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顿,看向了我。
我呼吸一紧,心里打起了鼓来。
他的手指在我的手心上画了一个圈,这是干嘛?
画圈圈诅咒我吗?
我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冷静。
“确切地说,是在他第一次发病之后没多久。”
我猛地抬头,撞上了闫祯闪烁着幽光的眼睛。
“他的病很严重吗?不能找到合适的心脏?”
闫祯点了下头。
“根本找不到,医生说了,最多活到四岁。”
我沉默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想,如果是我,我会怎么做?
“如果闫子康是你的儿子呢?”
“我一直都当他是我的儿子,从他叫我爸爸开始,我没有拒绝过这个角色。只是知道的时候略诧异,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和辰辰一起玩,我让他们练摔跤, 只是希望他能身体强健点,少受点病痛折磨。”
我静静地凝视着他,他的指尖微凉,在我的手上又画了一个圈 。
“我并不想让你知道这些,我宁愿你以为两个孩子都不是我的,我也不想让你知道我圈养了一个孩子做替罪羔羊。就算我不想,就算我拼尽了全力只想让他生命结束的时候能好点,却还是让他惨死。”
他垂下了头,掀开被子拿出了一根烟来。
我记得闫子康死的那几天,闫祯总是不停地抽烟。
他病了几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
如果我是一个局外人,或许我会嘲讽他,到底将闫子康当成了棋子,又何必为了棋子注定悲惨的命运而寝食难安?
但,我不是局外人。
我对闫祯的痛楚能感同身受。
“所以……你才要想尽一切找到凶手?”
不仅仅是为了三个孩子,还为了闫子康那个可怜的孩子。
我到底是欠了郭可萦的,欠了那个孩子的。
“闫祯,以前郭可萦对我做过什么,都一笔勾销。如果她做了什么错事落在了我的手上,我能放过她一次,但也仅仅是一次。”
再也没有下一次!
这,才算是两清了。
闫祯回头看我,他忽然伸手,摸了一下我的脑袋。
“我的方式是寻找仇人报仇,而你的方式如何,我不会干预。潘雨彤,你不要有任何负担,一切都是我的选择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也无需愧疚,该有的愧疚都我来承担和偿还。你如果不能快乐,那么我做什么都失去了意义。”
他将我捞入怀中,在这个寒冬窗口下,给与我只属于他一人的温暖。
两天过去了,Make给了打了一个电话,告诉我一个诡异的 消息。
“雨彤,警察告诉我消息的时候我整个头皮都麻了。”
“怎么了?”
“那个撞死人的车子里,不是找到了凶手的毛发了吗?你猜DNA验证出来,是谁的吗?”
Make神神道道的,这语气好像看到尸体站起来似的。
“好好说话,到底是谁的?”
我刚拍完戏回到庄园,刚朝里头走,就下起了雪,我一边打伞,一边让辰辰跟紧我。
“那根毛发检验出来是于佩珊的。于……佩珊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她变成鬼出来杀人了吗?雨彤你要小心点。”
什么?
我的伞差点握不住,辰辰诧异地看向我,却是安静地待在我的身边,没有打断我。
“你是说,杀死晋瑜的是于佩珊?这怎么可能? 于佩珊还活着?”
我惊诧地脱口而出,Make连连说是。
“警方已经确定了,于佩珊还活着。而且应该就在Y市。我估计她隐姓埋名了,指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
我呼吸一凝,问道:“当初她不是掉下了盘山公路了吗?”
“那是一座险峰,下面都是怪石,搜救队找不到人,就看到被撕裂开来的衣服和一些皮肤组织,判断是被山下的狼和野狗给吃了。”
有皮肤组织,就说明至少是受了不小的伤。
我没想到她的命这么大,竟然还活着……
“Make,你去查一下晋瑜在美国时候都接触的人, 问问看有没有谁知道他的女朋友的模样,看看有没有人知道他女朋友的名字,最好能拿到照片。还有,派人查查那两年于佩珊在美国的时候,都和什么人交往。”
我心里头总是有种莫名的不安感,于佩珊真的只是因为命大?
几次都安然无恙。
“在想什么?”
闫祯的声音突然从我身后传来,我一颤,把手机给摔了出去。
闫祯微微拧眉看我,“被我吓到了?”
他拿起我的手机,看了一下我刚挂断的号码是Make的,就问道:“晋瑜的案子调查地怎么样了?”
我抬头看了闫祯一眼,他今天穿着黑色的貂绒大衣,显得尊贵又神秘。
几片雪花落在了他漆黑的发间,像是在点缀他的雍容华贵。
他俊美而白皙的脸庞因为我不住的凝视而露出了笑来,真是有够妖孽的。
这样的男人,难怪会引得女人前仆后继。
只是于佩珊还活着的消息,我要告诉他吗?
我抿着唇,不等我思考出结果来,嘴巴却快过大脑。
“还没呢,暂时没有任何消息。”
辰辰迅速地看了我一眼,我后悔地咬牙。
我竟然在孩子面前撒谎了。
我既怕教坏了辰辰,又怕辰辰揭穿我的谎言。
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得胸口闷地很,罗洲的话钻出脑海,他说我是个贼。
而我,现在就像是贼一样,把主人珍而重之的珍宝藏了起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我忽然觉得委屈极了。
我不想做一个贼,但是有人让我上了贼船,这船不靠岸,我下不了船,我不会游泳,如果勉强从船上离开,只能溺死。
我,没得选!
