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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雨说来就来,艳阳高照的天倏地黑云滚滚,豆大的雨噼里啪啦倾泻而下,院里的树枝被大风刮得东倒西歪,黎婉趴在窗棱前,侧耳感受呼呼的风声,靖康王的婚期定在了九月,也就说太后的孝期一过,夏青青和乔菲菲就要嫁进靖康王府,到时靖康王府怕是会热闹上好一阵,皇后娘娘被人下毒的事不知怎么样了,没听说近日宫中谁死了,皇后或许还没查到人,黎婉思忖再三,侧身,雨从早下到现在,越来越急,秦牧隐一直在爱旁边处理公务,禁卫军的事情不多,秦牧隐却好似总忙不够,“侯爷,您不去宫里皇上会不会生气?”

今日不是休沐,秦牧隐却待在家里,皇上得知他生病了不知心里做何感想,她从宫里出来后就听说德妃娘娘被皇上训斥了一通,罚她待在寝宫为太后抄经念佛,其中缘由,黎婉不由得想起回来时秦牧隐高深莫测的笑,心情明朗,他护短得很,德妃娘娘怎么斗得过秦牧隐。

心中一暖,走到椅子边,扫了眼秦牧隐面前搁置的公文,是一种方案,黎婉不懂朝局,抬起手,按在他的太阳穴上,笑道,“侯爷,妾身有件事与您说,当日皇后娘娘让妾身进宫顺便将张大夫也叫去了。”

皇上决定削减兵部开支了,可是光有削减开支的由头还不够,还要找出兵部每年开支的来龙去脉,寻到具体事由,可是,兵部递上来的账目看不出任何问题,而且,一眼扫过去,好像每一样都是必需品,皇上看得不耐烦了就把账册顺手给了他,秦牧隐不想管兵部的烂摊子也不行了。

感觉到滑腻细软的触感,秦牧隐抬起头,“张大夫的医术在京城出了小有名气,皇后娘娘身子不舒服”

状似不经心的问道,目光仍留在兵部往年的开支上,每一年相差的银子不过几十两的差距,要找出其中缺口怕要费一番心思,朝堂上的人都明白兵部贪污的银子从那些地方克扣起来的,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真要插手,还得找出证据来,皇上心里跟明镜似的,将烂摊子给他,得罪人的也是他,秦牧隐想了想,与黎婉道,“皇后娘娘身子骨硬朗,不像是生病之人,她见张大夫是为何?”

黎婉精神一震,手下的力道重了些,秦牧隐垂下手,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皇后娘娘说因着妾身上次在宫里的一番话心中有所怀疑,让张大夫给她把把脉,你猜结果怎么了?”外边的风雨交加,哗啦的语声盖住了黎婉的声音,秦牧隐听得断断续续,凭着心中猜测,轻描淡写道,“皇后心思深沉,不管有什么,她召张大夫进宫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么些年,宫里陆陆续续皇子公主出世,皇后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皇后早就请太医看过了,之所以不怀疑想必是有人封了口,张大夫这一搅局,后宫的平静打破了,不知道谁遭殃呢。

黎婉起初不明白,回来后想了好久才明白过来,皇后娘娘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否则不会拿她当借口,然而她是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有本事在她饭菜里下毒?这一点是黎婉疑惑的,“侯爷,您说要不要和承王说一声。”

锦妃娘娘在宫里,说不上多受宠也谈不上被冷落,皇上每个月仍会有两天待在她宫里,可是,比起德妃,淑妃,皇后,皇上去她寝宫的次数的确少了,尤其在刘昭仪死后,皇上不怎么去后宫了,没再听说刘昭仪死后,哪位妃子备受皇上宠爱。

秦牧隐身子放松下来,声音也带了两分懒散,“锦妃娘娘善良,这种有损阴德的事她不会做,尤其有了承王后,锦妃更是低调,你不用担心,说了锦妃娘娘如果对皇后娘娘有了戒心反而会让皇后娘娘生疑。”

说到这,秦牧隐猛然睁开了眼,黑色的眼眸深邃而幽深,“皇后让你带张大夫入宫,现在没有人听到风声,皇后娘娘瞒得紧就是皇上都不清楚,赵太医被皇后免了职闲腹在家,几十年前的事情了,要想查出真相,唯独打草惊蛇,让背后之人自己露出马脚来。”

黎婉点头,“侯爷,您知道怎么做了?”

