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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牧隐仔细地擦干她脸上的泪花,一扫多日来的疲惫,蹭了蹭她酡红的脸颊,问黎婉,“住在这里害怕吗?”

黎婉身子一颤,迎上他疼惜的目光,摇了摇头,巷子里的人的确如祝大夫所说,纵使做的活儿不光明磊落,对邻里算得上不错了,江妈妈还专程出去打听过,这一块区域,在沧州算得上出了名的复杂,住进来的人常年没有搬出去过,久了,对这里都有感情了,张妈妈特意问过,外边的人对这边不屑一顾,这里边的人也看不起外边的人。

“这边的人不如外界传得那般不堪……”黎婉张了张嘴,倏然又阖上,秦牧隐都找到这个地方了,周围的情况怕是探听清楚了。

她不出声了,秦牧隐盯着她的眉眼,这番看去与之前略有不同,皮肤白皙,粉面桃腮,长长的睫毛盖住了黑白分明的眼神,秦牧隐压低的声音,“怎么不说了?”

黎婉抬眼,摇了摇头,说起了其他,“侯爷怕是还没见过老夫人罢,老夫人在隔壁!”

岔开话题,黎婉侧身看了眼窗外,颜色不一的光打在窗户上,外边的闹声不止,若不是屋里燃着灯,更像鬼魅声。

“走吧,去和老夫人请安。”没见着人的时候好似有千言万语,真见着了,秦牧隐扭过她的脸,轻轻啄了下她的唇,“我把张大夫带过来了,战事吃紧,你们若是想去村子我派人送你们过去,不想的话在这住着等我!”

黎婉面露担忧,秦牧隐的吻再次落下,“全安身上的信物不是说给你了吗?你拿着没?”

黎婉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子,解开绳子,“是这个吗?”

全安几个人昏迷不醒,黎婉也认不出这是什么,秦牧隐接过手,左右端详了几眼,起身下地,“禹州城危机重重,有了这个,我们的孩子不会留在这里出生。”

秦牧隐打开门,叫了声全平,“叫大家准备准备,再过一个时辰出发。”

黎婉清楚他还要去前边,没想到他会连夜出发,木讷地站在那儿,总想为他做些什么,在屋子里转了转,还是秦牧隐按住她肩膀,黎婉才停了下来。

“不着急,我们先去给老夫人请安,江妈妈知道我来了怕是准备了许多吃食,吃过饭我再走。”她不知所措的模样,秦牧隐于心不忍,拉着她的手,走到外边,阁楼有三间屋子,一间黎婉的卧室,一间老夫人的卧室,还有一间偏房,两人共用,秦牧隐指着其中一间问,“老夫人在里边?”

屋子里没有灯火,即便是老夫人的卧室,她该不在里边。

这时候,楼梯传来响动,是江妈妈的声音,“夫人,老夫人在厅堂,已经摆好饭菜了,你们忙完了先吃饭吧。”

虽然江妈妈没有上来,黎婉因着江妈妈的话仍脸红不已,她与秦牧隐什么都没做,不过,不过睡了觉而已。

晕红的光打在她的脸上,秦牧隐失笑,紧了紧她的手指,没趁机调侃她,“走吧,边吃边说。”

厅堂,江妈妈守在老夫人身侧,难得,见秦牧隐和黎婉手牵着手也不觉得黎婉不懂分寸,换作黎婉刚进府的时候,江妈妈对此行径只怕会皱眉冷眼,认为黎婉不懂规矩,缠着秦牧隐不放。

江妈妈欣慰的矮了矮身子,“夫人,少爷,快吃饭吧。”

老夫人叮嘱过了,出门在外,称呼上要避着,江妈妈给两人摆好碗筷,躬身退了出去。

秦牧隐扶着黎婉坐下,随即,走到老夫人跟前,屈膝跪下,“让老夫人担心了。”说着,俯身,磕了三个响头,老夫人坐着没动,待秦牧隐磕完了头才虚扶了他一把,一脸平静,“起来吧,待会走的时候带点江妈妈做的饼,你一回来她就在厨房忙活了。”

