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034(1/1)

黎婉侧躺在软榻上,盖着毯子,手轻轻捂着嘴,林氏一进屋就闻到浓浓的药味,心里冷声一声,面上幸灾乐祸,紫兰面露不愉,耐着气性给二人倒了茶,扶着黎婉起身往她后背靠了一个靠枕,又端了一晚黑呼呼的“药”给她。

黎婉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汤匙,眉心微蹙,慢慢搅着碗里的“药”。

方氏一脸关心,道,“好好的,怎么就不好了呢,别看开春了就不当回事,着凉的人不少呢!”方氏说话轻声细语,林氏皱皱眉,正欲张口就见紫兰朝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憋着话说不出来,一张脸红白交织。

刘家人性子黎婉再了解不过,不见着她不会死心,她也想过了,不能每次都让秦牧隐在前边给她挡着,故而才让紫兰配合演了一出戏装病给她们看,拖她们一些时日,不多不少,半个月,林氏被刘晋元安抚下去的火气也该起来了。

林氏虽然听刘晋元的话,可是,耐不住林氏是个被捧高捧坏了的人,以前在镇上,刘氏不回家,给她的银子一直都不少,邻里街坊艳羡她养了好闺女,明里暗里巴结讨好,长此以往,听不得人说她不好的话,见不得人给她脸色,当日,秦牧隐可是当众给她难堪,刘晋元宽慰她无非拿自己以后的仕途说事,当下林氏能转过弯来,每天都来侯府,一次两次,耐心磨光了,心里窝着火呢!

黎婉轻轻喝了一口,这是吩咐厨房熬的汤,里边加了药材,看上去黑乎乎的,不过能瞒住林氏和方氏了。

方氏见黎婉不答,尴尬一笑,又扯了话题,“表哥前些日子得了两样好东西,本来说要送你,后去黎府送给了你娘,你娘养了表哥这么多年,他心里记着恩情了,也是我和你外祖母糊涂,当日做出那种事来,得知你不好了,你表哥难受了好几日呢!”

黎婉又喝了一口,皱皱眉,把碗递给紫兰,紫兰故作哀怨,“夫人,大夫说了要好生喝药,您这样,侯爷回来问起又该怪奴婢的不是了!”

黎婉不动声色瞥了林氏,注意到她别扭的动了动身子,膝盖上的手改由扶着椅子,黎婉摆手,“太苦了,端下去吧,侯爷出去了,你不说,侯爷怎么会知道!”看来,那次后,林氏惧怕上秦牧隐了!

黎婉抿唇一笑,终于把目光移到了方氏身上,轻描淡写道,“舅母说的哪儿的话,表哥的东西我是万万不能收的,不说侯府什么都有,表哥现在大了,还没说亲,我要是收了他的东西侯爷那边也不好交代,更何况,表哥三月要去兵部了,需要打点的地方还很多,要是耽误了表哥打通人脉,我可是罪过了。外祖母,您说是吧!”

“那当然!”林氏脱口而出,说完了惊觉不对,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表哥送的东西,你当然可以收!”

林氏觉得黎婉没有以前好糊弄了,晋元说的那番话好像不太管用,方氏也有这种感觉,硬着头皮将准备好的说辞接着说了出来,“婉儿啊,你表哥熬了这么多年,我和你外祖母也是太高兴了,生怕他在京里被人看不起,当时你爹你娘初来京城时遭了多少白眼你也清楚,你娘写信回来哭了多少次,我和你外祖母啊也是太过担心你表哥走你爹的老路,那日才会被冲昏了头脑与你娘动手,之后也给你娘赔过不是了,她也体谅我们的这种心情,说要来侯府,你娘还说不用了,说你不是小心眼记恨的人,可是我们想着,还是来一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别彼此误会,心里不舒服对不对?”

黎婉冷笑,刘家人最会的就是博取别人同情,好似她们一说难处她就该体谅似的,“舅母客气了,我这些日子没想那么多,我娘常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进了侯府,自认对你们也不错,你们来若是为当日的行为道歉,可以找侯爷,不过他很忙,要夜里才回来,想来你们也不愿意等,再有,舅母的话我就不认同了,好似是我抓着小错不放似的,我娘平常爱说我小心眼,记恨,黎威抢了我的东西我非要抢回来,这些我娘也说过吧,舅母刚才一番话好像威胁我似的!”