秦牧隐好笑,“我又不是中毒之人,知道有什么用,不过皇后娘娘心里估计是有谱了。”

黎婉也觉得是这样,手里的动作不停,说起了另一件事,两人说着话,紫兰从外边走来,浑身上下都试了,衣衫紧紧的贴在身上,见着秦牧隐在,她立马退了出去,站在门口,探进一个脑袋,发丝上还滴着水,黎婉心里好笑,不过,秦牧隐没开口,她也不敢让黎婉进来。

“我去里边找本书,你和紫兰说说话。”说着秦牧隐起身进了内室,紫兰忙走了进来,走过的地方留下几滴水渍,黎婉抬起手,“不用急,有什么事好好说。”

紫兰喘了一口气,待胸口起伏不那么大了才慌慌张张指着外边,“夫人,夏夫人与老夫人吵起来了,雨势太大,静安院的丫鬟给奴婢说了转身就走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黎婉心底奇怪,赵氏和老夫人关系不错,怎么会吵起来,尤其是老夫人,她不像会拉下脸吵架的人,余光瞥到帘子动了动,黎婉挥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换身干净的衣衫,把紫薯叫来。”

今日这么大的雨府里来了人她不知道,紫兰前脚刚踏出去,秦牧隐就挑开帘子走了出来,目光冷清,带着五官都阴冷起来,黎婉忙吩咐人准备蓑衣,和秦牧隐解释,“紫兰说话说得不清不楚,老夫人的性子怎么会是吵架的人,相比雨势太大静安院的丫鬟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侯爷,您别急,我们马上去。”

声音越来越温柔,秦牧隐回过神,扫过她柔和的脸,丫鬟把蓑衣递到她手里,此时,她正整理着他的蓑衣,秦牧隐心中渐渐平静下来,脸色稍霁,“雨太大了,你就别去了,我走一趟就回来。”

“妾身也想跟着去,老夫人身边交好的人不多,舅母要是和老夫人闹掰了,老夫人表面不说心里肯定会难受一阵,妾身去了见机行事,夏家毕竟是老夫人的娘家,以后真要是不来往了不要紧,可不能让老夫人因此气着身子了。”

她说得言辞恳切,秦牧隐的目光落到外边的滂沱大雨上,不吭声。

黎婉给他穿好衣衫,随即才穿自己的,出门时,秦牧隐一把拉住她,黎婉不解,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这么大的雨,不穿雨靴,鞋子怕都会打湿掉。

“紫薯,将夫人的雨靴拿来。”

黎婉想说不用了,秦牧隐拉着她坐下,随即,他蹲下身,黎婉忐忑不已,他已经捧起她的腿,帮她脱下一只鞋,他的动作很慢很认真,黎婉呼吸一滞,只看到他粗长的睫毛一动不动,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提着她的雨靴,另一只手抓起她的脚往雨靴里塞,黎婉一时忘记了用力,他不嫌脏的触着雨靴鞋底,往前一用力,雨靴穿在了她脚上,同样的方法穿好了第二只,紫薯急忙上前递上巾子,秦牧隐手抓过巾子擦了两下将巾子递回去,促狭地盯着她。

黎婉脸色一红,他蹲着她坐着,这种感觉,比她看见他第一次笑时还要震撼,窗外的大雨好像都停下来了,眼神里全是他的倒影,她脑子里安静得很,可是分明又有什么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她的耳膜。