秦牧隐拍了拍膝盖,点头应下,从容地在黎婉身侧落座,桌上菜肴吩咐,和在侯府的时候不相上下,秦牧隐夹了一块肉放进老夫人碗里,“老夫人瘦了,多补补吧。”

老夫人揶揄他,“怎么不将蹄花夹给我,真以为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江妈妈都是早上买菜,秦牧隐回来得晚,故而,猪蹄只够黎婉吃,秦牧隐见着只有一块就明白了,闻言,他毫不犹豫地将猪蹄放到黎婉碗里,视线落在黎婉的肚子上,“奶奶疼你的,乖,吃吧……”

两人一来二去的对话,将难得聚首有分离的愁绪冲淡了,老夫人不是多话的人,秦牧隐还是挑了这段时间的事情说,戚家军果真将主要兵力放在攻打禹州上,沧州还有南夷人,戚家军的目的是前后夹击让他措手不及,若不是全付心中说发现沧州有变,秦牧隐也不会怀疑戚家军。

他轻描淡写说着前边的战事,黎婉和老夫人却是明白其中险象,末了,秦牧隐拧眉地望着老夫人,“老夫人可知这次谋反的戚家?”

戚家军十万兵力,迟迟攻不破禹州,其中和戚大将军有关,戚大将军更想生捉他,有两次秦牧隐以身涉险才明白过来。

老夫人不料秦牧隐会问起这个,摇了摇头,老侯爷在外边打仗,回来说起战事多是挑些有趣的事情说,“你父亲和戚家军打过交道,其中细节我却是不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想着戚家军这次卵足了劲造反,府里还挂着父亲的画像,我觉得奇怪罢了。”秦牧隐没说戚家军想活捉他的事,说了,两人只会更担心。

老夫人不再多问了,黎婉也帮不上什么忙,上辈子当太子的是靖康王,戚家并没有谋反,黎婉试着推测道,“侯爷,不若你让皇上问问靖康王?靖康王该知道什么。”

秦牧隐转向她,眼带审视,黎婉微微不自在,“我就是觉得奇怪,之前靖康王和戚家军联手,之后又不了了之,该是出了什么事才对。”

秦牧隐没吭声,低着头,像是在思考黎婉话里的意思,靖康王现在已经是笼中鸟,给皇上去信,问问他也无妨。“你想得远,可以一试,待会我就捎信去京中问问,你多吃点!”

两人琴瑟和谐,老夫人也高兴,秦牧隐不再说前边的战事,而是问起了黎婉肚子来,老夫人明显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得多,“婉儿这一胎如果是个男孩可要好生教育,怀着吃了不少的苦,只怕是个调皮的,若是个女孩,就留在家里,性子野了可不成……”

一向温和的老夫人一板一眼说着,黎婉好笑不已,老夫人是觉得这个孩子调皮不好约束,要亲手管教了?

秦牧隐笑着接过话,“老夫人,您现在说的话我记着呢,以后孩子生下来我要管教的话您可不准在旁边护着!”

语声一落,就见老夫人狠狠瞪着他,秦牧隐别开脸,见黎婉也瞪着她,不由得啼笑皆非。

“你小时候是个懂事的,婉儿性子又好,你们两的孩子定然不差……”老夫人絮絮叨叨,就是黎婉在旁边也笑了起来,老夫人怕也只是嘴上说说,黎婉的目光落在桌下的肚子上,神色柔和下来。

屋里的气氛极好,黎婉吃饭比往回都要慢,秦牧隐搁筷的时候她还有一碗汤没喝,秦牧隐唇角带笑,“不急,我等你吃完了再走。”

这时候,江妈妈收拾了一个包袱进屋,“少爷,这是给您做的饼,还有两身衣衫,天气暖和了,再穿冬日的衣衫行动不便。”江妈妈将包袱搁下,转身退出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秦牧隐低沉道,“江妈妈,辛苦你了。”

江妈妈扭头,笑意盈盈,“我啊,和老夫人一样,盼着您和夫人平平安安就好。”