“不是,婉儿我……”方氏脸色一白,欲解释。

黎婉手捂着头,面部难受得狰狞起来,这时候,紫薯和张妈妈走了进来,张妈妈板着脸,肃然而立,沉声呵斥紫兰,“大夫说要夫人要静养,没看见夫人又头痛了,还不快送客,夫人出了差池,侯爷责怪起来谁担当得起?”

林氏不自然的缩了缩脖子,起身,瞪了黎婉一眼,催促方氏,“走了,她不领情就算了,我还怕一个黄毛丫头不成,她娘我都能收拾得服服帖帖何况是她?”

黎婉嘴角一勾,她就等着林氏炸毛呢,收拾她,真以为她还是上辈子那般好欺负?黎婉垂下眼,一句话也不说,看在旁人眼里就是受了委屈没处诉说的样子。

张妈妈走上前就给了林氏一个耳刮子,林氏懵了,捂着半边脸,怒狠狠的瞪着张妈妈,紫兰趁势提醒,,“刘老夫人,别大声嚷嚷,扰了夫人休息!”

张妈妈挥了挥手,说出的话好不留情面,“哪儿来的老婆子敢在夫人面前撒野,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

林氏记得上次被两个奴才一左一右抓着的情形,心里闪过恐惧,随即脸色通红的指着江妈妈,看着黎婉,“一个奴才敢对你外祖母动手,你学的规矩哪儿去了?”

这些日子,刘晋元从外边请了一个老婆子回来教她们大户人家的规矩,说是以后见着贵人了别失了礼仪,林氏知道大户人家最重孝道名声,晋元也解释过了,上次秦牧隐就是想吓吓她,她要是去了牢里,黎婉的名声也不好,故而,知道黎婉再讨厌她也不会跟她计较,谁知道竟会让一个下人侮辱她。

“祖母说的什么话,张妈妈是府里的老人,规矩当然明白,既然她打你,可见就是你不对了!”黎婉抬眼,眸子里全是笑,林氏胸口的火蹭蹭蹭往外冒,她算是明白了,黎婉根本没打算原谅她们。

方氏扯着林氏袖子,示意她别发火,在侯府给黎婉难堪,回家去晋元又该说她们了。

“我身为你外祖母,说你两句也是长辈教训晚辈,她一个奴才竟敢出手打我?”林氏忿忿不平,不过被方氏一扯,总算还有些理智,压低了声音,她可不想再挨一耳光。

黎婉嗤鼻,目光冷了下来,“外祖母怕是忘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娘尚且都轮不着你管,你能教训我?”说着,掀开被子,一步一步走到林氏跟前,佯装拉着她的手臂实则掐着她,脸上带着笑,可是笑去不达眼底,看在林氏眼里分外恐怖,就是方氏也怔住了。

“外祖母,在我的家里说要教训我不觉得可笑吗?今日您说来道歉,我身子不舒服也请您进来了,张妈妈是侯府的老人,在她面前,您一点面子也不给我留,外祖母,就冲这一件事,我就能让您在京里混不下去,对了,您拿什么教训我?我要教训你就一句话的事,以后说话做事还是多想想后果,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黎婉语声极慢,林氏惊恐的瞪大眼,“你敢!”

林氏抽回手,不可置信的看着黎婉,她自问除了上次那件事,没有什么和她争吵过,黎婉竟然想要杀她?

“我有何不敢,你要是没了,我娘也算是解脱了,不是吗?”黎婉不过吓吓她,她还要留着林氏对付刘晋元呢,看到林氏的反应,她满意一笑,松开手,朝方氏道,“我瞧着外祖母身子好像不舒服,舅母回家后还是给她找个大夫吧!”

方氏还震惊在黎婉的一番话里,刚才她说话的语气真的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黎婉,下意识点了点头,说不出话来,出了门,到处找刘晋元的身形,可是,什么都没看见。

林氏身体不自主打着颤,“你看到了吧,她竟然心肠如此……”方氏急忙捂住了她的嘴,害怕她再说出什么话来,到时真的走不出这个大门。

“晋元呢?”林氏神思恍惚的问道。

方氏摇头。

而此时,刘晋元把紫晴拉到一座假山后边,周围是错落有致的石壁,外边的人看不到这边,紫晴穿了身面料极好的粉色长裙,袖口上绣着浅绿色的小草,风一吹,长裙散开,举手投足间有了侯府下人做派。

刘晋元抓着紫晴手臂,面露关切,“紫晴,来侯府过得可好,夫人待你怎么样了?”刘晋元看她小脸通红,手局促不安的抓着衣襟,心里笑了,紫晴还和以前一样。

紫晴眉宇隐隐蹙了起来,一瞬就舒展开了,抬着头,目光闪烁,“还和以前一样!”

