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脸色微变,“皇帝,你做皇帝也这么多年了,也该知足了,天祁虽然不是你的儿子,但也是你的侄子,将皇位传给天祁,这也是应该的。”
自从知道赵天祁被皇帝软禁的消息,太后的心头就已经有感觉了,皇帝对赵天祁这个先帝之子,并不太欢喜。现在又传出了这样的谣言,太后就更加心慌了,谣言说的是不是真的,太后不知道,但是她从头到尾将所有的事情回想了一边,得出了一个结论:皇帝似乎不想将皇位传给赵天祁。
谣言的真假莫辨,但是透过所有发生的事情,得出的结论却和谣言所提是一模一样的。
“皇儿,这么多年,你做什么事情,哀家都不太过问,就连后宫的事情,哀家也基本上不管,只是这一次,哀家一定要劝一劝你。”
太后直直地看着永庆帝,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这一生已经什么都不缺了,你想要的东西都得到过,你该知足了。”
永庆帝绷着脸没说话,牙关咬得紧紧的。
他想要的东西都得到了,可是为什么不能永久得到。已经握在他手里的东西,为什么要给别人!
“皇儿,眼下这谣言都传遍了,你总得要将谣言平息下去啊。”太后正色说道,“哀家思来想去,你和天祁是亲叔侄,天祁的性子哀家也是看在眼里的,他像先帝一样宽厚仁爱,他是不可能会对你下杀手的。你是哀家生的,哀家也不相信刺客是你派去的。”
“皇儿,你将天祁放了吧,昭告天下,这一切都是有心人故意使坏,离间你们叔侄的。”
皇帝和祁王都是太后的亲人,她不希望他们之间产生矛盾,她将一切都寄希望于外人使坏。
太后的想法是最美好的结局,然而,听了太后的话,永庆帝看向太后,目光冰冷。
“母后您记得,您当初是怎么和先帝说皇位的传承的吗?”永庆帝反问道。
不等太后回答,永庆帝就继续说道:“您说朕和先帝都是您的儿子,这皇位总归都是我们赵家人的,日后先帝的皇位传给朕,朕将皇位传给先帝的儿子天祁。”
“不错,哀家的确是这么说的。”太后点了点头,道,“皇帝你还记得。”太后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然而,永庆帝的下一句话,让太后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
“这是母后您和先帝商议的结果,朕可没说要答应。”
永庆帝说话的语气凌冽冷硬,太后只觉心口一阵拔凉。
“皇帝,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太后沉声斥道。
日后皇位要传给赵天祁,这是永庆帝接过皇位时,就知道的事情,什么叫他没答应,他若是不答应,那为何又心安理得地将皇位接过去。
“母后您自己也说了,历朝历代的规矩,皇位都是传给自己的儿子,何来传给侄子的说法,朕的东西传给朕的儿子有什么不对。”永庆帝的声音很是冷硬。
朕的皇位传给朕的儿子有什么不对,这是帝王的口吻。他,永庆帝才是大越之君,大越的所有都是他说了算,旁人说了都不算。哪怕是太后,哪怕是先帝,死去的人没有办法开口说话,而活着的人,都必须要奉永庆帝为主,一切都是永庆帝说了算。
“你……”太后瞳孔一缩,眼睛瞪得大大的,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她的儿子吗?
“朕的皇位不是先帝给的。”永庆帝咬着牙说道,“当初攻下这座都城的人是真,不是先帝。建立大越,朕立下了汗马功劳。论能力,朕还在先帝之上,只是先帝运气好,有李穆和云卓为他效劳。”
太后只觉浑身发寒,“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皇儿,先帝是你的亲哥哥啊,他从小待你怎么样?你都忘了吗?”
先帝是长子,为人宽厚,从小就对先帝这个弟弟掏心掏肺的好。太后都看在眼中,她一直以为这两兄弟是兄友弟恭,相处和睦的,她万万没有想到今日居然听到这番话。
永庆帝轻笑一声,道:“若不是先帝是朕的亲兄长,朕会答应让他做大越的开国之君?”