全平记着秦牧隐说的时辰,可不敢催促,手里提着包袱,随行的人手一个,估计是江妈妈弄的吃食,秦牧隐抓起桌上的包袱,“天色已晚,你们也别送了,不出两个月,我就来接你们回京城。”

有了虎符,二十万大军为帮手,秦牧隐目光一狠,不会再给戚家军机会了。

黎婉和老夫人表面答应得痛快,秦牧隐前脚一走,她们后脚就跟上了,他们的马安置在一家酒肆外,全平手里提着两个包袱,秦牧隐和他的,他转身,灯红酒绿中隐隐看着最里的大门口有几个人,全平瞥了眼冷气沉沉的秦牧隐,适时住嘴没说话。

侯爷聪明,怎么会不清楚夫人和老夫人放心不下他,奇怪的是,上次侯爷命他们折身回来,见夫人进门后才走,这次,却是头也不回,走出巷子,街道上安静了许多,全平终究忍不住开口,“侯爷,夫人和老夫人还……”

“往前走,别说话。”巷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多,秦牧隐感觉一道目光投注在身上,随意一瞥,发现是个醉鬼,他不敢拿老夫人和黎婉的生命冒险,故而,头也不回的走了。

黎婉扶着老夫人的手,秦牧隐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逐渐华为一个黑点和夜色融合,黎婉吸了吸鼻子,声带哽咽,“老夫人,我们也回吧,我相信侯爷……相公说到就会做到的。”

翌日一早,黎婉如平常般,吃完早饭在院里散步,她看书籍上记载,说是饭后散步,到了生产的时候不会觉得痛苦,她向张大夫证实了这个说法,她将小孩子穿的衣衫搁到院子里的石桌上,走了不到一刻钟,就见江妈妈急匆匆走了进来,手抚着胸口,一进门就将院子的门关上了,黎婉看不清楚外边的情况,“江妈妈,怎么了?”

江妈妈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转身,透过门缝瞅着外边,黎婉心中奇怪,两名小厮蹙着眉头,拔出棍子,江妈妈示意他们别出声,过了一会,江妈妈才转过身来,松了口气,“外边今日乱糟糟的,听说,昨晚南夷人在城外聚集闹事,死了不少人,大街上,南夷人闹着要找出凶手了,我看着挺可怕的,回来时感觉有人跟着我……”

还没说完,院门就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江妈妈身子一颤,想来是真的被吓着了。

江妈妈给两人比划了手势,两个小厮各站在一边,全康和全安也出来了,江妈妈冷静下来,又传来叩门声,她扯着嗓子问了问,“谁啊……”

“我,小李……”声音顿了顿,是打嗝的声响,“江婆子,你的东西掉了,被我捡到了,嘿嘿……”接着又是打嗝声,“我给你送来。”

江妈妈不敢放松戒备,四下找了圈,她没有掉东西啊,全康和全安藏在两侧,吩咐小厮开门,小厮拿开栓子,果真是小李,他一手捂着嘴,一手拿着酒壶,递给江妈妈一样东西,不等江妈妈反应过来,他已经走了,还不忘朝江妈妈摆手,“不用谢啊……嗝……大家都是邻里……”

江妈妈叹了口气,没看手里的东西,而是冲小李背影劝道,“少喝些酒,出了事也是你父母难受……”

虽然她知道小李父母早死了,江妈妈仍是摇头叹息,再看看黎婉的肚子,哀怨世道不公,她家小主子可能身有残疾,小李好手好脚怎么就想不开呢?

