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了。
从结婚登记处出来,大先生打了一路的电话,挨个通知家人他已经结婚了,伊琳发现,这家伙也是个话痨,遇到兴奋的事情说个不停。
到庄园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很远就看到庄园里一片红彤彤的,等车子开进去才发现那些红彤彤的亮光竟是——灯笼。整个庄园到处都挂满了红色的灯笼。
大先生说,设计这个的灵感来自中国那部著名的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红色、灯笼,就是美国人眼里的中国元素。
庄园正门口的两盏巨型灯笼,说是根据*城楼上的那个尺寸定做的,两年前他们准备结婚时,大先生就下了订单,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鲜红的地毯一直铺到楼上,大先生挽着她的手,走进灯火辉煌的大厅。john家族的人又聚齐了,一起迎接john夫人。这回还好,伊琳没有出状况,除了消瘦,穿着小礼服的她看起来容光焕发。
见过了家人,大先生牵着她的手,一路来到楼梯下,突然一把抱起她——伊琳惊呼了一声,众目睽睽之下,他又抱她。
“别动,宝贝,你现在不宜剧烈运动,上楼梯这种费体力的事情,还是我来吧。”他拾级而上,一直把她抱进卧室。
主卧被重新布置过,正中的床看着非常眼熟,伊琳想起来,是法国凡尔赛宫国王的那张床,当时大先生拍了照,说是要换成这样,他还真换了。
轻轻把她放在床上,拿了睡衣给她。跟进来的格蕾思小姐帮着把两边的帷帐拉上:“夫人,您要什么可以按这个响铃,我们随叫随到。”
“格蕾思,晚上我在这里,不需要你了。”大先生一边解开领带,一边示意她离开。
“可是,夫人怀孕了。您。您不能跟她睡一起。”格蕾思不打算走,想让他们分房睡。
“我在这里正好照顾她。”大先生不以为意。
“这——恐怕不方便吧?夫人现在的身子是不能……”格蕾思没有说下去,但是意思很明显。你们不能同房。
“我们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分寸,现在,你可以走了。”跟老婆睡觉还要人管着?大先生不高兴了。都什么时候了,这点儿自制力还是有的。
“那。好吧。”格蕾思嘴上说着,借着帮伊琳整理被子的工夫,悄悄在她耳边说:“夫人,他要是想碰你。就按铃,我马上到。”
伊琳愣了一下,飞快地看了一眼大先生。轻轻“嗯”了一声,格蕾思满意地离开了。
“她跟你说什么。是怎么防着我吗?”大先生太精明了,格蕾思的小动作还是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不是,就是问我哪里不舒服。”伊琳打着掩护,心里叹息,狮子先生真是明察秋毫啊。
大先生狐疑地看了她几眼,还是断定格蕾思在搞鬼,但也不再说破,心里想着,只要伊小姐不骚扰,他绝不会越雷池半步,只怕这小女人对他动手动脚,那就难熬了。
外面一大家子人,可大先生居然跟她一起躺下来休息,伊琳推推他:“你也不陪家里人说说话?”
“说什么?他们都走了。”
“走了?”刚来就走,哪有这样待客的,“我应该送送他们。”毕竟是大先生的家人,这样太不礼貌。
“我已经跟他们说了,你身子不舒服,这次就是见个面而已,以后有很多机会再见。”
哎,又是身子不适,别人还不以为她是个病秧子?算了,听老公安排吧。
两人静静地躺着,如今真成了夫妻,也没什么不同,除了心里是踏实的,一切跟以前一样。
“如果没有坐同一班飞机,我们不会认识了,命运真是奇妙啊。”伊琳感叹道。
“你以为在飞机上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吗?”黑暗中,大先生的眼睛格外明亮。
“不是吗?还在哪里见过?”伊琳想起来,康美伶说过他们在迪拜住同一家酒店,但是她不记得见过他。
“那晚,你在餐厅里一个人喝酒,我就坐在你身后。”他深情地说,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迪拜帆船酒店,号称是七星级酒店的迪拜地标式建筑,忙碌了一天的大先生,在酒店的ai-mahara餐厅,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他坐了下来,终于可以享受一下安静的时光。
