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听见林无忧说要带林黛玉离开贾府,首先想到的自然是不允,可是又想到今日闹出来的事情,这兄妹俩在贾府受尽了委屈,自己又凭什么不允呢?
于是贾母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却也没说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而坐在旁边圆桌的朱大夫见他们说起了家事,就避嫌去了外面的房间。
王夫人本来正在因为林无忧的无视而正恼羞不堪,现在听了林无忧说要走心中却是一动。若是这兄妹二人就此离开,之前的一切是不是也就过去了?
王夫人与贾母都不置可否,在一旁的贾政却不答应。若是让兄妹俩就此离开,那旁人会怎么看?尚未成人的兄长带着未及的妹妹从外祖家离开,连一个安顿的地方都没有,这不是惹人看笑话。可是贾政心中也明白,林家兄妹这是被自家夫人逼走的,所以,他也并没有出言阻止,只是说:“可是无忧你离开了也无处可去,不如让舅舅先为你找一处宅子罢!”
贾政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无忧自然也不可能还坚持要走,毕竟开罪自己的是王夫人,并不是贾政。平心而论,贾政待自己与林黛玉并不差,所以此刻就退一步,也让老太太不那么伤心。
见林无忧愿意等找到了宅子再搬走,老太太的神色也好上不少,这证明林无忧的心里还是念着和贾家的情份的。
“无忧啊,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去,我保证接下来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一直安安稳稳的。”贾政见林无忧没有驳了自己的面子,言语之间也缓和了不少。随后凶狠的瞪了王夫人一眼:“至于你那边少了的东西,我一定会让你二舅母尽力给你换回来的。”
林无忧听到这话却是不大满意,尽力换回来,那若是换不回来呢?只消说一句真的尽力了?他虽心中不满,却也没有将话说出来,只是淡淡回应了一下说:“二舅舅的话我自然是信的。我先失陪一下,朱大夫那边还有些事情要说。”
三人见林无忧送客的意思挺明显了,也就不再久坐,也都准备离开了。
朱大夫离开贾府之后,径直去了顾府。
“简直是岂有此理!王子腾此人为官为人虽说算不得君子,却也是个大丈夫,怎生的妹妹却如此恶毒?”顾清流听了朱大夫转述的今日在贾府的见闻,十分生气。
“大人也不必太过生气。我看那林公子聪慧过人,胸中有丘壑,一定能解决好此事的,这不,我就替林公子带话去了!”朱大夫倒是笑眯眯的,心情还挺不错。
顾清流倒是不意外朱大夫对林无忧评价这么好,但是却好奇想知道林无忧让朱大夫带话给谁。
可是顾清流越是追问朱大夫却越是闭口不言,在配上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可恶。
“竖子尔!”最后顾清流气的甩袖离开了。只留下哈哈大笑的朱大夫还在慢悠悠的品茶。
等顾夫人端着点心过来的时候,就只看见朱大夫一个人了。
“夫人。”朱大夫见到顾夫人过来,忙放下茶杯起身。
顾夫人走到桌边,把点心递给朱大夫,顺便又倒了一杯茶。“用点点心吧,这是用才采下来的鲜花儿做的,我家老爷和云儿都爱吃这个。对了,老爷人呢?”
朱大夫也不客气,拿过一块放到嘴里,细嚼一阵咽下后又喝了一口茶,评价道:“夫人手艺真是不错,入口酥脆,内里却有鲜花的清香而且也不甜腻,只是回味之时能感觉到一丝香甜在喉舌之中。”
顾夫人听的高兴,平日里顾清流父子虽说爱吃,可那也只是吃,也没具体评价过怎么个好吃法。今日朱大夫说的如此仔细,怎么会不高兴。
“原来朱大夫在吃之一道也是个行家!认识了这么久竟也不知道。”
“唉,行家谈不上。”朱大夫听顾夫人如此夸赞也有些经受不住。“只是内人好此道,时常会让我替她品鉴一番,久而久之,不懂也懂了。”
说起夫人,朱大夫脸上的笑容也变的柔和起来。
“原来真正懂行的是夫人呐,若是尊夫人得空,可愿意来与我一同探讨一下?”顾夫人的喜好就是做各式点心,上京之后也没有旁的消遣,现在能有一个同好那是最好不过了。
此事不过是小事,朱大夫当然没有什么不允的,当下就定下来日子了。
入夜时分,林黛玉终于清醒过来。
她醒来时一眼就看到在一旁卧榻上看书的林无忧,只是瞧那神色并没有看进去,而是在出神发呆。
“哥哥,你在苦恼着什么?”