秦牧隐见她还愣神,出声提醒,“走了。”

黎婉神情恍惚,不自觉得迈开了步伐,走到门口才转身看他。

秦牧隐心底的不愉烟消云散,她在外边沉得住气,可是在他面前,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只一眼,他就明白她心底的感受,正是因为明白,上前两步抓住她的手,和煦道,“攀着我手臂,雨势大,还得打伞。”

黎婉张嘴就想说算了,一人一把伞走路也快,对上秦牧隐不容拒绝的眼神,她默认的点了点头,心绪还未从之前的那一幕中回过神来。

走在雨中,耳中全是呼呼的风声,雨声,黎婉想说什么担心风雨大秦牧隐听不清楚,故而张了张嘴,挽着他手臂的力道微微收紧,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秦牧隐走的是书房的方向,黎婉知道他的用意,跟着他一步一步走得平稳,两人身边没有带丫鬟小厮,分雨中,就两人相依而行,黎婉侧目,他的侧脸也好看,目光炯炯得看着地面,遇到低洼处会小心避过,即使她穿着雨靴。

走到书房外的走廊,秦牧隐收了伞,他穿的本就是靴子,黑色的靴子淌着水,而她的雨靴是俏皮的浅绿色,上边还可有白色的雪花,四只脚并在一起,一眼就看得出是男子和女子,黎婉靠着墙边,雨透过墙边镂空的图案打湿了地面,秦牧隐拉过她身子,“你走外边,里边容易淋雨。”

飘进来的雨虽然不大,可也会淋湿肩头,黎婉嘴角上扬,眼神里全是他说话时的关怀以及温柔,黎婉伸出手,挽着他手臂,轻轻唤了声,“侯爷,那只小鸟从哪儿来的?”

死了一只,秦牧隐用一晚上又找了一只回来,而且还是刚出生毛没有长全的,那晚雨势大,她不知道秦牧隐如何吩咐全安几人的,“侯爷,这一刻,妾身死了也值得。”

秦牧隐低头想了想,那晚她哭得伤心,三只鸟她看得比什么都重,他回屋时吩咐全福去外边找一只回来,不管用什么法子,第二天他就要见到,京里鸟市上有卖鸟的,可是天色太晚,别说鸟市,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全福皱着眉头,几名小厮中只要她箭法最好,秦牧隐什么意思他大概知道了,宵禁了城门早就关上了,他拿了秦牧隐的牌子出城,去树林里挨着挨着找了一宿,差不多天亮了才到一棵树上找到,说来也巧,鸟窝被雨刮了下来,正好卡在一簇灌木丛中,他低头一看就发现了,鸟窝里有两只鸟,其中一只没了生气,剩下一只也奄奄一息,全福将小鸟放在心窝处,骑在马背上不时要拿出来看看,生怕中途它死了。

还好,回到侯府小鸟还有气,给鸟儿喂了食,他要去找张大夫看看,秦牧隐阻止了他,“不用,直接放到院子里去,吩咐下边的人管好自己的嘴,夫人要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后果自己担着。”

全福累了一宿,连着两日秦牧隐让他在屋里好好休息,他请全福还有一个主要的因素,这些日子全福不怎么在他跟前伺候,黎婉纵然怀疑了也找不着证据,此时听她说起,秦牧隐也不反对,云淡风轻道,“全福从外边回来恰巧捡到一个鸟窝,里边有两只鸟,死了一只,剩下的一只就带了回来,刚好凑成府里的三只。”

说完,对她后边补充的话皱了皱眉头,冷下脸来,“真想为我死就好生活着,哪一日我想清楚了死法再与你说。”

不过是给她找了一只鸟,给她穿了一次鞋就高兴得想死了,秦牧隐心里反思,难道他平时对她太不好了?

