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1/1)

一张银票飘落而下。

“这里是五十两,我出门没带那么多现钱,”邵诗容说着又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这根簪子少说也值一百两,不知道够不够买你?”

素缟女子没料到买她的竟是一个女人,有些吃惊,咬着唇连连摇头。

邵诗容皱眉,“不够?那需要多少?不若你跟我回去,就算我没有,钟鸣肯定有,大不了我先借着,回头再还她。”

女子还是没做声。

邵诗容心想不会是个哑巴吧,那可不成,非被钟鸣笑死不可,想了想,只收回了朱钗,“看你样子也挺可怜的,银子留给你,应该够买一副棺材,先将你爹下葬,入土为安吧。”转身就要走,忽听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

“姑娘请等一下。”

邵诗容回头,“原来你会说话。”

那女子缓缓站起来,走到邵诗容跟前,将银票还给她,“请姑娘收回。”

邵诗容不懂了,“你不是卖身葬父吗?现在有银子了为何不要?”

女子道:“我与姑娘素不相识,怎能平白无故受姑娘恩惠。”

邵诗容笑了,“你这人还真迂腐得紧,白给银子都不要,我是想买你,可惜银子不够。”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道:“我是卖身葬父,姑娘若是想买个丫鬟,市面上最能干的也不过才二十两银子。”

邵诗容总算是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只有男人才能买你?”

女子脸色微红,垂首。

邵诗容笑道:“男人买你回去,顶多也是个侍妾,我买你也差不多道理。”

女子有些茫然。

邵诗容也不多加解释,只问:“你卖也不卖?”

女子犹豫不决。

邵诗容等得不耐烦,“你不愿意那便算了,看你样子,我倒成了强抢民女的恶霸。”抬腿要走,忽然一个衣着褴褛浑身脏兮兮的老者挡在她面前,方才一直蹲在不远处,以为只是个沿路乞讨的乞丐。

老者连说三声“卖。”还夺了邵诗容手中的银票和朱钗。

邵诗容怒了,“光天化日,你敢当众打劫!”此处离城门不远,只要大呼一声,守城门的侍卫就会过来。

老头忙道:“姑娘莫喊,我和珊儿是一道的。”说着把那女子推到邵诗容跟前,“姑娘出银子买了珊儿,珊儿已经是姑娘的人了。”

邵诗容懵了,问:“你是何人?”

老头道:“我是她亲戚,姑娘尽管把珊儿带走,珊儿爹的后事,我替她操办就成。”

邵诗容狐疑的看着名唤“珊儿”的女子,就见她垂着眼睑,并未否认老者所言,邵诗容好歹也是县太爷的闺女,从小耳濡目染衙门的事,隐隐瞧出端倪,“你们不会是事先串通好了,设局骗人的吧?”

老头忙否认:“当然不是。”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邵诗容,“银子留下,人你带走。”

邵诗容打开,是一张卖身契,上面人的名字叫韩秋珊,应该就是眼前这位珊儿姑娘,白纸黑字倒是错不了,只不过整件事看起来非常诡异,尤其这老头不像好人,珊儿姑娘不会是被老头拐骗来的吧,邵诗容越想越疑,犹豫着要不要报官。

一直没说话的女子,忽然道:“爹,你快把银子还给这位姑娘,她是好人。”

邵诗容吃惊不已,珊儿姑娘明明是卖身葬父,她爹却好端端的活着,他们果然是骗子!邵诗容顿时怒火中烧。

那老头立即破口大骂道:“你个死丫头,老子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扫把星,克夫命,不值三文钱,就该卖到窑子里去!”

