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知礼看姚萍儿急得都快哭了,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姚萍儿是姚家的家生子,祖上三代都在姚家当差,忠心自然是不容置疑的,要不然当初府中那么多机灵的丫头,他也不会单单挑姚萍儿进宫伺候潘玉儿了。
然而心中,姚知礼却对潘玉儿生出了不满。
家里都出了那样大的急事了,潘玉儿竟然还睡得着!还一睡就睡到了这个时辰!
显然是半点都没有将姚家的安危前程放在心上,只不过是将姚家当作一块接近隆庆帝的踏脚石罢了。
姚知礼忐忑不安、愤愤不已,在屋里来回踱步,哪怕是室内醇厚的檀香袅袅,也不能让他平静半刻。
有女冠进来奉茶,姚知礼自然不会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所以也没有注意到,那女冠奉茶之后,并没有径直离去,而是立在帷幔后,身形半遮半掩,将他的慌张急躁都看在眼中,嘴角微翘。
火都烧到自家眉毛了,她倒要看看潘玉儿还有没有闲心去算计别人!
等到潘玉儿梳洗罢、整严妆出来时,姚知礼早就急得连行礼都顾不上,就直奔主题:“出事了!”
潘玉儿原本挂在脸上的得意自满的笑,瞬时僵住了。
看样子,事情好像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潘玉儿发怔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旋即便冷静下来,冷声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说着,看了姚萍儿一眼。
姚萍儿会意,亲自领着众人出去,还贴心地掩上了门,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口。
姚家和潘玉儿是她如今在这后宫中最大的倚仗。
她虽然恼恨潘玉儿不把她当人看,还时时跟防贼一样的防着她,生怕她瞅了空子,得了隆庆帝的眼,分了她的恩宠,现在却还不能不依靠着潘玉儿。
否则她一个小小的奴婢,在这群狼环伺的后宫之中,还不得被吃的连骨头渣滓都不剩呀。
屋内,潘玉儿听完姚知礼的话,又惊又怒,忍不住低声呵责道:“我早就和你说过,私盐和漕运都是点了引线的炸药,早晚都会爆炸的,能有多远就躲多远。偏偏你贪心不足,沾染了私盐牟取重利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沾上漕运?!这会儿被人盯上了,你让我怎么办?!”
她原本帮助姚知礼加入汾阳王的阵营,是为了借此接近汾阳王集团的核心,或许他们的秘密情报,以此来帮助萧稷,让她对自己另眼相看,回以真心的。
谁知道姚知礼这个贪心不足、好大喜功的蠢材,在沾上了私盐,尝到好处之后,一发而不可收拾,竟然自己成了汾阳王集团贩卖私盐急先锋,如今还沾上了漕运。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这不,眼下竟然被人给盯上了!
姚知礼对于潘玉儿以下犯上,对自己这个外祖父的随意呵斥十分不满,然而想到自己和姚家如今的处境,却也不得不忍气吞声,低声求救道:“事到如今,你就是再责备我都没有用了。还是赶紧想想法子,避过眼前这一关吧!姚家要是因此而倒了,你这个外甥女也要因此受牵连不是?”
到时候别说是辟观宇、享尊荣,小命能不能够保住还不一定呢!
潘玉儿听懂了姚知礼话里的威胁,怒极反笑,冷笑连连,抱臂呵斥道:“所以,你这是在威胁我喽?”
姚知礼见潘玉儿动了真怒,只得强压着自己的怒火,堆出笑脸来劝慰道:“我不过就是这么一说嘛……反过来一想,姚家若是就此飞凰腾达了,你这个外甥女的身份也能跟着水涨船高不是吗?到时候在这深宫之中,还有谁敢再凭着家世压你一头?如此,也不枉你进宫一场,不白费你这绝世容貌,一身的功夫不是?”
潘玉儿不答反问,冷笑道:“我进宫,是不是很合你的心意?”
姚知礼连忙替自己辩解掩饰道:“话怎么能够这么说?当初我一切事情可都应允了你的,是你自己后来突然决定入宫的。你忘了,姚家还是在你入宫之后,得了天子圣谕,才知道你已经成了出云上仙,住进了这仅此一家的出云观,恩宠独一无二的!”
“然后就顺势把姚萍儿送了进来,替我分担圣上的恩宠?”潘玉儿冷笑道。
姚知礼一脸无辜,辩争道:“当然不是!她进来是为了伺候你,免得别人嫉妒眼红,有机可乘的!”
潘玉儿冷笑:“那看来一切都是她自作主张了!这样背主求荣的奴才,一概要打杀了了事!”
姚知礼连忙阻拦道:“怎么突然就说到打打杀杀了呢?我问你,可是她真的做出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
“那你该去问她才对!敢当着神像勾引当朝天子,行那背主苟且之事,也不怕诸神愤怒,天打雷劈浸!这样的贱婢,猪笼都算是轻的了!”潘玉儿冷笑道,“这是打量我不知道好糊弄呢!”
要不是她今生心系萧稷,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把身子给了别的男人,需要姚萍儿那个贱婢帮她满足隆庆帝的欲望,又怎么会纵容她如此欺瞒欺负自己!
姚知礼见事情不似假的,一时激动得脸色涨红,连连搓手,急忙劝解道:“既然如此,那你万万不能轻易发落了她!至少现在还不行!”
在这个危急存亡的时刻,多一个人总多一份力量。
姚家这艘大船,无论如何都不能就此催枯拉朽、灰飞烟灭。
必要的时候把姚萍儿推出去,也能暂且缓解一时之忧。
见潘玉儿满脸怒意,毫不意动,姚知礼又接着劝慰道:“虽然她只是一个贱婢,又做出了这等背主求荣之事,死不足惜,但是,既然圣上愿意临幸了她,自然有他自己的理由,你万不可因此而触怒圣心。再者说,你身边有她帮衬着,也会轻松许多。”
潘玉儿冷哼一声,沉默片刻,最后似不得已地点头道:“偏偏是在这种时候……哼,就当是她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