关上门,江妈妈发现是一张纸条,瞅了眼全康,展开信纸,是一幅画,旁边的字歪歪扭扭,不用说就是小李喝醉的时候写的,不用谢,江妈妈哭笑不得,朝全康摆手,“没事,估计小李喝醉了,闹着玩呢。”

全康仍拿过信纸看了眼,随即,脸色凝重起来,江妈妈提着篮子去厨房了没发现,黎婉看得清清楚楚,等江妈妈走了,黎婉才开口,“全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全康拧着眉,将信纸递给黎婉,黎婉和江妈妈反应一样,先是被歪歪扭扭的字吸引,随后才将视线落在画上,黎婉跟着蹙了蹙眉,小李出了名的酒鬼,日日夜夜很少有清醒的时候,信纸上画的人,江妈妈认不出是没仔细看,全康全安昨日跟着秦牧隐来的,小李画这幅画肯定有深意。

“夫人,您觉得那个酒鬼……”

黎婉明白全康是动了杀戒了,黎婉细细琢磨了番,小李是土生土长的沧州人,嗜酒如命,联系江妈妈回来说的,“全康,我心里有个怀疑,你和全安,张大夫今日别出门了,小李的意思只怕有人找你们!”

闻言,全康和全安对视一眼,也有这个可能,正欲说话,听黎婉道,“小李成日不着调,可因着醉酒,旁人对他的戒备心不强,全若脸生,让他出去问问。”

粮食事件后,全若真的去一家府里帮人做长工去了,黎婉与江妈妈说担心全若吃不饱,让她中午给全若送饭去,全若机灵,知道消息了很快就就会回来。

谁知,江妈妈提着食盒还没出门,全若自己回来了,初春的天,全若满头大汗,黎婉正收拾针线篮子,全若就将外边的事情说了,“夫人,让二管家和全安哥小心些,昨日死了不少南夷人,也不知他们从哪儿得来二管家他们的画像,正在码头上到处找呢,沧州境内多是商人,商人寻人的法子都是买通人打听,叫二管家小心些。”

果真是这样,黎婉让全若先下去休息,全若摇了摇头,“没事,我担心二管家出门才特意回来知会一声,他们还等着我回去干活呢,先走了。”全若在布庄帮人运货去码头,然后送去京城,实打实的体力活,黎婉于心不忍,“全若,干了今天你就和老板辞工吧,说家里准备做点小生意,不去干活了。”

当初也是担心祝大夫怀疑,现在来看,完全没必要了,全若摇了摇头,他身边一同做工的人家也有住在这里的,况且,活儿虽然累,却是打听消息最快的渠道,“夫人,不用担心奴才,没事的……”

说着,人已经走出去了,江妈妈叫了两声,将手中的食盒递过去,“里边一点吃食,拿去分了,干活的时候机灵些,别累着自己了。”侯爷回来后老夫人也没说去村子的事,只怕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全若在外边跟人搞好关系很重要。

全若笑嘻嘻地提着食盒走了,走出去巷子不远,从里边出来一个汉子,手里拿着两个烧饼,“来来来,秦若兄弟吃一块,你嫂子刚出锅的。”全若不客气地拿了一个,晃了晃手里的食盒,“走吧,找块吃饭的地儿,我们也打打牙祭……”

大汉好笑不已,“秦若兄弟,才几日啊,你就学会我们的方言了,牙祭,走走走,打牙祭去。”

刚去布庄不久,就有人拿着全康的画像过来,掌柜一脸为难地和那帮人道“我们是做老实生意的,这种人怎么会认识,你们啊,真是找错人了。”

那帮人不理会,一脸凶相,“有人出价找这两个人,在不在沧州找过才知道,你们做生意的走南闯北,要是见过整个人记得知会我们一声……”

掌柜的点头哈腰,“一定一定,你们放心吧。”

全若低着头,当时他来的时候故意将名字改了,侯府下人多是姓全,担心暴露,全若才有了这个对策,现在看来,再明智不过了。

那帮人走了,掌柜的才直起腰身,一改之前的阿谀奉承,满脸不屑,还呸了声,“收了别人的银子不好好找人,要我们帮忙,坐着收钱,想得美。”

念叨了一句,吩咐全若赶紧进去搬布料。

过了几日,黎婉没什么反应,江妈妈出去回来得越来越晚了,黎婉担心她出事,让紫熏跟着,全若画了一副画,拿着全康全安两人的画像的一帮人,身形高大,不是南夷人,也是看上去也不是正经的人。

全若将画像交给黎婉的时候,黎婉问全康的打算,“奴才来这边本就是为了您和夫人的安危,外边的事儿有全若用不着担心,我和全安不出门便是了……”

