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掉下的地方,有一块礁石,我们全游艇的人都没有注意到你,他们都在纵情游玩。我开了小船去救你,却发现你已经血流满面,额头那因为撞击到了礁石而破了一个口。我带着你要走,却被海藻缠住,后来小船翻了,卡住我的腿,那游轮的人落下了我,直到他们回去后才发现我不在,再回来的时候我的双腿已经彻底地没有知觉了。我一直抱着你,把你放在那礁石上面,生怕你躺下来溺死了。”
白清扬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想到了当时的凶险。
“你流了很多血,也昏迷了一段时间。那时候我以为你再也不会醒来了。”
我低下头,轻声问道:“那时候你以为我是潘雨彤?”
他微微一震,没有回答。
“因为我的脸和她的一模一样?所以你觉得我就是潘雨彤?几年前,你在美国追着的那个女人也是潘雨彤?我,是不是就是潘雨彤?”
我一连窜的追问,他嘴角的笑就渐渐收敛,最后他抿紧双唇。
“不,你是童雨。你不是潘雨彤,你只是和她长得像,潘雨彤已经在那场爆炸里死了。”
他话落,忧伤的双眼灼痛了我。
“童雨已经回来了。”我坚持道。
“不可否认,你是因为我的脸而选择救我的。”
白清扬微微一僵。
“所以,你一定知道我的过去,你不会任由一个身份莫名的人留在身边,还把我当做你的未婚妻。白清扬,这是我唯一一次问你,也是最后一次问你,我到底是谁?”
他深深凝视着我,目光无波无澜。
“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童雨。”
是吗?
到底这一场里,是谁欺骗了谁,谁又被谁欺骗?
“白清扬,会是你骗了我吗?”
我直直地盯着他,我不希望是他,我也不希望是闫祯,我也不希望是我的父母。
可他们之中肯定有人说谎。
“你想查什么,我都愿意陪你去查。如果我要骗你,从你醒来的那一刻我就会说你是我的妻子,而你就没有任何可以回头的可能。可我没有,这两年的时间我都陪着你,我期望有一天我能站起来,给你一场完美的婚礼,而不是因为我这样的一个残废,让你觉得遗憾。”
我听着他语气里头的执着,心被狠狠震颤着。
我竟没想到他一水无痕的表象下,竟会有这样汹涌的情潮,我看着他按着双腿的手,心里只觉得难过万分。
因为,就算他能站起来,而我,还是无法给他一个婚礼。
“我……对不起。”
因为我的贸然怀疑,因为我的无法回应他的爱,我别无可做,能说的只能是这样苍白的三个字。
“你,答应我的,陪我到我重新站起来,这句话,还有用吗?”
他投过来的希冀目光让我无处可逃,我点了下头,他绽放出了一个笑来,对我道:“这就好。”
路上我们彼此沉默,直到到了医院,我给爸妈送上了吃的,我们四个人的氛围就格外地静默。
我爸妈年纪大了,折腾的时间久了就熬不住。
白清扬送了我爸回去,我陪着我妈在医院租了两个躺椅,我妈静静地躺着,却背对着我。
我看着我妈那清瘦的背影,心蓦地一疼。
“妈,对不起。”
我从身后抱住我妈,感受到她微微一颤。
那抽泣的声音从前头传来,我妈捂着脸悲痛地哭着。
妈……
“妈,是我错了,你别难过。”
我妈回过头来, 盯着我,道:“你妹妹她活不了多久了,医生说可用的心脏可遇不可求,我们等不到了。妈就只有你了,你能不能别去找闫祯,他毁了你爸的生物馆,又因为他追着你妹妹不放,才导致你妹妹病重发作的。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妈,就断绝和他的往来,就当妈求你,你能不能嫁给白清扬?”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住。
“妈,我……”
我做不到,我爱他,我想和他走下半辈子,我舍不得放弃他。
“你别再做梦了,你不是潘雨彤,你根本不是。你不是奇怪你脑海里怎么会浮现出那些潘雨彤和闫祯相处的片段吗?我告诉你,因为你根本就是潘雨彤最好的闺蜜,也是当初背叛她的那个最好的闺蜜,于佩珊!”
什么?
我浑身一震,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妈。
这,怎么可能?
那个于佩珊?背叛了潘雨彤,曾经因为和潘雨彤长得很像,就占用了潘雨彤的身份,贪了不属于她的钱财,甚至占有了她的丈夫,无耻地人憎鬼厌。
我,会是她?
不,我不能接受!