黎婉丝毫不觉得害怕,相反,身子往他身边靠了靠,小鸟依人道,“妾身就是太高兴了,侯爷,妾身才不想死呢,妾身要好好活着,等到七十岁了八十岁了,妾身也要陪在侯爷身边伺候您穿衣洗漱。”

黎婉说的是她两辈子的心愿,一直都想好好地待在他身边,上辈子因着一些事她错过了,这辈子,她一定会牢牢的守着他,守着侯府,和他一起慢慢变老。

静安院,老夫人是赵氏坐在桌子两边,气氛仍有些凝滞,老夫人表情淡淡看不出什么,赵氏一脸通红,眉毛往中间拧着,眼眶微红,估计是哭了一场,黎婉跟在秦牧隐身后进了屋,上前给老夫人行礼,赵氏在旁边哼了一声,声音虽然轻,黎婉却是明白了,赵氏和老夫人起争执的原因是因为她,黎婉微微侧了侧身,屈膝给赵氏行礼,“舅母……”

剩下的话还没说,赵氏已调整了坐姿,侧对着她,手高高一摆,“别叫我舅母,秦夫人现在可是宫里的红人,皇上夸赞您,皇后娘娘也对你另眼相看,我们现在哪敢高攀你啊,你不要我给你行礼就是好的了。”

黎婉面色尴尬,老夫人摇了摇头,心下不忍,一字一字顿道,“婉儿,你起来吧,你舅母现在心情烦躁着,你也别和她生气。”说完了看向旁边的秦牧隐,微微蹙了蹙眉,两人身上还穿着蓑衣,黎婉的裤脚虽然都压在雨靴里,可是一浅一深的眼色她一眼就看到了,“这么大的雨,你们怎么来了?”

秦牧隐回道,“听说舅母来了,婉儿硬要过来给长辈请安,左右我在侯府也没什么事,何况好些日子没见着舅母了就随她一起来看看。”秦牧隐笑了笑,转向赵氏,“舅母,表弟近段时间怎么样了?”

赵氏难得正视秦牧隐,心中仍是不悦,挑了挑眉,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老样子,前些日子还说从你进了宫里当值好些日子没找你考察功课了心里不习惯,你看看什么时候得空了给他说一声,他整日在府里没事做,都快憋出病来了。”

秦牧隐现在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赵氏即便再生当年的气也明白巴结秦牧隐的好处,何况几个表兄弟关系真的不错,以后儿子们有秦牧隐提拔,仕途会顺很多,赵氏转眼就想明白了,脸色又和蔼了两分,不过目光仍是不看黎婉一眼,她与夏氏多年的情谊,恨不得能亲上加亲,没想到不是夏青青运气不好而是被人陷害了,这个人心思如此歹毒,夏青青嫁进靖康王府再怎么得宠也是侧妃,何况乔大小姐身后有永平侯府做后盾,和靖康王青梅竹马的情义,夏青青怎么比得上,靖康王如果得了太子之位还好,起码夏青青将来入宫后会是一个妃子,如果靖康王失败了,夏青青的一生都毁了,偏生,秦牧隐和承王走得近,心里自然是支持承王的,想到有一日夏家与北延侯府会站在对立面,赵氏的心情就好不起来,她来就是劝老夫人说说秦牧隐,夏青青去了靖康王府,靖康王就是秦牧隐的表妹夫,两家人关系好好处,将来真要是靖康王得势了,北延侯府不至于一败涂地。

没想到一向不理外边事情的老夫人竟然反驳她,“北延侯府的当家人是牧隐,不管他做什么决定都代表着北延侯府,牧隐那孩子从小有主见,不会乱来,他雨承王走得近也是信上承王的性情才学,你要让我劝他,我怎么说得出口,真要论起来,承王还是他的堂姐夫,亲远说不准。”