刘晋元松了手,靠在假山石壁上,“不,你变了!”

紫晴心一紧,以为他看出了什么来,谁知道,他下一句就说,“比在黎府的时候好看了!”

紫晴放松下来,随即脸上泛起了红晕,刘晋元心底冷笑,四周打量了一眼,开始问她,“夫人和侯爷关系怎么样了,表妹性子急燥,说话又直白,在侯府是不是得罪了很多人?”

“没有,下人们很尊敬夫人,和侯爷的关系也就那样吧!”紫晴说的时候,语气不屑,刘晋元笑了,语气却显得惆怅,“侯爷待表妹不好,表妹岂不是经常发脾气,你在她跟前也不好做吧?”

紫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刘晋元知道了答案,抓着紫晴的手安慰了一通,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刘晋元神色肃然,安慰紫晴,“表妹对你不好下次我说说她,你好好保重,出去的话记得来找我!”

紫晴站在那里,一直点头。

刘晋元心神一荡,过去,将紫晴抵在石壁上,抓着她的手,倾身上前,一亲芳泽。

方氏和林氏见着刘晋元,心里有了主心骨,林氏三言两语就把屋里发生的事说了,自然,主要说黎婉威胁她,要杀了她,刘晋元当然不相信,林氏气闷。

“你刚才去哪儿了,来这边干什么?”

刘晋元镇定道,“随便逛逛,走吧,我们回吧!”

几人一走,假山的另一角,紫熏慢条斯理走了出来,斜了紫晴一眼,在侯府时,紫晴仗着有几分姿色和好些人不清不楚,喜欢她的人多,讨厌她的人也多,今时看来,紫晴什么时候和表少爷关系那么好了她也不知道,夫人料得不错,表少爷果真来找紫晴了。

紫晴走到她身边,全然不像刚才绯红着脸,神情变得忐忑,“紫熏,表少爷平日也就是问我这些,真的没有其他了!”

表少爷长得好看,又是主子,紫晴存了心思很正常,表少爷对她不规矩,她摸了摸自己的唇,肯定肿了,还好,紫熏没把眼神放在她的唇上。

路上,方氏也说了黎婉,刘晋元没当成一回事,他和黎婉从小一起长大,什么性子他明白,说白了就是同情心泛滥,见不得一丁点人受委屈,他刚随着姑姑一家来京城时,去学堂,大家都看不上他,有意无意的冷嘲热讽,他没有一个朋友,回到家,和黎婉说了,谁知道,下一次学堂放假时,黎婉和姑姑来接他,认清楚了欺负他的人,再然后,他们几人要么逛街时要乞丐撞了钱包偷了,要么吃饭吃坏了肚子,刘晋元也不知道黎婉哪来的手段。

方氏见刘晋元不信,也不再说了,林氏却是恨意难消。

秦牧隐回来时,黎婉已经换了一副样子,她要吓得林氏提心吊胆,寝食难安,以后再也不敢张牙舞爪给她难堪,见她面露欣喜,神采奕奕,一双眸子好似燃了荧光,眸灿星辰。

“今日她们来了?”能让她如此高兴的怕就是想法子为难了林氏和方氏,至于刘晋元,秦牧隐不着痕迹的扫过她的眉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刘晋元入了兵部,前途大好,也不知她是个什么心思。

黎婉不知道秦牧隐想岔了,伺候他净面换了衣衫,两人相携去了静安院,老夫人给赵氏介绍了一户人家,翰林院侍读,官职不高,家世算清白,见二人来了,笑着拍了拍身边的位子,“快来,帮我看看这几人,哪一位更出色些?”

