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笑,回道:“我是黄山奶奶身边的端茶童子呀,老奶奶,您忘啦。”
老婆婆轻轻一摆手,“不可能的,我刚才看见了,你不是啥童子,就是个普通人,不过呢,你身上发光,还有股子香味儿,跟普通人又不大一样……”
听老婆婆这么说,我赶紧抽了两下鼻子,整天的钻在草窝、秸秆垛里睡觉,脸不洗头不洗,能有啥香味儿呀,反正我自己是闻不出啥香味儿来。
我笑着又对老婆婆说道:“老奶奶,您肯定是看错了,我就是个普通人,不会发光,就是个要饭的。”
老婆婆死死盯住了我,“你也不是个要饭的!”
我强调道:“我真是个要饭的。”
“你不是!”说着,老婆婆朝我腿上看了一眼,问道:“你腿咋不瘸了呢?”
“我腿咋……”我顿时愣住了,坏了,把瘸腿这茬儿给忘了,打一进门我就没注意,根本就没装瘸。
“说呀,你腿咋不瘸了呢?你就不是一般人。”老婆婆又郑重的问了一遍,“小兄弟,你到底是干啥的?”
我到底是干啥的?我干咽了口唾沫,死活都不能说我是干啥的,说出来就给老祖宗们丢脸了!
我眨巴两下眼睛,把脸腆了起来,说道:“老婆婆,我饿了,您能给我点儿饭吃吗?”说完,摆出一脸没皮没脸的要饭表情。
老婆婆还想再问啥,我赶紧又把上面那句话重复了一遍,老婆婆顿时拿我没办法了。
尖酸妇女他们三个,见我这时候不再跟老婆婆说啥,全都回过了神儿,围住老婆婆左一句右一句,问老婆婆都看见些啥,在哪儿找见的孩子,咋把那老绝户痛骂了一顿,等等吧。
老婆婆给他们这么一问,居然也不说话了,最后给问急了,学着我样子说道:“我饿了,你们赶紧做饭去吧。”
尖酸妇女三个人顿时瞠目结舌,他们显然不明白老婆婆为啥不肯回答他们,不过我知道为啥,因为老婆婆看到的都是天机,说多了就该她遭殃了,刚才她之所以回魂晚了,估计就是黄山奶奶拦住她交代这些忌讳。
老头儿见老婆婆死活不肯说,转身进屋做饭去了,尖酸妇女没一会儿也觉得没趣,一扯憨厚男人的衣裳,两个人也进了屋,估计是去准备上坟用的烧纸元宝之类的东西吧。
院子里,顿时就剩下我跟老婆婆两个人了,我扭头在院里找了找,找到一块平坦的地方,熟驾就轻的走过去一屁股坐地上了,摆出一副我就是个要饭的架势。
老婆婆朝我看了看,说道:“小兄弟,现在没人了,你还不跟我说实话吗?”
我坚定的摇了摇头。
老婆婆显得挺无奈,最后说道:“地上凉,到屋里坐吧。”
我又摇了摇头,“不用了老奶奶,我习惯坐地上,再说我身上这么脏,进你们家屋里也不合适。”
这时候,从屋里传出了香味儿,油烹葱花的香味儿,闻着香味儿,我深深吸了一大口气,这香味儿,让我想起了我母亲做的饭,不过,那饭的味道,在记忆里已经很模糊了,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大概过了能有半个小时,老头儿在屋里吆喝了一声,“饭做好了。”
这时候,老婆婆在院里椅子上坐着,回了老头一句,“第一碗盛出来,先给黄山奶奶供上。”
我点了点头,行了,算是给黄山奶奶找对人了。
没一会儿,老头端着一碗饭从屋里出来了,老婆婆双手接过来,恭恭敬敬放到了院里的供桌上,然后,老婆婆上香、磕头,非常虔诚。
见状,我彻底放了心,黄山奶奶跟黑大仙的事儿,到这儿算是解决了,不过,从小毛他娘之前对我的态度来看,在不久的将来,老婆婆跟小毛他娘之间应该会来事儿,就小毛他娘那样儿,肯定是一山不容二虎,不过,这就不关我啥事儿了。
吃过饭以后,我本打算这就离开老婆婆他们家的,但是架不住老婆婆再三挽留,老婆婆她儿媳妇,也就是那尖酸妇女,给我烧了一大锅热水。在老婆婆他们家一个放杂物的小房间里,我把整个身上包括头发,全部洗了一遍,随后,老婆婆又给我拿来一套干净衣裳,比我眼下穿的这身衣裳好了不少,不过,换下来以后,这身衣裳我也没扔下,毕竟现在天越来越冷了,把它们塞进了书包里,等天再冷点我好套在身上穿。
洗漱好以后,在老婆婆孙子的床上将就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我离开了老婆婆他们家。临走时,老婆婆问我这是要去那儿,我很无奈的说,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儿。