赵氏听得怎么会不生气,如果夏青青没有落水,侯府夫人的位子就是夏青青的,夏青青何苦嫁给靖康王,夏青青不嫁给靖康王秦牧隐支持谁都与她没有关系,可是现在她的女儿处境艰难,罪魁祸首不帮忙就算了还急忙撇清关系,赵氏胸口来气,怒吼道,“妹妹,我叫你一声妹妹,当年北延侯府处境艰难你大哥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照看好腻不能让你被旁人欺负了去,可是现在呢,青青那丫头从小叫你一声姑姑,你是怎么对她的,对了,你怕是还不知道吧,青青当年因为名声坏了不能说给牧隐不是因为她不小心掉进了水里而是有人陷害她,陷害她落水被旁人救起来坏了名声,你看清楚了你给牧隐挑的什么媳妇,她就是害青青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的人,当年夏府与北延侯府的关系本可以再巩固一步,都是黎婉,那个贱人,害了青青自己嫁进了侯府享福,而青青呢,还傻痴痴的帮她隐瞒了这么些年,你没有女儿你不知道其中心酸,现在她好不容易有了出路,可是怎么比得上永平侯府,进了靖康王府肯定会遭许多白眼,不过想让牧隐重新选择,他要是支持靖康王,青青在靖康王府的日子也好过点,这你都不答应,原来,这么多年你疼青青都是装的,当年是不是想接着利用我帮衬你管理后宅所有对青青有求必应,呵呵,现在青青出了事,你是不是也觉得青青是活该?”

赵氏脑子真的糊涂了,夏文邦起先不让她来,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双亲又不在了老夫人不见得会看在当年的事情上给夏青青面子,可是她心中怒气难消,夏府和黎府在朝堂上的地位差不多,夏文邦与黎忠卿都算得上是中年得志,可是,夏府出了一位侯府夫人,在京中根基不深可是递往府里的帖子没有断过,而黎府,什么都没有,不过因为王爷庇护走了狗屎名罢了,黎婉怎么配得上秦牧隐,怎么比得过夏青青。

老夫人闷声不严,看在赵氏眼里更是默认了,情绪更激动了,不顾江妈妈阻止,拽着老夫人的手臂,破骂道,“当年老侯爷刚死,我与你可以算得上是亲密无间了,牧隐那孩子我还照看过一段时间,原来,这些在你们眼里什么算不上,我真是傻,老爷也是,自己的亲妹子也有反口过来咬自己的时刻,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当时夏氏一心求死,秦牧隐又小,赵氏心疼他抱在身边养了几日,一边照顾秦牧隐一变劝导夏氏,两人什么话都说话,赵氏心里喜欢赵氏得紧,从她嘴里听说了不少朝堂的事,有了夏氏,夏文邦在朝堂上也混得如鱼得水,其中和夏氏说的那些事脱不了干系。老侯爷人脉广,赵氏听夏氏说了一些人后,回去和夏文邦商量,打着老侯爷的旗号结交了一帮人,当时皇上刚登基,朝堂局势紧张,许多官员因此落马,夏文邦才有了机会,不过赵氏是无论也不会承认当年的事情的,毕竟算是夏氏答谢她照顾秦牧隐的一番心意了。

老夫人仍是不说话,赵氏一团气撒在棉花上,心里更郁闷了,坐下来,理智渐渐回笼,她想着刚才是不是太激动了,夏氏被吓着了,谁知道,夏氏等她情绪平静些了才与她说,“当年的事我感激不尽,这些年对青青丫头的疼爱也不是假的,可是,什么事都有原则,牧隐那孩子已经大了,我不能左右她,青青嫁进靖康王府的事透着奇怪,靖康王的亲事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如果青青没有和靖康王接触怎么会被抢扯到了一起,自己的女儿自己的清楚,你平时忙,对青青太过宠溺了,老实说,她回京后你见过她多少次,别说青青不好出门,担心坏了夏府的名声,名声都是自己给自己树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嫂子心里也不知怕事之人,青青嫁进靖康王府不会受了委屈,乔家大小姐身后有永平侯府撑腰她更是不敢乱来,青青做好本分,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成。”