我颤抖着后退,当冰冷的墙壁挡住了我后退的路,我无处可逃,那面墙仿佛将我的退路挡死,让我没有无路可走。
“妈,我求你,别骗我,我求求你,我不是,我不是她。”
如果我是于佩珊,那么我更没有脸,没有脸靠近闫祯,靠近潘雨彤的两个孩子和她的母亲潘妈妈。
我泪如雨下,看着我妈撇开头。
“妈,我不是对不对,我根本不是那于佩珊。”
我妈摇着头,道:“不,你是。那两年的时间你假装你是潘雨彤,潘雨彤的过去你自是了解了一些,那些记忆是当初你刻意搜索消息的时候落入你的脑海里,那根本不是潘雨彤的记忆。潘雨彤死的那天,你被放出来,是想见一见潘雨彤的死,却失足掉进了海里。你如果不相信,大可以去查一查,于佩珊就是小三生的,她的过去是不堪的,所以我们才不让你想起来。妈没有错。”
……
我浑身一颤,抱着头蹲了下来。
难怪,难怪他们都不肯告诉我,我是谁。
过去,竟这样让人羞于面对,做了小三,上了好朋友老公的床,因为长得和好朋友像,就冒充她,卷走了她所有的钱……
这,就是我?
哈哈,我竟是这样的一个人,我有什么资格对闫祯说爱。
我又凭什么再次抢走潘雨彤的人生?
“妈,所以爸就是于佩珊的爸爸?”
我妈顿了下,肯定地点了下头。
“对,你是于佩珊,否则我们也不会一直不敢给你做身份,让你用童雨的身份。因为你不是无罪释放的,你还是戴罪之身……”
我再也看不清我妈的脸色,转身朝外走去。
“佩珊……”
“妈,我求求你别这么叫我,别这么叫我!”
我快速出了门,来到了走廊,靠在了墙壁那,任由眼泪汹涌而出。
所有谜底,终于揭晓。
只是我没想到,谜底揭开的这一刻这样疼。
而我,竟一直在奢望自己就是潘雨彤,妄图再次夺取她的人生。
我,是一个罪人。
而闫祯,你,到底把我看错了……
可能是失去记忆的我,变得最纯粹的我,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不是那样尖锐而势力,所以脱离了那些,我没有那么可憎……
而没有那么可憎的我,却夺走了潘雨彤到死都没有等到的那三个字。
我捂着嘴,蹲在了墙角。
我迅速打了一个电话给白清扬,才知道他根本没有离开,就在医院附近。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他就坐在医院一楼的休息区,面对着午后的阳光,静静坐着。
“白清扬,你调查了我是不是,我是不是于佩珊,如果我是,我是怎么从警局里头逃出来的?他们不是说于佩珊去了美国的吗?”
白清扬微微一顿,“你,都知道了?”
我艰难地点了下头。
是,我都知道了,我仿佛知道了这世上最让人痛恨的消息!
“你能从警局逃出来,好像是闫祯的母亲帮忙的,不过你们之间达成什么交易,我们查不到。去美国这个消息是我放出来的,我怕你在国内顶着这张脸会被人联想到于佩珊,那你的新人生就没有了意义。”
我苦涩一笑,难道现在我知道了,我的人生就有意义了吗?
我踉踉跄跄地出门,白清扬推着轮椅想要靠近,我忙摆手道:“别过来,别过来……让我自己呆一会儿。”
我飞奔出医院,打了一个车就去了启辰公司。
当车子停下,我坐在车里,看着那一栋楼,看着那七层的方向。
我看到了闫祯正站在那玻璃窗前,有两个人和他汇报着什么,他不时地点了下头。
“小姐,下车吗?”
司机的提醒传来,我伸出手刚要拉开门,然而我的动作戛然而止。
下了车的我,站在启辰公司门口,除了尴尬和无助,我还能有什么?
“都排好队,别着急,你们长得和潘雨彤像,总是有几分可能能入总裁的眼的,你看那个春漫不就是眼睛和潘雨彤像就过了初试,现在公司都已经准备力捧她了。你们别气馁。”
一个男经纪人带着四五个女孩进去了。
而我看着那些女孩,或背影,或者身材比例,都和潘雨彤有那么一两分相似。
我笑了起来,笑声轻浅,却慢慢地放大,到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司机吓了一跳,忙道:“你别这样哭啊,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
他的劝诫全然无用,我还是不能自抑地哭着。
我,到底是因为这张脸。
人家只是因为一双眼睛像,就前途光明,而我,像是一个复制出来的完美品种,闫祯,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无可厚非,他爱潘雨彤,很爱很爱,最后竟疯狂成这样。
我忽然想起情深深雨蒙蒙里头陆依萍的父亲,那个男人就因为遇到的女人总是有那么几分像那个初恋,就把她们纳入麾下。
而闫祯,和他几乎一模一样。
我的心陡然一空,像是有什么东西渐渐抽离。
“司机,开车吧。”
司机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告诉他回医院,就拿出手机来。
看着手机里头通讯里的天使恶魔这个名字,我闭上了眼,将这个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这一幕,莫名地再次熟悉了起来。
好似,曾经我也这么做过,把那个我最最心爱的那个人从我的心里删除。
这个动作带来的痛楚竟成倍增加,仿佛要夺去我的呼吸,让我痛不欲生。
而他给我的那个链接,我看着看着,手在上面摩挲着,却不敢删,不愿删,不舍得删。
许是老天都不愿意我顶着别人的这张脸继续招摇撞骗,我一个不注意,竟不小心点了删除键。
我愕然地看着那个链接从我的页面上消失,我连忙点了又点,那一页却空无一物,空白地仿佛是我现在的大脑,是我渐渐被掏空的内心。
是上天注定吗?