林无忧听见林黛玉的声音,回过神来,看到黛玉醒过来了,忙将手里的书本放到一边,下了卧榻去门口叫守夜的紫鹃去厨房弄点吃的。
“玉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吩咐完了,林无忧回到屋子看林黛玉的状况。
林黛玉觉得自己现在很好,非常好,许久没有这么好过了。母亲过世时,她还尚小,并不能体会到失去亲人的悲伤。待父亲过世时,她才初知,至亲逝世是一件让人悲伤至极的事情。
在贾府居住的这些日子里,一桩桩糟心的事情的发生,都更让自己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郁。今日之事无疑对自己打击最大,气到口吐鲜血。可是现在醒来之后,她却觉得自己突然变得轻松了,虽说身子还是弱的,可是心里却觉得通畅起来了。
“玉儿,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林无忧不知林黛玉内心的想法,只看到林黛玉面色恬静看着自己,可是却没有焦距,不由又担心起来。
林黛玉听见林无忧在叫自己,遂回过神,目光落在林无忧那充满担忧的眼睛上。“哥哥,我很好,真的很好,你不用替我担心。”
林无忧这才放心下来,然后见林黛玉想要坐起身来,便走到床边,拿起软枕替林黛玉垫在身后。
“我今日已经与老太太说了,等我束发礼之后,咱们就离开贾府。”林无忧暂时不想提那些烦心事,所以挑了些高兴的事情来说。
果然林黛玉听过之后脸上的笑容都明显了几分。“真的吗?老太太真的同意了?太好了!”
“那是当然的了,二舅舅还说了要替我们去物色宅子的。”林无忧观林黛玉开心的神色完全不似作假,才真正的放心了。之前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林黛玉虽然都是答应,但是神色间多少会有些犹疑不定,全无今日干脆。
说起宅子,林黛玉又问起另一个问题:“可是,那王夫人,挪用了我们家那么多银子,咱们要是买了宅子,剩下的怕是不多了吧!”
“玉儿不用担心此事,那些钱,王夫人会还回来的,保证一个字也不会少!”林黛玉这样为自己想固然值得开心,可这些事情却不需要她来思虑太多,以免又思虑过重,况且自己已经想到办法了,就更不是问题了。“行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养好身体,别的一切都不重要,你好好休息吧!”
林无忧说的肯定,林黛玉自然也不会过多的追问,于是换了别的话来说。
“公子,小姐,宝二爷来了,我们说了姑娘在休息,可他一定要进来见姑娘,雪雁现在正在外头挡着。”紫鹃推开门进来,把做好的饭菜一样一样摆在桌上,然后过来告诉二人。
“他这么晚了还来这里做什么?去把院门关上,不成体统!”林无忧一听说贾宝玉这个时候吵闹着要见林黛玉,顿时就眉间一皱,很是不满。
林黛玉听见了也是觉得不大好。从前贾宝玉若是如此行事,她只会觉着是宝玉心中念着自己,替自己担心。可现在却只觉得贾宝玉只想着他自己,丝毫没有顾虑到此举在他人眼中是个什么样子。
紫鹃见连林黛玉都没有要见贾宝玉的意思,便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了。
正待紫鹃关门出去的时候,林无忧突然说道:“紫鹃,若是宝二爷问你话,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明白了吗?”
紫鹃刚开始还有些没懂,不过后来转眼一想就明白了。说实话而已嘛,我紫鹃最会说实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