老夫人很少说这么多话,赵氏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夏青青回京后一直待在宅子里,哪儿也没去,她没有派人守着是夏青青说不想要夏府的人担心旁人闲言碎语,她真干了什么赵氏心里也不清楚。

其实,她心里和夏氏一样,皇上的旨意下来后她懵了好久,她忙着给夏青青相看人家,她虽然名声坏了,可是夏府在京里的地位要给她说一名京外的亲事不难,京外的官员极少进京,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不是人人都知道的,只要瞒着对方等成亲后再说出来,夏青青还是清白之身,他们就算知道了不过斥责几句,夏青青争口气,肚子有了动静,谁还敢揪着她以前的事情不放。已经给夏青青谋划好了未来,没想着突然变了卦,靖康王府门第高,赵氏心里当然为夏青青高兴,可是听说还有永平侯府的乔菲菲时,赵氏隐隐察觉出其中不对劲,乔菲菲名声坏了,夏青青又是一个坏了名声的,夏文邦说过朝堂上的一些事,皇上不可能给靖康王挑两个没有名声的,对不起皇家脸面,事实上,皇上也如此做了。

夏文邦夜不能寐,赵氏问了他好几遍他才说了,“你找个日子问问青青她与靖康王以前见过面没,皇上此举捉摸不透,德妃在宫里受宠,皇上即便给靖康王挑选侧妃也该是用心的,不该如此草率,其中怕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皇家的脸面大于一切,夏文邦在京城为官也有些年头了,早些年,宫里流传着皇上处置错了的一桩案子,皇上心中震怒,当即,大街上但凡一轮的人都被关进了大牢,皇上的威严由不得人议论,之后,皇上帮那家人翻了案,虽然给与了赏赐,可是街上谁要是还敢议论纷纷,格杀勿论,皇家的脸面高于一切,连续给靖康王赐旨两个坏了名声的侧妃,夏文邦想得多,他甚至想到皇上心底的太子的人选已经排除了靖康王,否则,不会连续点两个侧妃,有朝一日若是靖康王入主东宫,乔菲菲和夏青青的过去会被翻出来,情势不容乐观。

故而,夏文邦才会叫赵氏来让老夫人劝劝秦牧隐,夏文邦看来秦牧隐深不可测又得皇上喜欢,秦牧隐要是站在靖康王一派,不说夏青青处境如何,靖康王的胜算要大些。

秦牧隐微微点头,解释道,“忙完这些日子回去夏府看望表弟们,对了,不知道舅母前来可是有事?”

赵氏瞥了眼黎婉,黎婉当即明白了当年的真相赵氏怕是知道了,除了夏青青,赵氏还能从谁嘴里听到,故而,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坐下时,黎婉挺直了脊背,夏青青入了靖康王府,夏秋入了安王府,可是在赵氏眼里只有夏青青才是她女儿,夏秋的死活她是根本不管的。

黎婉之所以挺直了脊背是因为她不欠夏青青的,已经还清了,老夫人吩咐一侧的江妈妈,“你去厨房被夫人熬一碗姜汤来,顺便叫人去一趟画闲院拿一套夫人的衣衫来,裙摆裤脚都湿了,穿着也难受。”

黎婉忙摆手说不用了,她现在不觉得冷,衣服很快就干了,可是江妈妈已经转身走了,上次来画闲院找秦牧隐的事江妈妈好像已经忘记了,脸上没有丝毫别扭,相反坦然得很,黎婉敛下情绪,准备迎接赵氏的怒火。

约莫是老夫人拉着她手的事刺激了赵氏,猛然,她的声音抬高了七八分,黎婉身子一颤,被她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得不轻。