不给我留下任何念想,不让我存一丝一毫的奢望。
我紧紧地抱着手机,悲伤地靠在了车门那。
闫祯,当初是我妄想了……
我那时候怎么敢说我不愿意生活在别人的影子下,过别人的人生,不愿意失去自我?
我又怎么敢在那时候觉得做潘雨彤,做别人的替身是一种委屈?
现在,就算我想,就算我求,我也没有那个脸面,我也没有那种资格。
到了医院,我妈看着我红肿如核桃的眼睛,她的眼皮子微微一闪,才对我道:“断了?”
我呼吸一顿,浑身僵疼。
“……嗯。”
“我们接你妹妹回家,医生说等有适用的心脏会通知我们。我们家里的设备也能养她……”
我妈说着眼圈就红了,她过来拉着我的手,道:“孩子,妈怕,妈怕童雨走了,你也跟着离开了,妈一个孩子都没有留下。别怪妈说出真相,别怪我。”
我摇着头,道:“妈,别说了。”
我扶着她的手,她突然道:“你的手心怎么这样冰凉?”
“没什么,可能是外头风大吧。”
我妈不知道,我的心一片冰冷空洞,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就不停地出冷汗。
接受真相后,我还不能相信,真相残酷地让人心碎。
我妈深深看了我一眼,就没有再说话了,然而她温热的手却一直紧紧握着我的。
我能感受到,她真的害怕我离开,也使劲想要温暖我。
我道:“谢谢妈。”
我妈僵了下,低着头没有回答。
回到家后,我们把童雨安置好,童雨一直都昏迷着,她偶尔醒来,我妈也只能给她喂点流质食物。
我看我妈才一天就憔悴下来,就接手去做。
我妈几番看着我照顾童雨欲言又止。
“童雨,跟爸爸来一下。”
我看了眼我爸下楼的背影,把碗筷交给了一边的仆人,才跟着下了楼。
我们家地下室是我爸的私人研究室,这个研究室的投资都不比我们的别墅便宜,我刚进去,门上就传来了警报的声音。
我爸惊讶地看着我,问道:“你带手机了?”
我摇着头。
我爸让我检查一下自己身上有没有带什么金属或者电子产品。
我自己检查不出来,我爸就叫来了他的助手。
那个助手观察了我一下,道:“小姐,你背后脖子下那有一个小小的芯片,我用小针刺你一下,有一点点疼,你忍一忍。”
芯片?
那是什么东西,谁给我植入的?
那助手将那小小的芯片拿出来后,就开始探查这枚芯片的信息。
他来到了角落那,找了一个不怎么用的电脑,就把芯片插入,刚调查到芯片的传导信息,电脑就黑了。
“高手啊。”
他看着那报废的电脑,对我道:“应该是科技高手,在你身上设置了监听设备,只是我还来不及查对方的信息,电脑就被病毒侵入了。”
我一听,就知道是闫祯在我身上设置了监听。
什么时候?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要调查我,还是不相信我?
“进来吧。”我爸说道。
“我给你做一下检查,看看你头部的血块现在什么情况了。”
这是例行检查,每个月都要检查一次,这一次我爸检查过后,告诉我说:“一直没有告诉你你脑中有血块,你会不会怪爸爸?”
我摇了摇头。
我爸叹了一口气,道:“爸给你配的药都是对你的身体无害的,爸不想你痛苦。”
可我,依然痛苦。
“你,上去休息吧,如果还觉得头痛,要告诉爸爸。”
临出门之际,我爸道:“你,嫁给白清扬吧,他这段时间不好过。就算为了报恩,就算为了留在我们身边,你答应嫁给他好吗?就当爸爸求你。”
我的双手不由得握紧成拳,尖锐的指甲几乎刺入手心。
我咬着牙,听着喉咙里头呜咽的哭声,却压抑着不让这哭扬声而出。
“爸,你们就这么想我嫁给他?”
我听着身后我爸道:“我怕你接近闫祯会受到伤害,我也怕你会因为闫祯而离开我们。而我们和闫祯是仇人了,你该知道他做了什么,如果不是他,你妹妹也不会这么快发病,她本来还有好些年可以活的,她可以追求自己的梦想,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去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