黎婉见她手里拿着三人的画像,上边的女子有几分挂相,不过皆是姿容秀丽,容貌旖丽之人。

“舅母那儿怎么说?”秦牧隐暗暗瞥了眼画像,不自主拿来和黎婉一比,画像上的人顿时黯然失色,他收回目光,云淡风轻的问道。

“前些日子出了这种事,你舅母现在也没主意了,只要家世清白就好,对了,你舅母说青青丫头也委屈,等夏敬成亲前把人接回来,估摸着,要到年底去了吧!”老夫人边解释边盯着花香,“三姐妹今年两个十六一个十五,之所以还没有说亲是被守孝耽误了,眼看着三孝期就慢了,赶得近,三月中上门提亲,十月可以成亲。

夏府的人黎婉不敢参言,秦牧隐也没有点评,老夫人瞅了一会,搁下画像,说起了另一件事,“你二叔家的事你也知道了,你二叔母的意思是孩子留下,人打发了,你二叔不答应,从过年就开始和你二叔母闹开了,现在话闹得不可开交,元府的人找上门了,说是你二叔不把事处理好了,就把事情告到皇上跟前!”

御史台的人参奏了秦淮一本,皇上以作风不正要他在家反省停了职位,过年时也没听着元氏说,还以为关起门来解决了,没想到拖到了现在。

“二叔母为何不同意人进门?”秦牧隐诧异,进了府,什么都她说了算,府里死了个小妾谁会过问?

老夫人叹了口气,“你二叔母本来也同意了,谁知道那妇人硬气,说是自己生的孩子自己养,要她进府当小妾,宁肯自己死了,你二叔不想委屈了她,和你二叔母商量,要抬了她当平妻!”

秦牧隐冷哼一声,秦淮还真是不好尚书府的面子了,承王妃与他关系不好他不懂得反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承王妃要真是不管他了,他的尚书府也做到尽头了,“她们的事要是二叔母问您,您就说现在不管事了,推给婉儿,她清楚怎么做!”

黎婉性子柔弱,唯唯诺诺不敢应下事,面露为难了,二叔母也不好为难她。

黎婉想的是秦牧隐信任她让她和二叔母解释,心里一暖,谁知道,秦牧隐下一句就说,“婉儿性子弱,没主见,二叔母知道找她说了也没用,其实,怎么做二叔母心里有主意了,我们帮不上忙!”

黎婉一噎,神色黯然,她在他眼里竟是个没主见的?

老夫人好像也没有反驳,叮嘱她,“你二叔母说什么你听着就是,她心里门清,要真你拿了主意,以后出了事肯定会怪在你头上,昨日,长公主府送了帖子来,说是请大家去诵经,那种宴会我就不去了!”

秦牧隐眼神一眯,长公主被皇上罚了禁闭还敢大张旗鼓下帖子,秦牧隐见黎婉看向她,“去不去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长公主请她去多半是为难,秦牧隐问道“哪一日?”

老夫人吩咐把江妈妈把帖子拿出来,秦牧隐目光一深,还有五日,长公主的宴会怕是没戏了。

果真,第二日,朝堂,舒岩就以长公主藐视法纪,心思浮躁等诸多理由上奏皇上,禀明长公主死性不改之事。

用词犀利,国舅站在最前边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两下,他年纪大了,今年就退下内阁回家养老,没想到长公主出了这事,长公主叫她一声舅舅,罗阁老不能让人给长公主抹黑。

“舒少卿的话严重的,长公主自知犯了错在家反省,帖子邀请大家去长公主府诵经,应该也是希望大家引她为戒,别做出一些悔不当初的事来。”罗阁老一番话说得振振有词,朝堂上鸦雀无声,“皇上罚长公主不能出府,并没有说长公主不能宴请客人,舒少卿揪着长公主不放,不知道是何居心?”

朝堂鸦雀无声,刘昭仪小产后,整日闹他闹得不止,长公主还出幺蛾子,仁和帝手一挥,“罗阁老说的在理,可是,公主要有公主的样子,既然犯了错,还是安安心心悔过比较好,传朕的旨意,三年内,长公主府的帖子,大家不必理会!”

“吾皇英明!”舒岩躬了躬身,大声道。

罗阁老面色一僵,跟着说了句吾皇英明,退回去,不说话了。

长公主做了什么,罗阁老心里明白,太后不让塌插手是担心皇上对付罗家,对皇上有恩的人是太后,不是长公主,也不是罗家,当年,几派争斗得厉害,罗家没有站队,而且,皇上多次暗示,他也没回应,罗阁老身处朝堂几十年见得太多了,因为站错队而从京里消失的人家,罗家有了今日的地位,已经够了,要更上一层楼,就是踩着皇上的底线了。

长公主每日被拘在府里,好不容易想到法子把人请进府这么一番,到了她的府里,要拿捏一个人还不容易,没想到舒岩竟把事情闹到皇上跟前。

摔了一套她最喜欢的瓷碗,华浅还不解气,冷冷的看着她的大宫女,“长驸马呢?”

