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青从未见过临安公主哭的如此厉害,就连当初哭嫁时也未尝如此。
临安公主向来是仪态端方,从未有过如此失态过。她伏在几案上放声大哭,一边哭着一边骂着,这一刻,她不再是公主,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霜青初时还温声劝着,劝公主不要再哭了,但是后来发现,公主此刻似乎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索性也就不劝了,在一旁静静地待着。
一直到眼泪将整个衣袖都打湿了,临安公主这才渐渐止住了眼泪,伏在几案上小声抽泣着。
“公主,您……没事吧?”霜青这才问道。瞧着临安公主眼下这模样,双眼红肿,满脸泪痕,神情幽怨,颇有几分怨妇的味道,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皇室公主的高贵优雅之姿。
临安公主嘴巴微张,她想说话,但是却迟迟没有说出来,一开口就是啜泣。
哭的太久了,她的情绪很难快速收回去,只能啜泣。
霜青连忙为临安公主倒了杯茶,“公主,您先喝杯茶。”瞧着公主哭了这么久,只怕是嗓子都哭干了。
临安公主此刻的确嗓子很不舒服,连忙接过,缓缓饮下茶水。一连喝了好几杯茶,这才可以正常地说话。
“霜青,你回头将下人们的嘴都捂严实了。”今日之事,她不希望有人嘴碎嚼舌根子,尤其不希望这事儿传到外祖父陈国公那里。
“公主放心,奴婢省的。”霜青先是点头应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试探性道,“公主,您受了委屈,驸马那边……”
临安公主头一次因为一个人,哭得这么惨,却不让人知道,这事儿真的就轻易地过去了?
“霜青,你是我的贴身婢女,你可知道我为何会如此?”临安公主并没有正面回答霜青的话。
“奴婢……”霜青顿了顿,“奴婢愚钝,但是也觉得驸马有些过分了,公主待驸马极好,可是驸马却伤了公主的心。”
临安公主苦笑,“你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伤了我的心。当我看到发簪的时候,我心里就在想,是我错怪他了,他是真心对我的。”
“我撤了所有的暗卫,想和他从此好好过日子,却不想他忽然对我冷淡之至。我一直在等他,等他回头,可是他没有。”
临安公主的眼眸中流露出黯然失落,“他说夫妻之间要坦诚,而他坦诚的是什么?让我信任他,他会帮我守住西北,给我一个孩子。他这是什么意思?要和我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客气疏离,冷漠相对?”
说时,临安公主就气的顺手将手边的书通通扫落到地。
“他不和本宫说实话,却要本宫信任他,他到底将本宫当做什么!”临安公主的语气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霜青连忙温声劝着,“公主,或许驸马有苦衷呢?驸马既然坦诚他的确是有秘密,但是却说不能能告诉公主,或许他真的有不能说的苦衷呢?”
“他有苦衷,所以就肆意地伤本宫的心?”临安公主说时又要掉眼泪,“他让本宫信任他,可是他呢?有信任过本宫吗?本宫是他的妻,可是他却不肯与本宫说实话,还刻意避开本宫,他心里到底有没有将本宫当做他的妻子。”
临安公主越说越气,气的脑仁疼,她忍不住支着头揉着太阳穴。
“公主,奴婢来。”霜青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了,见她头疼,连忙上前欲为她揉一揉。
却不想临安公主拒绝了,“本宫要独自待着,你下去休息吧。”说话的语气依然恢复了平静,只是平静中夹杂着一丝落寞。
霜青犹疑片刻,终是点头应下。
这一夜,临安公主在书房中枯坐了一夜,霜青翌日去房里正欲伺候公主洗漱,却发现公主一夜未眠。霜青这才去了书房,只见这临安公主憔悴不已。
“公主,您怎么一夜没睡?”霜青惊讶不已。
临安公主摇了摇头,“本宫只是夜里睡不着,眼下倒是有几分困顿了,你扶本宫回去休息。”
霜青甚是心疼她家公主,一夜没说,能不困嘛。连忙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回房休息。
这一次,她可不敢下去休息了,临安公主在房里睡着,她就在外面候着,公主有任何需要,他都会及时出现。
临安公主还在睡着,霜青却见那个让公主放声痛哭的人出现在了房门口。霜青连忙拦住他,“驸马,公主还在休息,请驸马不要打扰公主。”