然而,这份没得选才逼出了我自私的人性,这一面让我在孩子面前抬不起头来。
我从闫祯手里抢过手机,然后抱着辰辰快步走了起来。
“下雪太冷了,我先带辰辰进房间里。”
我紧紧地抱着辰辰,他那只温热的小手在我的手上抹了下,问我道:“妈妈,说谎会很痛苦吗?你哭了。”
我微微一僵,才知道原来辰辰在给我擦眼泪。
“对不起,妈妈撒谎了。”
辰辰定定地凝视了我两秒,道:“妈妈,你可以跟爸爸承认错误,告诉爸爸你说谎了。我相信爸爸会原谅你的。”
我……
我心里说不出的苦涩滋味。
然而看着辰辰清澈的眼睛,我只好点头。
在教育孩子这方面我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疏忽,而且,我也面对不了刚刚像贼一样的自己。
我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正准备上车离去的闫祯。
“你,等一下。”
然而,风雪开始加大,闫祯根本没有听到我的说话声,车门就关上了。
我看着扬长而去的车屁股,对辰辰道:“今晚你爸爸回来后,我会跟他坦白。”
辰辰拉着我进屋,像是一个小大人一样把门关上。
蓉蓉正趴在床上看书,偶尔还逗一逗思辰,见我们回来了,高兴地要抱我,却被辰辰轻轻推开。
“我和妈妈有话要说,你先听着,一会儿再发表意见。”
蓉蓉微微一愣,然后也就坐了回去,她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我们。
我忽然觉得这个家,我的地位似乎一下子变成了金字塔最底层。
看辰辰这幅样子,好像要准备管我似的,我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明明是一个小闫祯,等着要念我。
“妈妈,你刚刚说谎,是为了什么?”
我……貌似不太必要和小孩子说这些大人间的复杂事情吧?
辰辰站在我面前,他十分严肃地道:“如果是为了我们这个家,那就不用和爸爸承认错误。有时候爸爸也会犯错,爸爸说过,有些错误不需要让无辜的人知道。我相信妈妈也是这么想的是吗?”
是吗?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
我不想让闫祯知道, 侧面来说,好像也是为了维持我们这个家不散。
我的脸一红,我儿子竟然将我赤裸裸的嫉妒蒙上了一层粉色的面纱,我一下变得高大上了。
“妈妈,有些谎言该撒还是要撒,就比如我上学很多人都问我我爸是谁,我都说是一般人。”
……
难道你爸是超级飞侠吗?
不是一般人,难道是神吗?
辰辰挑着眉头,歪头看我道:“这样,我才能用实力打败他们。别一个个说我靠爹。”
这,算是善意的谎言吗?
你说的,根本就是大实话!
我捂着额头,听着辰辰煞有介事的举例子,摆事实,讲道理。
最后蓉蓉来了一句,“妈妈,一般的好孩子不说谎,我和辰辰不是一般的好孩子。妈妈也不是一般的好妈妈。”
我摆了摆手,表示不能继续听下去了。
再听下去,我三观说不定会扭曲。
“这次是妈妈错了,妈妈会跟你爸爸承认说谎。你们也是,别跟我说说谎是好孩子这样的话!”
两个孩子两双大大的眼睛眨啊眨的,嘴里都说是,可他们心里怎么想的,我还得时刻注意。
我去洗了个澡,恼恨自己差点被四岁孩子给洗脑了。
晚上我给闫祯打了一个电话。
“喂,雨彤姐,公司这两天正忙着将新研发的手机重新整合,总裁今天下工厂了,工人们都走了,总裁还在这研究手机呢。”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小陈道:“总裁说会迟一点,大概10点到家。雨彤姐,这样精确的时间,也就我们总裁能做到,总裁这么顾家,我天天看着我们总裁,总是按着他这个标准来看男朋友,总觉得我男朋友这个也不好,那个也不好的。我都要怀疑人生了。”
我噗嗤一笑,道:“你别开玩笑,你男朋友对你多好,我还不知道。没事的话,我挂了。”
“雨彤姐,你等一下。刚刚你送给总裁的花总裁很喜欢。”
花?
什么花?
闫祯还要我送花?
我明明没有送花。
“哦,你花漂亮吗?我好像有写了卡片,不知道送花的小哥有没有把那卡片弄丢了。”
小陈笑了笑,“没呢,我都看到了,你不是约总裁10点在龙湖那边的酒店见面吗?”
卧槽!
哪个混蛋敢用我的名义约我老公?
“那字我写的丑吧?”
“哪儿能丑呢?很好看啊,总裁一眼就认出是你写的。”
笔记这样相似,是谁?
我脑海中跳出了一个人的模样,双手微微一颤。
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熟悉地都穿一条裤子。
我能模仿她的字体,她也能模仿我的字体,分毫不差。
我咬紧牙关,挂了电话。
然后就换上衣服,开了车子就出去了。
于佩珊,你终于又出现了吗?
这一次,你直接约闫祯,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等开到了龙湖附近就看到了这边唯一一个大型的酒店。
龙湖水丰而浩荡,这家龙湖酒店是一个大型的度假酒店。
随时可以看到恋人在这附近散步。
我将自己遮掩了下,就到了前台要了一间房间,然后就在客厅这等着。
现在才七点半,人很有可能还没到。
然而我等了一个小时,还是没有看到可疑的女人经过。
难道,已经在房间里头了?
这房间这么多,于佩珊也肯定隐姓埋名了,我直接去前台问会让人产生怀疑。
我微微一顿,给闫祯打了个电话。
这一回,是闫祯接了电话。
“闫祯,我忘了自己订的是哪个房间,手机信息不小心被我删了。”
“1803。我还要忙一会儿,你如果着急的话,我给你点一份外卖送过去。”
“好啊,点一份外卖吧。”
挂了电话后,我就上楼了。
我的房间是1810号,和1803隔了不少个房间。但是好在是同一层,所以我上18层电梯没有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