大宫女是在阿菊出事后才进屋伺候的,长公主有怪癖,屋里只要一个人伺候,她们虽然身为大宫女,平日都在屋外候着,长公主需要奉茶了或者是端水盆了她们才能进屋。

她记得有一次,阿梅听到里边有动静,阿菊不在,以为长公主有什么吩咐,推开门自己走了进去,然后,就听到阿梅的尖叫声,她欲进屋被阿菊叫住了,“不准进,没有长公主的吩咐,你们进去是要找死吗?”

阿菊进去了,然后,是吩咐她们进屋的声音,她们走进屋了,阿梅已经断气了,至此以后再也不敢随意进出长公主的屋子,里边有什么,大家都害怕得很。

想到过去的事,她身子不由自主的打颤,长公主这些日子脾气越来越大了,声音都带了颤音,“长驸马出去了,说是陪朋友去庄子上住几日,月底回来!”

果真,又是噼里啪啦瓷器摔地的声响,“好,真是好极了!”

长公主憋着气无处发,知道不用去长公主府的黎婉暗暗松了口气。

老夫人说以后把帖子直接送到画闲院来,她斟酌着要不要去,直接叫管家备礼就好,黎婉应下,老夫人每年三月都要去云隐寺拜佛上香,要到四月才回来,黎婉吩咐管家把帖子拿过来,三月的帖子有两个,都是她不熟的人家娶亲,问了问管家,管家说平时与他们没有来往,可以不用理会,备一份礼就好。

下午,元氏来了,相比过年时两家人坐在一起,元氏苍老了许多,眼角的细纹明显,一脸疲惫。

“婉儿,老夫人是不是身子骨不好了,我去静安院她也没出来!”元氏如何不知老夫人躲着她?可是,她也是没有法子了,要是容许林氏进门,做平妻,以后,她在京里的圈子里还能有什么脸面,再说,府里还有小的要说亲,以后谁敢嫁给他儿子?

秦籽韵上边的姐姐,下边的妹妹都已经成亲了,还剩下一个弟弟,今年才十二岁,虽是要等两年,可是,元氏一直掌家,管理着后宅,旁人都以为她有手段,将尚书府大理得井井有条,允许平妻进门,大家只会嘲笑她拿捏不住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子,况且,平妻,大户人家都没有这种说法,她给林氏一个贵妾已经是最大的容忍了。

黎婉给她倒了一壶茶,给旁边的紫兰紫薯使了眼色,见她们出去关上门了,才幽幽开口,“老夫人这两日身子骨不舒服,说是季节关系,过段时间就好,二叔母要是不嫌弃我,什么事与我说说可好?”

元氏抬头,看了她一眼,心底叹气,黎婉是个作不得主的,上次她就看出来了,一家人在一起团年,黎婉处处小心翼翼陪着老夫人,生怕饭菜不和老夫人口味了,汤烫了,没有哪个媳妇像她温顺了。

“还不是你二叔的事,做出那么丢脸的事就算了,停职在家不好好反省,又闹出这一茬,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知道皇上不会怪罪他,管不了家里边的事跟我怄气呢!”

黎婉不好接话,今年年尾,秦淮就要被降职了,她不好说,而且看秦淮的反应,他好像也不在意。

元氏念念叨叨说了一通才问黎婉,“婉儿,你心地是个好的,可否让老夫人劝劝你二叔,都说长嫂如母,老夫人要真是开口了,你二叔多少会顾及着一些!”

黎婉不吭声,秦淮不会顾忌老夫人,顾忌秦牧隐倒是有可能,一脸为难,不知所措道,“老夫人平日很少出门,况且,已经分家多年了,老夫人怎么能管二叔的事,要是传出什么闲话,我可就罪过了!”

