大都市的酒店,隔音效果奇差。柯嘉不敢太大声,只能一边阻挡樊凯进攻一边低声喝止他住手。
本来,这一趟来是想腻歪一下,相爱的人在一起哪有不想亲热的?但柯嘉心里最主要的想法还是打算探一探樊凯的口风,孩子的事情不能拖着不说,有关他们两人在一起的事也不能瞒着他妈,今后的路该怎么走,这些都要商量,要说清楚。
不论男女,两个人决定一生就不是开玩笑的事。
奈何樊凯如此激动,害得柯嘉都没法开口了。
被亲了好一阵,柯嘉一伸腿,凑巧踢中樊凯的一只脚,正吻得投入的他忽然吃痛地闷哼了一声。这下不用柯嘉使劲儿推他,樊凯自己主动退开了。
“这么大的血泡!”看到樊凯脚上的泡时,柯嘉吃了一惊,小心翼翼碰了一下,“怎么弄的这是?”
“这段时间跑了太多地方,磨出来的。”樊凯说得并不在意,但是柯嘉一碰他那泡泡,他还是疼得直皱眉。
柯嘉有些心疼,“你不是老板么?坐家里专门儿等数据不就行了。”以前给他当助理的时候,除非是重要客户,否则他轻易不出面,都是下面的人去做。
被柯嘉踢中的那个血泡已经破了,开始往外渗血,樊凯抽了纸巾压住,“没办法,要想继续在集团里占据一席之地,这一趟我就必须得跟着劳作,亲力亲为。”
柯嘉眨眨眼,“我怎么觉得你这话里像是有什么苦衷似的?”
樊凯专心擦血,没有抬头。
实际上,樊凯这次来花阳镇都是他爸硬性要求的。他爸一个多月前不知怎地发现了他是同性恋的事儿,结果气得住院。事后老头儿百般劝解,甚至威胁,可是樊凯的原则就是不骗婚,作为一个男同,没办法爱女人却要找个女人结婚,这不是害人家女人一辈子么?他宁可孤独终身也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
樊凯以为自己坚持下去就会改变老父亲的看法,但没想到,没过几天,老父亲居然领了个私生子回来,声称若是樊凯要是固守己见的话,那他就不用指望得到家里的一分一毫了。
樊杰曦的出现,犹如惊天霹雳,给了樊凯和他母亲一个致命的打击——看似对母亲百般疼爱、视母亲为掌上明珠的父亲,居然会在外面找女人,而且隐瞒得滴水不漏,长达二十多年——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第一次犯了心肌梗塞,好在抢救及时躲过一劫。
那个时候,樊凯几乎想杀了那个被他叫了三十余年的爸爸的男人。
谁都不想诋毁自己的父亲,可那一刻,樊凯满脑子只想到伪君子、衣冠禽兽这些字眼。
樊凯想带着母亲离开家,但是母亲清醒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果你让樊家的一切落到那个贱种手里,我就没有你这个儿子。”
那一刻,樊凯满腔的怨恨与怒火被浇灭了。
父亲提出条件,要么跟东云集团的千金结婚,要么两个月内弄一个属于他的孩子出来,不然,就别怪他不念多年父子情。
樊凯一点也不怕父亲的威胁,但他不能不顾母亲。原本保养得极好、犹如三十几岁少妇的人,一夜间苍老得如同枯木,乌黑的头发都白了三分之一,可见她被伤害得多重。然而父亲却突然铁了心肠,连个怜悯关心的眼神都没露出过。
樊凯不得不相信,父亲以前所谓的疼爱母亲,不过是在她面前装样子罢了。因为母亲的娘家背景极好,他的舅舅以前在省政很有权利,只是最近两年因为换届查出许多问题而罢免了职务。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父亲觉得没必要在母亲娘家人面前装样子了。
父亲提出的两个条件,樊凯都不可能做到,但是碍于母亲他也不能立刻拒绝。
他冷静下来,请求父亲给他一点时间考虑。父亲答应了,但却将他踹到花阳镇来。这一是防止他继续留在公司会耍花招对付樊杰曦,二来,也为了让他找不到【伴儿】,乡下不比大都市,民风保守,他就是有钱也未必能找到愿意上他床的男人。
可是,父亲估计死也想不到,这一踹,居然让樊凯找回了多年前的旧情人,俩人现在还重归于好再续前缘了。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了,估计得气死。
然而樊凯心有喜悦之时,心里也是不安的。
这些事无法告诉柯嘉,他既然决定要重新在一起,就不会让柯嘉觉得两人在一起原来根本不牢靠,原来还存在那么多随时能分开两人的因素。以柯嘉的个性,知道这些事之后一定会胡思乱想。他怕他又跟五年前似的想岔了道,而不声不响做出什么让他措手不及的举动来。
唯一不太妥当的可能是他太冲动了一些,他应该稳住柯嘉,握有公司最多的股份之后再对柯嘉表明心迹。可现实是不由人心的,留宿那一晚的偷吻让他兴奋过了头,第二天又发现柯嘉手底下那名服务员对柯嘉心存爱慕,一时着急,他告白了。
但他不后悔。
“柯嘉,问你个问题,如果我将来一无所有,你会继续和我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