孟飞扬朝门内看了看,这才收回目光,“公主还没起?”此时已经是巳时了,找往日里的情形,临安公主不可能没起床。
“公主昨晚一夜未眠,这会儿才刚睡下不到一个时辰。”霜青垂眸答道。
“一夜未眠?”孟飞扬惊呼,又怕此刻声音太大,吵醒了临安公主,压低了声音,“你跟我来。”
霜青老老实实地跟着孟飞扬走远了几步,这才听到孟飞扬开口道:“公主她为何一夜未眠?昨晚我走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孟飞扬昨夜是被临安公主赶走的,临安公主不想看到他,因而他没有留在公主府,反而是去军营带了一宿。然而,实际上,这一夜,他也没有入眠,伏案夜读,然而书籍的那一页却始终没有翻过去。他思来想去,他惹恼了临安公主,他该和她说清楚的。他的本意并不是要惹恼她,伤害她。
第一次,孟飞扬觉得自己很不会说话。
“驸马,公主她很难过。”霜青低声答道,“驸马走后,公主就伏案痛哭,而且特意交代了这件事情不许任何人议论。”
“公主她真的很伤心,驸马,奴婢从未见过公主这么难过,您真的伤了公主的心了。”
霜青的话让孟飞扬心头一怔,“伤了她的心……”
耳畔再次传来霜青的声音,“驸马,您即便是有苦衷,可是公主她毕竟是您的妻子,您却瞒着她,公主她会误以为在您心里,根本就没有把她当做妻子。”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她当然是我的妻子。”孟飞扬脱口而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经过思考,这是他下意识的反应。
“公主是我的妻,是我要珍惜爱护一世的人,我从未想过要伤她的心。”孟飞扬再一次强调。
即便是知道她不爱他,他也没有想过要和她一拍两散。只要她还承认他是她的夫,那么他就会爱护她一辈子。
霜青心头松了一口气,她将公主和驸马的事情都看在眼里,这两人之间看似有争吵有矛盾,但是她总觉得,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所以两人之间应该是有误会。
“驸马,您既然是这样想的,为何不告诉公主呢?公主她以为……”霜青欲言又止。
“她以为什么?”孟飞扬连忙追问。
只是霜青还没有开口说话,这时忽然有人飞奔过来,“将军,出事了。”
来人是军中的副将,孟飞扬平日里极其信任之人。
“北戎忽然开始猛攻,我军受敌,岌岌可危。”
闻言,孟飞扬心下大惊,“快去禀告国公爷,我这就过去。”
“末将已经让人去禀告国公爷了,想必这会儿国公爷已经知道了。”陈国公府离军营更近,想必然比孟飞扬更快得到消息。
孟飞扬抬步就往外走,刚走两步,又回过头来,“霜青,你转告公主,我待她之心昭如日月,让她不要胡思乱想。等我回来,我会和她解释的。”
丢下这句话,孟飞扬这才匆匆离去……
临安公主累极了,因而这一觉睡的很沉,她丝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不知道孟飞扬曾经来过,不知道战场上出事了,更不知道她的外祖父陈国公受了重伤,就要撑不住了。
等她醒来时,已然是傍晚,夕阳即将落下,余辉洒遍大地。
“霜青,本宫好渴。”
一直侯在门口的霜青连忙推门进来,为临安公主奉上茶水。不多时,又有婢女进来,霜青接过,将茶盅奉上,“奴婢料想公主醒来定会口干舌燥,所以命人做了梨羹,公主您用些吧。”
梨清心润肺,倒也合适。临安公主接过,浅笑道:“你倒是个机灵的丫头,一会儿去领赏银。”
“多谢公主赏赐。”霜青连忙谢恩……
“公主,您睡着的时候,驸马来过。”
闻言,临安公主正在用汤羹的手一顿,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他来做什么。”面上颇有不悦之意。
霜青生怕惹来公主的怒火,小心翼翼地低声道:“奴婢瞧着驸马似乎想和公主道歉。”
“道歉,又是道歉!”临安公主神情冷冽,“本宫要他道歉做什么!”她并不喜欢听无谓的对不起。
“公主息怒。”霜青连忙齐膝朝临安公主跪下,心中恨不得扇自己俩耳刮子,她怎么说话的呢。
“公主,驸马原本是想和公主解释的,只是军营里忽然来了事情,公主那时候又还在睡着,驸马这才急匆匆离去。”霜青连忙解释。
临安公主摆了摆手,“你起来吧,本宫不是要朝你发火。”
霜青这才起身,“公主,驸马离开时,嘱咐奴婢转告公主,请公主等他回来,他会和公主好好解释的。”
看了看外面的天空,“这会儿大概驸马也快回来了。”
然而,话音刚落,门外的确想起了敲门声,然而来人却不是孟飞扬。
“公主,将军请您立刻去军营。”
临安公主倏地心下一凉,一股不好的念头瞬间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