点了几道菜,还没有吃,餐厅门口一道靓丽的风景吸引了他的视线。那是一个美丽的东方女子,穿着火红颜色的旗袍,真丝的面料光滑平顺,立体的裁剪衬托出美好的曲线,举手投足尽是风情。
她在服务生的引导下一路走来,恰好坐在他前面的位子上。此时才发现,这个女人有着惊人的美貌,黑色瀑布般的头发垂在两鬓,肤光如雪,明眸皓齿,顾盼生姿。
她的脸上却满是忧伤。
一个穿着如此鲜艳夺目礼服的女人,竟然如此悲伤,巨大的反差更让人怜惜。
她就坐在前桌,面对着他。可能是因为察觉到他的注视,也可能不想被人打扰,突然站起来换到了那桌子对面的位置上,后背对着他。
还没开口就被拒绝了,虽然他也没打算开口,不过这拒绝也太明显了。
现在只能看到那黑黑柔亮的秀发和婀娜多姿的背影。
她点了一瓶红酒,服务生倒了一个杯底,她接过来倒满,一口气喝干,之后再倒满。她转头望着窗外,从玻璃的反光中,发现她眼睛里竟是浓浓的哀伤。
她的哀伤整个餐厅都能感觉到。
旁边桌上的两位男士也注意到了,一个人打赌说能带她走,另一个人掏出一百美元放在桌上。
于是那个男人走过去搭讪。他看着,突然不希望她跟那人走。
果然,她摇着头用中文说:“对不起,我听不懂你的话。”那男人只得悻悻地离开。
他甚至有一点高兴。
她坐在那里,一杯接一杯地喝,最后独自将一整瓶红酒喝光。
这时,他有点儿担心了。喝了这么多酒,那个纤细的小身子承受得了吗?
她招来服务生结账,用流利的英语说:“明天请给我叫车去机场,我的航班是…”
他也要去北京,因为一起来开会的康宁回美国了,明天他要代替康宁去中国创办投资公司。当ammy问他订几点的航班时,脱口而出的就是她要坐的那班。
原来潜意识里还希望再见到她。
接下来——
他迟到了,在飞机上他们恰好坐在一起。那个小女人换了一身休闲裙,又点了香槟,眼看着将整杯的香槟一口气喝了下去。
她的眼里噙着泪水,是谁让她如此哀伤?
而他只要了一杯柠檬水,有半杯洒在她身上,然后飞机就失事了。
在混乱的机舱中,她是最镇定的人,拿着扩音器进行广播,不久回到座位上,帮他穿上救生衣,因为他身材魁梧,不得不抱住他整理身后的衣摆。两人身体紧贴着,她的身上有着一种少女的幽香,闻着让人迷醉。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想要她的电话号码。
后来,当他被困在即将沉没的飞机上几近绝望的时候,听到机舱里传来动听的嗓音——那是她的声音。她用中文、英文和阿拉伯语三种语言交替地在问:“有人吗?”
那一刻,无比欣慰,因为她来了。他也用三种语言回应:“我在这里。”
她游了过来,速度非常快,像一条美人鱼,瞬间就到了眼前。
“出什么事了?”她问。
“我被卡住了。”
“等等,我下去看看。”她深吸一口气,在水面上消失了。
有人在摸他,从脚开始,然后是小腿、大腿……一路摸到腰间。原来水下一片漆黑,她不得不摸索着往上找,看是什么缠住他。
从来没有女人这样摸过他,不带一点色情,只是专业——专业的救护动作。
他甚至有点颤抖。
她找到了缠着的西服,帮他解开束缚,然后又抱住他开始解腰带,还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腰带就被抽走了。
她终于浮了上来,扶着他的救生衣休息,大口喘着气。她的气息吹在他脸上,那是剧烈运动后的喘息,就像以后他们无数次在一起的时候一样,每当那时,他就想起这一刻。
她举着腰带跟他解释:“这个要解开,不然会妨碍你呼吸的。”他明白,那是为了救他。
接着她带他逃出命运的魔掌,一路牵着他的手,从未放弃。
在黑暗冰冷的海水里,她在他怀里不停地发抖,他想把救生衣还给她,让自己沉入海底,但她不要,说我挺得住,我们很快就会得救,不要放弃希望。随后,在他怀里沉沉地睡去,无论怎么呼唤好像都不会醒来。
这还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在地下室里见到那具尸体,遍体鳞伤、面目全非的尸体,那才是万箭穿心般地痛,或者说感觉不到痛了,因为已经痛到极致……
这些经历就在眼前,甜蜜的、悲伤的、痛苦的,这就是爱情,就是人生。
此刻,她在他的怀中,柔软而温暖,她的肚子里还有他们的孩子。她已经是他的妻子,无论在形式上还是实质上。
现在便是幸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