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樊凯起身告辞,柯嘉顾不上收拾桌子,跟母亲打了招呼要送送樊凯,两人便一起下了楼。
院子里,谢秋秋正在打扫卫生,看到自家老板竟然跟前天那位客人一起从楼上下来,惊得眼珠都圆了。看他的样子,仿佛是要跟着那位客人一起出门似的。谢秋秋忙丢了扫帚,跑进店内,过了一会儿提了一口袋东西出来。
“柯嘉,我带了樱桃来,给熙熙和姿姿的。”谢秋秋把袋子递给柯嘉。
柯嘉瞥了一眼樊凯,为难地对谢秋秋说:“待会儿再拿给我吧,我这会儿有点事。好吗?”
谢秋秋丧气地收回袋子,朝樊凯看了一眼,有些埋怨,“这么早你有啥事啊?昨天的帐你还没对呢。”
柯嘉抿抿嘴,“先放着,我真有事。”
谢秋秋欲言又止,垂着头不知想了什么,抬起头时就说:“好吧,不过你可快点回来,我、我有点事想跟你说。”说到最后时,她白净的脸上微微红了一点。
“呃,好!”柯嘉盯着谢秋秋的表情,觉出一点古怪来,好像她有点害羞似的。唔,可能是错觉。
两人来到车子旁边,樊凯看向谢秋秋,发现那姑娘一边扫地一边还在冲柯嘉张望。樊凯心里有了计较,这姑娘看柯嘉的眼神很有意思。
“好了,就到这里吧,昨晚谢谢你。以后……”樊凯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下来,观察着柯嘉的反应,不出他所料,柯嘉的神色果然变了一变。樊凯笑了笑,接着说:“以后恐怕不会再见面了。”
柯嘉闪烁的眼神顿住。
樊凯打开车门,但没有上车,他从来都是极有耐心的,他会给柯嘉时间。趁这个时间,樊凯看向不远处还在扫地的谢秋秋。
谢秋秋偷偷瞄着柯嘉,但这一眼却与那位客人的眼神相撞。她心下一个猛跳,那人的眼神怎么这样阴冷?直直的盯着她,面无表情,眼风却像是刀子似的刮在她脸上,好似她再盯着那个方向看一眼就会被凌迟一般。
啪的一声,手里的扫帚不知怎的掉了。谢秋秋慌忙弯腰捡起来,仓促中又朝那边看去,这一眼,惊得她再也顶不住压力,拿起扫帚快步进了店内。
院子里清净了。
樊凯露出笑意,突然握住柯嘉的手腕,在柯嘉惊讶抬头的一瞬间,低下头轻轻地吻在他的唇上。
柯嘉的脑子嗡地一声空白了。
并未深入的一个吻,不含丝毫欲念,只有一丝感怀与回味。
樊凯的嗓音低低的,叹息一般,“柯嘉,这是最后一次,算是送给我的纪念,好不好?”
柯嘉痴呆一般点了下头。
樊凯很满意他制造的效果,他松开柯嘉的手,没有再犹豫,转身坐进车内,但是柯嘉并没有如他预期的那般将他拦住。樊凯迟疑了一阵,发现柯嘉还处在魂游太虚的状态,心中不禁有些懊恼,刚才那个吻,是不是吓着他了?如果因为这样导致柯嘉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那这个吻就起到反作用了啊。
樊凯再度望了一眼柯嘉,看到他终于眨了眨眼,于是忙发动引擎。
车子的响声似是一个开关,柯嘉猛地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想也没想,飞快打开樊凯的车子的副驾驶座车门坐了进来。他的脸上有着浓浓的、后知后觉的羞涩红晕,还有尚未退去的震撼表情,但他看着樊凯的眼神却因为眼睛瞪得太大而显得像是要吃人似的。
“樊凯,我、我有事想、想跟你说。”此时的柯嘉紧张到极点,差一点就把李镇长交代的事情给忘了,幸好及时回过神。这都要怪樊凯,莫名其妙突然亲他干嘛,害得他说话都结巴了。
柯嘉的反应让樊凯总算松了口气,对于柯嘉将要说的事他心知肚明,但还是故作好奇,甚至带着点戏弄的心情往他身边凑了凑,“是什么事?”
温热的气息直喷柯嘉的耳朵和脖颈,果然,他马上移开视线,直直地盯着仪表盘上的香水盒,完全不敢看樊凯。他狠狠吞了吞唾沫,小巧的喉结上下滚动,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整个人都紧绷了。
樊凯压抑着想要安抚他的冲动。
“樊凯!”柯嘉镇定下来,终于敢抬头直视樊凯的眼睛,“你这次来考察,老实说,花阳镇的自然资源有没有可投资的价值?”
