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除细作(1/1)

四个人,一场计。用以钓鱼的饵,是吴越与刘苏培养出来的“盘尼西林”——事实上,这种号称能够大大提高伤员存活率的药物,迄今为止仍是一个传说,那个小罐中的“药品”究竟有无作用,只有刘苏与吴越晓得。

两天过去,存放药物的帐篷风平浪静。云心岫皱着眉笑:“莫不是没有细作?”只是堂兄过于谨慎,以至于误会。

云梦泽亦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却仍是坚持细作的说法:云心岫不曾与他们一道心动,无法理解那种不断撞上敌方陷阱的无力感。长期身为猎人,一旦被他人当作猎物,个中滋味十分微妙。

吴越二人对视一眼,四人重又完善了计划。襄王全力配合的时间已过去大半,三日时间一到,若是还未找出细作,襄王便会撤去大部分支持,他们就要全靠自己了。

云心岫所住的营帐内悬纱帐,茵褥俱刺绣精美,较别处多了几分精致。云梦泽与她同住一帐,众人皆看在眼中,心照不宣。四个人自然而然地分化成为两拨,云氏兄妹留在帐内继续商讨对策,吴越与刘苏掀帘出来,向营地外围走去。

吴越立了大功,却因超然台之事收到猜忌。襄王不追究往事已是难得的大度,如今吴越被禁止靠近中军,他们又哪里能提出异议?好在前特种兵对此并不上心。

“我怀疑,细作的目标并非便宜朵颜人,而是要破坏我们的行动。”在这种事情上,刘苏的敏感度总是要差一些,吴越提起,她才若有所悟。

接口道:“所以那人并非朵颜所派,而是拥有自己的势力,仅是借蛮军之手破坏我们的行动。”接到“孺子可教,还不算笨到家”的赞赏目光,她竟无言以对。

前特种兵循循善诱:“在我们之中做细作,是要承担巨大风险的。事成之后,利益必然超乎寻常。”

刘苏点头称是,干脆从头分析起每个人的利益所在:“我与襄王殿下交好,且当初带队的是阿言,若是行动计划泄露,首当其冲的受害者便是我。故而我不是细作。”

“同理,阿泽与阿岫都没有动机。”

“海雨天风成名多年,若是求名求利,有更好的法子,不至于到这里来拼杀。”

数百江湖人,怎样一个一个排除他们的嫌疑,又怎样确定在这个过程中,没有漏掉什么关键线索?刘苏分析不下去,回去寻云氏兄妹。云梦泽亲自带领“群英会”,对会中江湖人的背景和现状都更为熟悉,云心岫则坐镇大营统筹粮草并人员分配,想必更擅长分析这些事情。

两人到得云心岫帐外,却不敢立时就进去,面面相觑。里头唇舌交缠的水渍声,对二人来说都不算陌生。

刻意加重脚步声,口中叫道:“阿岫,阿岫!”在帐外徘徊片刻,便见云梦泽掀开帐门:“进来罢。”

云心岫端坐案后,形容肃穆,全然不似适才动情的模样。刘苏压下狐疑,将猜测说完,便见云氏兄妹相视而笑:“与我们猜测相差不远。”没人发现,两双一模一样的凤眼中间,似隔了一层坚冰。

三日时间一到,最后被怀疑的那个人,是鱼泰山。

“北海心爱红衣女子,那日阿岫穿了红衣,鱼泰山便心怀忌恨。是以任务期间,她一再泄露消息破坏我们行动:不论是北海受伤离开‘群英会’,还是我在雁门以北栽了跟头,对她而言都是好结果。”云梦泽自己也觉得这理由牵强之极。

但所有可能性都被排除之后,剩下的那一个必然是唯一理由,不论那个理由有多不可思议。因而此刻,鱼泰山已被拿下,由北海亲自看管。

刘苏向襄王报告完情形,赶回时,便见北海肥白可爱的笑脸上,满溢苦涩的笑容:“你是我娘子,便是别人穿红衣再美,也及不上你一个小指头。你又何必……”

便是此刻,鱼泰山的注意力仍在奇怪的地方:“果真如此?你看别人都不及我?”她在襁褓之中便遭遗弃,被北海养大,满心满眼里都只这一个人,他的意见便是她的世界。

“自然如此。”旁人哭笑不得,北海倒是慢慢释然了。白白嫩嫩的小手摸上鱼泰山脖颈,手背上还带着可爱的肉涡,“我知你好妒,也爱你好妒。却不料你竟不顾大局至此……是我未曾教好你。”手下用劲,便要立时废去鱼泰山一身武功!