珊儿姑娘任由他谩骂,本就穿着一身素白,此刻脸更白得如纸一般,咬着下唇,眼中擒泪,楚楚可怜的模样,邵诗容竟看着有些不忍,方才珊儿要把银子还给她,看来品性不坏,她爹一看就是恶人,这世上竟有亲爹卖女儿的,还骂得如此难听,简猪狗不如!邵诗容激起正义感,朗声道:“天子脚下,竟有你这等禽兽父亲,我要带你去见官,像你这种恶人就该绑木桩,上夹棍,滚钉板。”邵诗容小时候曾偷偷溜进县衙牢房,看到牢头对犯人用刑,那场面甚是骇人,到现在还有阴影。

老头见邵诗容衣着光鲜,言谈举止像个千金小姐,京城遍地是大官,邵诗容是官家小姐并不奇怪,只不过她孤身一人,身边连个侍婢都没有,十有八.九是偷偷跑出来玩的,老头并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只怕她大声呼喊把官兵招来,又见邵诗容十六七岁年纪模样儿端正,若是卖到青楼定能卖个好价钱,顿时起了歹心,就想找个机会将她打晕。

韩秋珊见爹爹眼神不对,就知他起了坏主意,她虽不知邵诗容来历,却知是个好人,连忙挡在邵诗容跟前,伸开双臂,回头对邵诗容道:“这位姑娘,你快走吧,姑娘的好意,秋珊心领了。”

老头见她坏自己好事,气道:“死丫头,吃里扒外!”

邵诗容不傻,看出情况不对,这里不是仓桐镇,她身边连个随从都没有,处境着实危险,对上老头凶狠的眼神,心里也有些怯了,暗暗后悔不该多事,就想一走了之,然而看到韩秋珊单薄柔弱的身子挡在自己跟前,生出几分不忍,她若走了,这位珊儿姑娘只怕不会有好下场,要么继续“卖身葬父”,要么被卖入青楼,这么好的姑娘实在可惜了,卖身契还在自己手中,有了个主意,心里到底有些怕,又往城门方向走了几步,站得远远的对老头道:“你看这样行不行,银子我不要了,就当买下珊儿姑娘,只一个条件,从今往后,你不准再找珊儿姑娘。”

老头其实也是个胆小怕事的主,不是真有胆量敢当众行凶,他虽不知道邵诗容为何执意买珊儿,不过见她一个小姑娘,便想坐地起价,“卖给你当然行,不过我跟珊儿毕竟是父女,若是一辈子不能相见,似乎过分了些。”

邵诗容在心里呸了他一口,这种狼心狗肺的爹竟跟她讲父女情,不过还是道:“你想怎样?”

老头立即伸出一根手指,“再加一百两,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韩秋珊看不下去爹爹的无耻嘴脸,乘他不备,夺了他手中的银票和簪子,跑到邵诗容跟前,塞到她手上,道:“我与姑娘萍水相逢,不值得姑娘如此,姑娘的大恩大德,秋珊这辈子都会铭记于心,你还是快走吧。”

老头恨得直跳脚,“蠢货”“蠢东西”骂个不停,恶狠狠道:“走,你让她走,等她走了,看我不打死你!”

邵诗容看了看老头,又看了看珊儿,想到珊儿可能的遭遇,一咬牙从腰间摘下一块玉佩,放进香囊里,又将银票和簪子一起塞进去,扔给老头,道:“这块玉佩至少值两百两,买下珊儿足够了,死老头,我告诉你,我爹是当官的,你若敢再起歹心,小心把你抓到牢里,吃一辈子牢饭!”

老头把香囊捡起来,拿出玉佩,在太阳底下照了照,凭他在赌场的见识,断定是块好玉,邵诗容没有骗他,他要的是银子,才不管女儿死活,若是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顶多得二十两银子,卖到窑子也就五十两,所以才想出让韩秋珊“卖身葬父”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宰个肥羊,之前也有人询问过,要么银子给得太少,要么被韩秋珊搅合了,唯独这邵诗容傻里傻气,花几百两买个丫头,老头生怕邵诗容反悔,把香囊揣进袖口,假意摆出慈父面孔,还滴下几滴鳄鱼泪,“珊儿,从今往后你就是这位姑娘的人了,我父女二人,只怕再无相见之日,你自己好好过吧。”

韩秋珊看也不看他一眼,神情冷漠的看着远处。

老头也不放在心上,拿着银子,朝京城相反的方向,心满意足的走了。

韩秋珊扑通跪在邵诗容跟前,“多谢姑娘救命之恩,秋珊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鬼。”

邵诗容连忙让她起来,太阳快落山了,没再耽搁,带着韩秋珊回宋府,进门就遇到钟鸣,还未来得及给她介绍,钟鸣先惊讶出声:“韩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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