就这样,我离开了老婆婆家。
许多年以后,我到新郑机场附近的一个工地上干活,当时有几个驻马店的工友,有一次,晚上一起出去溜圈儿,看见有人在十字路口烧纸,几个人都不明白那是在干啥,我说,那像是在送啥东西,可能谁家出了啥邪事儿,其中一个驻马店工友听了就说,在他们家乡那一带,有个八十多岁的老婆子,会给人看这种事儿,特别的灵,说是好多年前,他们家半夜里去了个小要饭的,那小要饭的也不知道是啥人,送给老婆子的本事。其他几个工友听了,都说那小要饭的可能是啥神仙下凡,那老婆子一定积了大德,神仙变成小要饭的来点化她的。
我一听,咧了咧嘴,啥神仙下凡,那小要饭的应该就是我。
话说回来,我当时应该是把路走偏了,走到了驻马店的西南方向,估计已经很接近南阳了,那里确实有山,属于是伏牛山余脉,驻马店那位老婆婆现在要是还活着,应该已经有九十多岁了。
言归正传,离开老婆婆他们村子,我很快又来到了那座山跟前,站在山根儿底下,朝山上看了看,山并不高,整个郁郁葱葱的,不过想起前天晚上从山上摔下来的那滋味儿,一阵的心惊肉跳,下意识把身上的衣裳扣子解开,朝身上的伤口看了看,就见这些伤口居然全都结了痂,试着用手摁了摁,竟然都已经感觉不到疼了,愈合速度快的惊人。
扣上扣子,扭头又朝左手边的那条小路看了看,心说,我是走这条小路呢,还是接着再爬山呢?
最后一摇头,算了吧,我还是走山边的小路比较稳当,再给我爬到山上下不来可就麻烦了。
我当时小,没闹明白,现在想想,山洞里那位老婆婆,也就是黄山奶奶,她说的,这座山一到晚上就出不去,应该是在蒙我,之前我走不出去,弄不好就是她搞的鬼,然后又给我穿上一身纸衣裳,目的就是叫我没办法离开这里,最后我只能再回到他们村子里。
整个儿下来,这就是一场阴谋,目的就是要逼着我再回去,给他们两家评评理。索性那是在过去,要是换成现在,我非拧着脾气再爬那座山不可,我就不信走不出去,这还是在大白天,不过在当时,我真给那座矮山玩儿怕了,走不出去还是小事,主要是从山上滚下来的那滋味儿,想想就心有余悸。
于是,顺着山下这条小路走了起来,这条小路是绕山的,等于是朝东走的,我这一走,居然给我一口气走到了天色擦黑儿。别看这座小山不高,它面积大,走一天楞是没走到尽头。
这时候,山脚下出现了一个小村子,这村子离着山根儿很近,看样子还不到二里地。
我这时候,又累心里又着急,因为我的目的地是南边儿,却朝东边儿走了一整天,相当于这一天都白走了。
忍不住停了下来,朝前边看看,小路弯弯曲曲绕着山,还在那里绕呢,也不知道还有多远才是个尽头。
扭头又朝山脚下这个小村子看看,心说,不行就到村子里问问吧,看看绕过这座山还要走多远,要是太远的话,我只能冒险再爬一回山了。打定主意,我朝小村子走了过去。
这小村子不大,星星点点大概也就二三十户人家儿,这时候大概在晚上七八点钟,天色已经黑透了,整个村子里都是乌漆麻黑的。这叫我觉得很奇怪,他们这村里的人,睡觉都这么早吗,居然连一户亮灯的都没有。
进了村以后,村里路上居然也没一个人,静悄悄的,整个儿跟个死村差不多。顺着路在村里走了没多远,前边儿突然噼里啪啦传来一阵鞭炮声,因为太突然,咋了我一跳,等我稳住神儿,打眼朝前边一瞧,就见前边不远处一条胡同里,乌乌泱泱走出来一群人,因为天黑也看不大清楚,反正有高有矮的,我心说,这大半夜的,这么多人弄啥呢,还放着鞭炮。
一开始我以为他们是在出殡下葬,随后一看不对劲儿,人群里没有棺材,也没见着披麻戴孝的,更没听见哭声,再说了,起灵时是不放鞭炮的。
一群人出了胡同就朝我这边过来了,我感觉他们好像有啥事儿,而且还这么多人,本来进村是想找人问路的,这时候见他们神神秘秘,没敢跟他们照面儿,一转身躲到了路边一座房子后面。
一群人很快从我躲的这座房子前面经过,我仗着胆子探出头,朝他们一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看着能有上百号儿人。他们整个村子不过二三十户,这么多人,应该是他们全村的人了吧。
他们,这是要去干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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