当初先帝坐上帝位的时候,他没有反对,这就已经是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了。
“你……”太后捂着自己的胸口,直喘气儿。
“母后,您的意思,朕都明白,天祁是先帝唯一的儿子,朕不会将他怎么样,他会活着的,朕也可以给他荣华富贵一生,他是一国亲王嘛。至于其他的,母后,您若是为了祁王好,就什么都不要再说了,没办法,皇位只有一个。”
永庆帝的意思很明确,赵天祁可以活着,但是他只能是亲王,不能是君王。
太后脸色有些发白,捂着自己的胸口,无力地说道:“先帝有遗诏,你的皇位必须传给天祁,你怎么能枉顾先帝的意思呢。”
“先帝已经死了,他即便是生前是皇帝,可是他已经死了。”永庆帝冷冷地说道,“母后,现在是朕说了算。”
一个死人,哪怕是曾经的皇帝,但是他也已经死了,人走茶凉,有多少人还记得先帝的恩惠?为了从前的恩惠,又有多少人敢豁出性命来拥护赵天祁。
不会有多少人的。
永庆帝嗤笑一声,是人都是惜命的,真正不要命的人可没几个,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你……你是骗哀家的,原来你都是骗哀家的。”太后忍不住红了眼眶,眼里充斥着复杂的情绪,难以置信,悔恨,还是无奈。
“皇儿,骗来的东西,你不能据为己有啊。”太后哭着说道,老泪纵横。
永庆帝面露不悦,太后的话很刺耳,皇位是他骗来的?这明明就是他自己用血汗得来的。
“来人,太后凤体欠安,还不伺候太后回寿康宫。”永庆帝不愿再和太后多说了,直接将太后打发走。
太后眼泪直流,指着永庆帝,嘴唇都在颤抖,“你……”但是半天却又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责骂永庆帝吗?眼前这个人已经是皇帝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在她跟前侍奉的儿子了。
永庆帝眼皮儿都没有抬一下:“太后身体不适,需要静养,日后就在寿康宫静养就好,谁都不许打扰。”
这就是变相将太后禁足了。
太后睁大了眼眸,直直地看着永庆帝,何曾见过被自己亲生儿子禁足的人。
然而,永庆帝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太后,只是吩咐下人,扶太后离开。
太后只觉心口一片凉意,这样的永庆帝还陌生,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
皇帝吩咐了,宫人们当即不敢怠慢,立刻将扶着太后回了寿康宫,然后好生守在门口。
一国太后就这样被皇帝禁足了……
太后病倒了,皇帝吩咐太后的病要静养,谁都不能打扰。
当然这也不是假话,因为太后的确病倒了。
寿康宫,太后缓缓睁开双眼,缓缓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她素日里伺候的宫人都在,还多了几个生面孔,这些新的宫人是哪里来的,太后心里很清楚。
“什么时辰了?”太后问道。
贴身宫人依言答了,“回太后的话,刚过巳时。”
“都巳时了,没有人来给哀家请安吗?”太后又问道。
宫人看了看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陛下说太后您要静养,各宫娘娘就不便打扰太后,不过,皇后娘娘等人都派人送了东西过来。”
“呵!”太后苦笑一声,送来东西又怎么样?她是太后,什么都不缺,她只是想知道,皇帝是不是真的将她禁足了,她到底是她的生身母亲啊,他就真的狠得下心,这般对待她么?
而事实证明,他会,他真的会。
宫人将太后的苦涩看在眼里,劝道:“太后,太医吩咐了您要好生静养,您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太后的脸色并没有见好,从前没有明白的东西,现在终究是懂了。
“去,将我的佛珠拿过来。”太后吩咐道。
宫人得了吩咐,立刻将佛珠呈上来,又听到太后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哀家也好独自一人待一会儿。”
宫人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大着胆子说道:“太后娘娘,陛下吩咐了,要奴婢们好生照拂太后,不得有失……”
“哀家说话不管用了吗!滚!”还没等她说话,就听太后厉声吼道。
太后鲜少动怒,如今动起怒来,这一声怒吼倒是将人吓得不轻,宫人们面面相觑,这才相继退下……太后到底是皇帝的生母,若是惹恼了太后,皇帝未必不会追究。
所有人都离开了,偌大的房间中,就只剩下太后一个人,太后捧着那串佛珠,眼泪簌簌落下。
“老爷,咱们的儿子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呢?我好像从来都不了解这个儿子。”太后口中的老爷指的是她的夫君,先帝和永庆帝的父亲,后来被先帝追封为德宗皇帝。
德宗皇帝去世时,先帝还未称帝,因而太后对德宗的称呼一直都是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