这日,江妈妈回来气恼不已,紫熏脸色也不太好看,黎婉一问,才知,有人拿着全康的画像堵在巷子门口,挨个挨个问出去的人,巷子七弯八绕,他们心中有顾忌不敢进来,不过,一条巷子,一走就能走到头,他们不进来就在外边拦着人问,江妈妈镇定,紫熏差点露了破绽,要不是被小李搅和了,估计会生出事端。

紫熏也知道闯祸了,见着全康和全安的画像,她不知抓紧了袖子就被察觉到了。

“无事,明日还是紫熏陪你去,别再露出破绽就好。”

黎婉没想到他们能耐这么大,竟然有本事查到这边来。

下午的时候,祝大夫来了,黎婉心中奇怪,让全安和全康躲到老夫人的屋子去,祝大夫说她身子没什么毛病了,这种时候来,由不得黎婉怀疑,祝大夫进屋的时候,黎婉就坐在凳子上,正在准备小孩子的袜子,祝大夫脸色不太好,“小娘子,不好意思,我来也是没法子了,对了,你们住在这里可习惯?”

黎婉黝黑的脸微微上扬,笑嘻嘻道“祝大夫可是来给我把脉的,这几日觉得身子骨好很多了,您要是看看的话更好。”说着,不好意思地伸出手,祝大夫依言,在黎婉对面坐下,伸出手,搭上黎婉的脉搏,脸上这才有了笑意,“小娘子身子骨很好,对了,你们住在这里可有遇着什么人?”

黎婉莫名,一脸不解,祝大夫叹了口气,“也是,你怀着身子不出门怎么会见着奇怪的人,有人怀疑杀人犯住在这一片区域!说是要进来查找,不过,这里边的人哪是好相与的,外边拼命的汉子们在这边安家,谁要是带着人进来,只怕有去无回,我也是来问问。”

“没有呢,怎么了吗?”

祝大夫将外边发生的事言简意赅说了,摇了摇头,“那帮人不报官,说是找到凶手了要手刃仇人,我看着啊,城门外死的那些南夷人也蹊跷,整个沧州城,我不说认识所有的人,有多少南夷人还是清楚的,听说那一日整整死了八十多人,全是南夷人,现在南边打仗,南夷人没少帮着出力,我担心啊……”

说到后边,祝大夫的声音小了下去,黎婉跟着愁苦的模样,“祝大夫眼光长远,南夷人在沧州城很嚣张吗?”

“他们哪是嚣张,有钱能使鬼推磨,嚣张的还是咱土生土长的沧州人,就说到处帮南夷人奔跑的汉子吧,还是沧州本地的,家里边父亲患了痨病,他这才去干了那一行……”祝大夫在沧州城几十年了,认识的人不少。

黎婉摇头叹息,“人各有命!”

“是啊,别看着他在外边凶神恶煞,在家里可是出了名的孝子,我也是看他日子不好过才来帮他跑一趟的,我也问过了,有人说前些天见着有几人从这边屋子出去,这不来问问?”

黎婉心惊,秦牧隐走的时候是晚上,那时候正热闹,被人看见也是不可避免,黎婉面上不动声色,“的确有这么回事,那是他们一起做长工认识的朋友,知道我们住这里怎么也要来看看,怎么了吗?”

闻言,祝大夫松了口气,他猜着也是这么个情况,小娘子在沧州人生地不熟,能进出宅子的,就只有在外边做长工的小哥的朋友了。

“没事,我就是问问,好了,你身子调养得好,我心里也可以舒口气,医馆还忙,我先走了,有什么事,你让人去医馆送信给我就好。”祝大夫起身,瞥了眼院子,小娘子果真说到做到,院子里的东西都没乱动过,而且保存得干净,估计每天都有人打扫。

祝大夫一走,阁楼上,全康和全安下来了,她与祝大夫的对话两人都听到了,“夫人,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黎婉垂眸,思忖片刻有了法子,“别急,有个法子可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不过,要沧州巡抚帮忙,要想将沧州境内的南夷人全部引出来,还得靠帮南夷人跑路的人。”