“没有!”
柯嘉就知道会是这样,若不是毫无价值,樊凯不会如此干脆地说放弃。
“真的毫无价值吗?真的不能投资吗?”他鼓起勇气看着樊凯,这次坚持没有移开视线。他压抑着心跳,因为那个吻,他隐约觉得樊凯好似对他是有感情的,之前本没有抱任何希望,但这个吻像是一个火种,点燃了他心底沉寂的希望,他想,如果樊凯对他是有感情的,那么,他何不赌一把?
樊凯感受到柯嘉的情绪,心中激动不已,他想,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不是不能投资。”
“你的意思是……”
樊凯冲柯嘉一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车子倒出院子,开上公路。在落云桥上,樊凯停了车。此时不过八点,桥上除了偶尔过往的车辆,没有半个行人。
熄了火,樊凯转头看向柯嘉,“柯嘉,你知道我从来不做赚钱少的生意,但如果有什么东西让我认为其价值超过这单生意,我想我会愿意投资。”
柯嘉望着樊凯,对他这番话似明白又似糊涂,“你有条件?”
樊凯温柔地笑笑,握住柯嘉的手,“我认为这不算条件,我只是拿回当初属于我的东西而已。”
柯嘉愣了一瞬,随即明白过来,顿时像受惊的兔子,声音都变调了,“你、你昨晚上不是说过去的事情都算了吗?你现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可嘉,我还是想要你,你回来我身边,我们重新开始吧!”
柯嘉彻底惊呆,心口刹那疼起来,“樊凯,把我当成什么了?”原来他说的可以投资花阳镇旅游景区,代价竟然是拿他自己来换,这又是一桩买卖?!
樊凯暗道不好,他没表达清楚,柯嘉准是误会了,忙抓住他的双手,急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你听我说!”
柯嘉别开头,鼻子忽然发酸,他似是恍惚地说:“听你说什么?六年前是我心甘情愿被你诱骗,六年后你又来!”他的声音开始发颤,“早知道你要来这么一手,我、我才不来求你!”
樊凯牢牢抓住他,“柯嘉,你想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明明喜欢李博伦,暗恋他,现在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你又来招惹我,你说你是什么意思?”
柯嘉不可抑制的想起自己爱上樊凯时的痴傻,想起樊凯虔诚地吻上李博伦的眼睛,想起自己独自离开樊凯的公寓时的落寂,想起自己待在秘密医院里忍受强烈的孕吐、忍受怀孕带来的各种身体不适时的痛苦,想起自己临盆那一刻身边没有一个人拉他一把的孤苦,想起自己躺在手术台上疼得死去活来时那一瞬想死的感觉……负面情绪纷沓而至,逼得柯嘉眼圈泛红。
樊凯没想到柯嘉的反应会是这样,吃惊之余,又不免奇怪,“我哪有跟博伦在一起?他都结婚了!”
“咦?”柯嘉怔愣住。
“我以前是暗恋过博伦,不过你走了之后,我就发现自己对他好像没什么感觉了。我自己也奇怪了很长时间,一直到他结婚,我以为我会很伤心,可结果我什么感觉也没有。”
柯嘉的脸部肌肉抽了抽,“是我搞错了?”
樊凯失笑,忍不住捏了一把柯嘉的脸,“我和博伦只在你那里吃过一顿饭,你是从哪个细节上判断出我们在一起了?”
柯嘉傻傻的,“他说要你陪他到医院做试管婴儿,还说,回家试试你有没有生育……”
樊凯伏在方向盘上闷笑,几秒钟后,他抬起右手,摸到柯嘉的脑袋,按住他用力摇晃了两下,“你这个蠢货。”
柯嘉脸红不已。
笑够了,樊凯解释起来,“博伦的妻子怀孕困难,去年好不容易怀上一次,不小心流掉了,之后就再也没怀上过。她很内疚,好几次想跟博伦离婚,让他再找一个。但是博伦很爱她,宁愿不要孩子也坚决不离婚。他是真的很喜欢女儿,那天看见你家姿姿高兴坏了。我和他是穿开裆裤就开始的交情,三十多年了,他有什么事情习惯拉着我一起,说话也从顾及什么,也难怪你会误会。”
“对、对不起啊!”柯嘉羞愧不已,联想到自己刚才那一连串的、怨妇般的情绪,更是尴尬难堪,恨不得像鸵鸟一样把脑袋缩进衣服领子里。
樊凯见他脸红得快要把自己烧熟了,憋着笑去捧他的脸,强行让他抬起头来,“这下解释清楚了,那你愿不愿意回到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