鱼泰山含泪闭眼,她一身横联功夫,身体强横无比。但在这小沙弥的手下,便如楚楚可怜的小白花一般,任由他处置。

“且慢!”北海心下不忍,是以一俟有人出言阻止,便即刻停手。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出声的人是云心岫。面对帐中十数江湖人,她凤目凛然:“你们便如此信任我堂兄?便无人疑心他也有私心?”

“阿岫!”云梦泽脸色难看之极。

云心岫丝毫不惧堂兄难看神色,轻松道:“诸位且听我说下去罢。”将一把糖果递给北海。

北海:……默默接过糖果放进袖袋里。

云心岫又扶起萎顿在地的鱼泰山,笑道:“你要试你家郎君,如今可是试出来了?”

说着不再理会神色诡异的鱼泰山,环视众人,笑意盈盈道:“你们要找的那个细作,就是我啊。”

众人哑然,疑云丛生。云梦泽咬牙道:“阿岫,收回这句话!”

却见云心岫拍拍手道:“堂兄,你英明半世,果真要为了我,落得众人唾弃的下场么?阿苏,你可明白了为何找不出细作?”

若是玩笑,她不至于一再强调自己便是细作。更何况以刘苏对她的了解,她并非如此不靠谱之人。只得苦笑一声:“阿岫,解释一下。”说这句话时,想起襄王向她要的解释,方明白殿下压下怀疑信她有多难的。

“没有理由,我便想玩一玩罢了。”将英明神武的襄王殿下、智计百出的堂兄、武功高绝的刘苏、成名多年的海雨天风玩弄于股掌之中,这是何等的快活啊。

眼神陡变,凤目中间的胭脂痣也显得妖异起来:“‘群英会’的每一次行动,都要经过堂兄的事先规划。”而她云心岫,便与云梦泽住在一处,要刺探机密,再简单不过——云梦泽怎会防着心爱的堂妹?

“待你们出发,我便以信鸽通知代王殿下。我管着‘群英会’与‘正气歌’的粮草调动,每日信鸽往来,从不会有人怀疑我。”最好的隐藏方式,便是将一只信鸽,隐藏在一群信鸽当中。

这便是分兵之后,“群英会”损失大幅度下降的缘由。不是细作隐藏在队伍中间,而是分兵一事,是云梦泽临时决定,事前并无规划。

“‘十部乐’的阿琴,是我指给她中军帐之所在。”刘苏先前还算镇定,蓦然听闻此事,神情剧烈变幻,终于忍不住问道:“阿岫,你想要什么?”

人做一件事,总是有其目的。她思索半晌,却寻不到云心岫能从这些事件里头获得什么好处。

云心岫轻笑:“因为我讨厌你们啊!”不错,是厌恶,是嫉妒。“同为女子,何以你那等自由!”你们——你,和鱼泰山,还有宋嘉禾——可以决定自己未来的方向,可以决定嫁给谁不嫁给谁,可以大大方方向世人展示自己的爱人。

唯有我,每一天都在奉承洞庭云氏的主母,我的伯母;每一天都在为自己见不得光的爱情发抖,那是*,是禁忌。伯父每一次提及我可能的婚配对象,我都只能羞涩微笑,装出憧憬的模样,仿佛时刻期待着被伯父嫁给某个乘龙快婿。

那些与堂兄相互凝视的日日夜夜里,我曾幸福,但更多的扭曲将我逼向了暗与饿的那一方。

“阿苏,若是不如此,我如何在海雨天风之间,种下怀疑的种子?”他们相守三十余年,心心相印。

“若不如此,我要怎样,才能让宋嘉禾失去她所爱的?”那个桃花眼的姑娘,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成了我的死敌。不论是小白,还是吴越,失去任何一个,她都会痛不欲生罢?我就是喜欢看她痛苦啊!

“若不如此,我要怎样,才能使你的阿言离开你?”阿琴告诉我,她家殿下与刘羁言曾有过一段情。我就是想知道,当你不再是他的唯一,当你们之中出现别人的阴影,你们两个,还能一如既往地相爱么?

“这一天,我规划了很久了。堂兄想要瞒下去,可我觉得,这样对你们太不公平。”云梦泽一厢情愿地相信,堂妹只是小女孩心性,不知此行意义重大。他宁愿相信,她只是一时糊涂,他以后慢慢教,她会慢慢改。

他却不知道,与他有着相似凤眼的堂妹,心头早已被毒液浸透。现在,终于轮到他来选择。

“阿泽,你要怎样选?”一方是洞庭水帮与天下,亲人与友人;另一方则只有云心岫。凤眼少女目光闪动,不设防地挺起胸膛走向堂兄,不再称他为兄。

阿泽,我说出了一切。杀了我,或者带我走,该你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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