痨病不能根治,黎婉让张大夫开了药方,祝大夫摇头叹息只怕那老人病得不轻,全康立马明白了黎婉的意思,让全若请了两天假。

之后,江妈妈和紫熏出去买菜的时候,巷子口的人不见了,回来的时候还觉得奇怪,之后,沧州巡抚借南夷人在沧州做生意坑蒙拐骗为由,抓了不少南夷人,而且,几乎去一个地方就能将人抓了,一圈下来,沧州牢房光是关押南夷人就已经满了,黎婉担心南夷人闹事,提早让张大夫开了药,能让南夷人在牢房里老实听话的药。

没了南夷人的沧州,生活没有什么变化,全若也没听到什么特殊的消息,除了戚家军设埋伏,结果秦牧隐将计就计,折损了三万戚家军,如今,戚家军节节败退,隐隐有罩不住的趋势了。

黎婉不敢放松警惕,沧州没了南夷人,还有戚家军的人,南夷人好认,戚家军是大周朝的人,很难辨认出来。

南夷人攻打江南,立大将军率领部下一鼓作气,直接打到了南边,戚家军的老巢,如今,戚家军可谓腹背受敌,秦牧隐看着地图,丝毫高兴不起来,南夷人五万的兵力,立达有七万,加之下边几个副将的部署,击退南夷是预料中的事,可是,立达堵在了边境,戚家军没了生路,指不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侯爷,侯爷,沧州出事了。”全平拿着从沧州传来的信,焦急不已,不顾帐营里有没有人直接冲了进去,沧州传来消息,巷子出事了。

秦牧隐摆手,让张副将先行退下,人跟着走到全平跟前,一把拽过信,字迹歪歪扭扭,认不出谁的字,能写出这种字,只怕脑子已经不清醒了,秦牧隐看完信上的内容,阴沉着脸,“将张副将叫过来,即可整装出发攻打戚家军!”

刚才他正在部署,全平就来了,秦牧隐交代好全平,人已经冲了出去,翻身上马,折身回来的张副将困惑不已,全平凑到他耳边将秦牧隐的计划说了,本来,秦牧隐想等明日一举攻破戚家军,戚家军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他没下命令不过是想给周边的百姓多一日转移的时间,现在来看,顾不上了。

张副将调令,二十万大军继续出发……

巷子口戒备森严,沧州巡抚和知县被杀本就够引起慌乱,现在,江妈妈出去买菜了下午都不见回来,黎婉让紫兰出去打听,也没什么消息,紫兰不敢走远了,回来时遇着醉鬼,黎婉被他撞了一下也只是皱了皱眉,急急忙忙走了,小李在她走后摇晃着身子,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随后摇摇晃晃走了。

紫兰回屋,焦急地摇了摇头,“夫人,没有江妈妈的影子,是不是出事了?”

紫熏在一旁红着脸,今日她来月信了,肚子痛江妈妈才没让她跟着的,“夫人,江妈妈还急着回来做饭,再晚不会过了晌午还没人影,是奴婢的错。”

老夫人瞪了紫熏一眼,严肃着脸,“哭什么,江妈妈心里有数,别一副江妈妈出了事的样子!”

这是第一次,老夫人对下边的人发火,黎婉明白她的感受,朝紫熏摆了摆手,“你先下去,看看昨天还剩下什么菜,将就着做一晚。”黎婉注意到紫兰衣衫脏了,她叮嘱过紫兰不能出巷子,怎么会将衣服弄得真脏,而且,看上去黑漆漆的。

紫兰低头也注意到了,懊恼道,“还能有谁?回来的时候遇到那个酒鬼,就是她干的好事。”紫兰没个好气,黎婉奇怪,“你说的是小李?”

紫兰拍了拍衣衫,好像是炭,根本擦不掉,紫兰动作大了,掉出一封信纸了,黎婉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蹲下捡起来,仍旧是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有人抓了婆子,要你们的下落……”

黎婉将信纸递给老夫人,老夫人蹙了蹙眉,“沧州巡抚和知县怕也是他们杀的,他们如何认出了江妈妈来?”