元氏想想,还真是这样。

她去承王府好几次才见着秦籽韵,她愁得焦头烂额,秦籽韵倒好,只说一切看秦淮的意思,元氏以为秦籽韵还在为当年的事计较,劝了一通,见不管用,才想着来侯府求老夫人的。

当年,她强行分家的确不对,可是左右是一家人啊,老夫人现在避而不见,也是拿这件事报复她当年的狠心,是的,的确是她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差点害了秦牧隐。

黎婉见元氏愁眉不展,也不开口了,左右秦牧隐说了她是个没主见的,元氏不会为难她,她就陪元氏听她念叨就好了。

傍晚的时候元氏才离开,黎婉听到了不少关于以前的事,元氏说她当初错了,不应该在侯府最艰难的时候分家,当时侯府面临着什么她并不清楚,以上辈子她和秦牧隐的关系,隐牧隐也不会与她说。

送元氏出去的时候,经过院子,见紫晴朝这边探头探脑,还是改不了什么都好奇的性子,她藏在角落里,衣衫的颜色艳丽,一眼就能看出来,元氏也看到了,不由得好奇瞥了眼黎婉。

淡蓝色华衣裹身,外罩一件淡紫色的褙子,妆容大方,双颊微红,步态雍容优雅,唯一遗憾的就是肚子还没动静,“你这个月小日子来了没?”

黎婉一怔,面色娇羞的点了点头,她的小日子很准,上辈子听说了不少女子来小日子时痛不欲生的模样,她却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就是紫兰,那两日肚子都不舒服,时常驼着背。

估计是被府里的事刺激得不轻,元氏语重心长道,“你好生调养好身子,争取给牧隐多生几个,那个孩子从小就不容易,你盯着些,别给了府里人可趁之机,你是主母,你要怀了身孕才能给她们开脸!”

黎婉娇羞的面染了层粉红,敷衍的点了点头,元氏看到紫晴估计是误会了什么,穿过弄堂,遇着迎面走来的秦牧隐,身形高大,一袭青色锦服,五官冷峻,黑眸深沉,黎婉不知为何想到元氏说要她怀孩子的事上,脸色又是一红。

秦牧隐脚步一缓,随即走上前,给元氏见了礼。

“回来了,你媳妇偏要送我,正好,你们一起回吧,我自己回去就好!”元氏看到秦牧隐不由得想到了秦淮,秦牧隐长相随老侯爷多一点,下巴,眉眼,眸子散发出的肃杀之气更是像秦琛。

可是,秦琛是个专情的人,旁人谈到他多是说他威风凛凛,上阵杀敌如何厉害,皇上还是太子时,帮皇上铲平了多少敌人,更传先皇就是死在他的刀下,可是,那样杀伐果决的一个人回到府里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温柔谦和,夏氏走到哪儿他走到哪儿,一步都舍不得离开,而且,旁□□妾成群,他只要夏氏,即便成亲几年夏氏怀不上孩子,他也不曾动过其他女子。

都说嘴唇薄的人凉薄,秦牧隐和老侯爷都是薄唇之人,只是,不知道性子会不会有所不同,秦淮不是唇薄之人,然而做出的事让她寒心。

她回身时,秦牧隐已经走到了黎婉身侧,不紧不慢道,“不碍事,我与婉儿送您出去吧!”

元氏心下感慨,也不劝了,找了一些趣事说,黎婉清楚她不想求秦牧隐,附和的有一搭没一搭接着。

把元氏送上了马车,黎婉才转身看着秦牧隐,秦牧隐蹙眉,淡淡道,“回吧!”

黎婉走在他身侧,说了元氏来的目的,和秦牧隐猜的一样,黎婉想起一事,“二叔母说她对不起老夫人和你,当年的事她后悔了,侯爷可知是什么事儿?”

黎婉问的是分家的事,她记忆里,老夫人一直与元氏和和气气没有什么矛盾,没想着还有事,当初她说元氏好相处,秦牧隐一脸鄙夷是不是也和分家的事有关,按理说,老侯爷死了,秦牧隐人还小,有爵位在身,的确该分家了,可是,元氏脸上的后悔不是假的。

秦牧隐知道元氏说的那件事,那时候他才几个月,父亲死了,二叔又是个胸无大志的人,二叔母一合计,想要夺了他的爵位,那时候皇上刚登基,朝堂不稳,哪会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元氏就想着,他要是死了,母亲也不会独活了,就派人给李妈妈下了泻药,那种药药效轻,李妈妈没有影响,他喝了奶却是会上吐下泻,元氏不知道,父亲一死,朝堂形势不好,母亲又只顾着伤心,江妈妈多了心眼,看奶娘面色不对就不让奶娘喂奶,然后细细一查才知道是元氏做的手脚,母亲才把他抱在身边看着。