“黎婉,皇上皇后娘娘夸赞你又如何,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是什么东西,在京里不过也就是个小门户出来的女儿,蛇蝎心肠,对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听说有人下药损了你身子,你可知道是为何,那是你的报应,因果报应,你现在的一切都是青青的,你夺了她的一切,以后还会有报应。”

黎婉皱眉,赵氏的一番话和她的性子还真是适合,换做别人估计是暗地里放冷箭,她倒是全都说出来了。

秦牧隐蹙了蹙眉,老夫人给他打眼色让他别说话,赵氏和夏府帮北延侯府的情义她都记着,正因为记着才会一次一次解释容忍,哪怕她早就看出了夏青青居心不良也没有拆穿,为的就是两家人的和气,照现在看来,经过这件事,以后,两家人的关系怕是淡了,老夫人说不清心里的感受,夏文邦对她还是好的,当年说亲父亲母亲要把她说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人,说北延侯府家世太高,上边没有婆婆,可妯娌之间麻烦不断,母亲给她挑中的那一家人家中只有一个儿子两个姐姐,嫁过去了她就是当家主母,谁知道,母亲刚有了这个意思竟因为一场风寒没了命,父亲郁郁寡欢不久后也去世了,她嫁给老侯爷是老侯爷找赵氏下的娉,回忆起之前种种,好像很久远了,可是又好像在昨天,老夫人动了动手指,叹了一口气,“嫂子,你也别太气了,婉儿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我知道,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青青那个丫头,你要是舍不得可以让牧隐想个法子阻止了,只要你和青青不愿意,即便拼着老命不要,我也会亲自看着秦牧隐帮你回绝了这门亲事。”

夏青青和靖康王之间的事情绝不那么简单,夏氏想起了前不久有人陷害黎婉的事,当时,黎婉好像知道是谁了,她现在也明白过来了,黎婉帮忙掩护的人是谁了,除了夏青青还能有谁,黎婉一直心存愧疚才会一次一次容忍夏青青吧。

赵氏心疼起黎婉来,青青那个孩子从小偏执心狠手辣,隐藏得好,赵氏都不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叮嘱黎婉,“以后遇着事情了不必畏首畏脚,府里有我和牧隐不会叫人欺负了你。”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赵氏不解,黎婉了然的笑了笑,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她心中有猜测老夫人是不是知道背后之人就是夏青青了,“舅母,表妹好不容易说了一门好亲事,你该好生恭喜她才是,你怕是还不知道吧,表妹回京就是与靖康王一起回来的,之前我去逛铺子,见着靖康王从表妹宅子里出来,表妹没有与你说吗?”

赵氏一愣,辩驳道,“你胡说,青青怎么可能是和靖康王回的府?”

靖康王南下回京时带着伤,秦牧隐也随同一起,夏青青要是跟着靖康王一道回来的,秦牧隐怎么会不知道?求证的看着秦牧隐。

秦牧隐表情淡淡的,“回京时我虽然与靖康王一道,途中受了重伤,靖康王做了什么我并不知道,舅母联系表妹回京前后的日子算算就清楚了。”

猛然赵氏脸色一白,这时候,外边一个响雷从院子东头滚到西头,赵氏说了什么,黎婉没听清,随后,就见赵氏起身,失魂落魄的往外边走去,老夫人于心不忍,“嫂子,您慢点,下这么大的雨,等雨停了再说吧。”

赵氏来的时候急匆匆,身上被雨淋湿了,老夫人担心她着凉,找衣衫给她换了,大雨越来越急,赵氏出门肯定会得风寒。

老夫人的话飘散在渐大的雨声中,赵氏走了,带着身边的丫鬟。

“老夫人,您要是担心,我亲自去一趟。”

夏氏在京里只有夏文邦一个亲人,早些年她与赵氏走得近,的确算得上知无不言了,秦牧隐起身,走到门口遇着迎面来的江妈妈,她端着盘子,盘子上搁着两碗热腾腾的汤,秦牧隐来不及细看,抓起旁边的伞追赵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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