“村子里的张妈妈和李妈妈,村子里都是老弱病残,定是他们发现了什么,老夫人,怎么办?”黎婉询问的看着老夫人,江妈妈在老夫人心目中的位子不亚于她和秦牧隐,平时她与江妈妈起了争执,老夫人虽然偏帮她,可是!都说吵架的时候各管各的孩子,老夫人只怕也含了同样的意思,上辈子她百般无理和秦牧隐起了争执,老夫人也是训斥秦牧隐的时候多。

老夫人看着信纸,“江妈妈对小李恨铁不成钢,小李是个知恩图报的。”江妈妈和周围邻里的关系好,平时总爱做些吃食送出去,巷子里白天的孩子多,见着江妈妈不觉得害怕反而还会笑意盈盈,都是被江妈妈的吃食给诱惑的,江妈妈每次都会给小李留一份,在她面前说起的时候也是,“那个孩子不知怎么回事,收的那点租子全部拿来买酒了,能有个健全的身子不好好珍惜,哪知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为了孩子的健康,提心吊胆了十月,期间受了多大的折磨……”

老夫人知道江妈妈是想到了她怀秦牧隐的时候,加之黎婉怀了孩子汤药也没断,还差点没有保住孩子,所以看愈发看不惯小李的自我作践,可是,心里是真心为小李好。

黎婉瞬间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小李知道江妈妈被人抓走了,肯定也知道被抓去了哪儿,全康会意,转身出去了,全安跟在后边,紫兰下意识的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不到两刻钟,全康和全安就回来了,江妈妈不在别处,就在巷子外边拐角的铺子里,他们还抓了张妈妈和李妈妈,“夫人,现在不是出去的时候。”小李说他们怕有上千号人,巷子里的汉子要么出去干活了,要么还在家里睡觉,面对上千号人,全康不敢拿老夫人和夫人的性命冒险,何况,小李说早几日就发现他们了,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祝宅,只稍微留了个心眼,看到江妈妈买菜回来被人拦住他才知道出事了。

“夫人,我们只怕得想想其他法子。”一条巷子,他们虽然找不到具体的方位,天黑了就会杀进来,“小李说天黑了,他们变会攻进来,小李经常醉酒,那些人在他面前说话的时候没提防他。小李给侯爷送了信,不知道侯爷赶得回来不。”

他们住在最里边,那帮人找来还要些时日,可是惨了巷门口的人家,黎婉也是同样的想法,可是,巷子里住着三四百号号人,全部叫来这边的话,宅子拥挤不堪不说,而且这样的话目标太明显了,况且,将那些人叫进宅子来,如果他们不想惹火上身要将老夫人和夫人交出去,那时候,老夫人和夫人更危险。

“全康,不若你去看看有多少小孩,平时江妈妈爱给他们做些吃食,叫他们晚上来这边吃饭吧!”老夫人心底也难受,不过,此时不是大发慈悲的时候,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命都难说,何况是那些孩子,她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他们死亡的时间。

黎婉垂着头,想了想,沉声道,“全康,我要出去一趟,紫熏,你找两位平日认识的妇人站在巷子口挡住那帮人的视线,我不能看着三四百号人白白丧命。”

黎婉怀着孩子,老夫人的意思她懂,可是,她不能踩着这么多无辜人的性命活下来,何况,加起来,巷子里的人不少,那帮人虽然多,可毕竟没有进来过,不熟悉里边的情况,奋力抵抗到秦牧隐带人来不是没有可能,什么都不做,那些人连为何会死都不知道。

全康没吭声,稳稳站着不动,眼神瞄向老夫人,黎婉也将目光转向老夫人,“老夫人,就让我努力一次,我不想我的孩子还没出生就看着这么多人在面前死去,可能最后我也会死,可是,在我活着的时候不会知道她们的生命快要结束了都没和她们说声,即便是句道别,也该说一声,何况,是我们牵连了她们。”

老夫人身形微动,眼角细密的纹路渐渐加深,无奈道,“全康,按夫人说的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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