元氏见计策失败就要分家,当时朝堂上针对父亲的人很多,先皇是被刀伤所刺而死就有人怀疑到了父亲头上,那时候的侯府外忧重,二叔母提出分家就是要把她摘清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想威胁母亲,母亲同意了分家,很快,二房三房就分了出去。

当初,父亲不提分家是想庇佑二房三房,他们不知好歹。不过,三叔和二叔不同,对母亲尊敬得多,每年送回京的年礼就知道了。

秦牧隐觉得没必要和她说那么多,她要是真有能耐了,江妈妈不说,张妈妈也会告诉她。

“分家,二叔母当时闹得动静大,丢了侯府的脸面,现在想起来估计是后悔了!”

不是估计,是已经后悔了,黎婉没接着往下问,因为秦牧隐一副明显不想多说的样子。

回到画闲院,角落里的紫晴不见了,黎婉不在意,说起了长公主府上的帖子,她总觉得长公主的事透着蹊跷,可是又说不上来,走到海棠树前,秦牧隐摸了摸枝干,枝桠与枝干的缝里,长出了一小片绿叶,黎婉高兴不已,昨日看的时候还没有呢。

秦牧隐蹲下身,黎婉顺势也蹲下,手轻轻的触到那片叶子,仿佛它马上能开出一朵花来似的。

“刚才你脸红什么?”

黎婉一怔,抬眼看他,他的睫毛扫在额头上,痒痒的,麻麻的,随即又低下头去,故作而言他,“侯爷,您说今年能开花吗?”

“是不是二叔母说了其他什么事儿!”秦牧隐好似不肯她,接着问道。

黎婉的双颊绯红,好像含苞待放的海棠花,娇嫩可爱,白皙柔软的手盖住了叶子,垂着眼睑,秦牧隐看到她微颤的睫毛,心底一软,可是,对元氏说了什么越发好奇。

他回来时,元氏的表情带着长辈的和蔼温煦,如果聊的是秦淮,肯定愁眉不展郁郁寡欢。

黎婉起身,往屋里走去,秦牧隐双眼一眯,让她胆子大点,别畏首畏脚,今时,竟然用到他身上了,她到时学得快。

其实,黎婉心里也忐忑不安,想转身看看秦牧隐生气没,担心秦牧隐生气了她心不忍肯定就说出来了,那种事她怎么说得出口,不自主低头看了眼平坦的小腹,上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给他生一个孩子,要是有了孩子,她再不理智也会为孩子留一条路不会偷了那些书信给刘晋元。

秦牧隐见她看着地面面露哀色,很多时候走神她都郁郁寡欢,他前两日找全安查过了,黎婉在黎府的时候刁蛮任性,能给她脸色或是让她吃亏的人很少,就是林氏和方氏一年也见不到一次面,那么她的性子大反转就是成亲后了。

秦牧隐低头沉思,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扬起嘲讽的笑,刘晋元还真是本事大,能够搭上永平侯府进了兵部,兵部的确仕途大好,前提是他有福消受才好。

一整晚,秦牧隐沉默不语,面无表情目光阴冷,黎婉知道他肯定生气了,就连伺候他洗漱他都唤了全安来,黎婉气馁的坐在梳妆台前,取下头上的簪子,她觉得秦牧隐太阴晴不定了,那种事要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二叔母说要怀了孩子后再让你给丫鬟开脸?”

要是秦牧隐说可以怎么办?她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黎婉一纠结,秦牧隐洗漱回来了,她还坐在梳妆台前,手放在头顶握着簪子,听到床上传来动静黎婉才回过神。

秦牧隐躺在床上看书,黎婉洗漱完了,慢吞吞走到床边,咬着嘴唇,小脸皱成了一团。

秦牧隐拿书挡着脸,心胸气闷,上次他出手教训林氏,难怪黎婉要帮忙求情,原来是为了刘晋元的仕途着想,以前没发现黎婉藏得深,全安调查后他才看出了不对劲,想到平日她的小心翼翼,巴结都是装的,秦牧隐胸口就堵着一股气。

感觉她掀开被子,然后,手上的书一晃,她拿过去了,他的手臂被一双白皙的手掰直,她靠了上来,枕在他的脖颈间,可怜兮兮道“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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