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淑嘉将今日在宫中遇到的事情低声和萧稷说了,尤其是寿阳公主和杨嬷嬷当时紧张的神态,愁容笼面,轻叹道:“不过是秋猎而已,就算是要大行操办,也不至于帝后因此就失和啊……我总觉得,这背后或许有什么阴谋。”
萧稷面色凝重,沉吟道:“皇后娘娘为人贤良端方,不论是在宗室还是在民间都颇有贤名。能让她和圣上争执,只怕……”
后面的话萧稷没有说,但是冯淑嘉也明白,只怕是隆庆帝在这件事情上是理亏的一方。
冯淑嘉不解:“不过是铺张浪费一些,再加上请番邦的外使……”
语气一顿,脑海里灵光一闪,冯淑嘉掩唇惊呼道:“不会是和这有关吧?”
萧稷摇摇头,道:“扬我大梁国威的盛事,就是铺张浪费一些,以皇后娘娘的为人品性,不该因此就和圣上生出什么龃龉来才是……除非,涉及到国本,譬如邦交政策……”
冯淑嘉讶然抬眉,萧稷话里话外对于杨皇后的了解和赞赏不像是一个商贾所能够了解的,而他对于政事的敏锐同样让她惊叹。
柳眉紧锁,冯淑嘉扭紧手里的帕子,沉声道:“若真是和邦交策略有关,那可就得早些打听清楚了。”
大梁建国以来,和周围番邦之间一直都算不上太平,吵吵闹闹的,一直都未停歇,其中又以和西凉的矛盾最为尖锐。
若是隆庆帝真的打算改变邦交策略的话,那冯异这样戍守大梁和西凉边境的大将最容易受到冲击,前程浮沉不定。
萧稷明白冯淑嘉的担心,他心中同样沉重不展,只得暂且劝慰道:“事情还未定下来,你不必过于忧虑。这几天,我就着人去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探到什么风声。”
冯淑嘉看着对面的人尽管心事沉沉,却还勉力来安慰,心里稍觉安慰,乖巧地点点头,低声道了句“多谢”,又反过来安慰对方道:“若是得机会,我也先向寿阳公主和严嬷嬷刺探几句,看能不能打听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寿阳公主心性率真,尤其是对着自己信赖看重的人更是多方维护维护,而严嬷嬷一向把她当作亲近的晚辈看待,若是真的涉及到国之大事,会影响到武安侯府的话,那她们一定会提点她的。
萧稷微微一笑,眼底暖意流动,轻声道:“好。”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字,但是由他的口中说出,舒扬婉转,情意缱绻,冯淑嘉不由地脸红心跳,急忙忙别开脸去,借由看采露和小囡囡玩乐强行掩饰了过去了。
萧稷也不揭破,唇角微扬,又替冯淑嘉斟了一盏茶,递了过去。
“你准备怎么安置小囡囡?”冯淑嘉结果茶盏,轻抿一口,清清嗓子,问道。
萧稷看着院子里正踮起脚尖,和矮下身去的采露说悄悄话的小囡囡,轻叹一句,道:“暂且找个妇人照看着吧。”
至于以来的事情,就留待以后再说吧。
冯淑嘉点点头,道:“若是有需要的话,君公子只管直言。”
非是她不想帮萧稷一把,实在是白氏如今盯她盯得紧,若是她贸然将人接入武安侯府交给仆妇照料,只怕白氏得知因由之后不会再由着她随便敷衍过去。
萧稷点点头,笑道:“好。”
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而已,他从手底下随便拨一个人就能照顾得周全,并不需要劳动冯淑嘉。不过,冯淑嘉这份体贴的心思,他很高兴接受。
因为有采露奉白氏之命盯着,冯淑嘉也不好多留,讲完了正事,略坐片刻,便起身告辞了。
萧稷难免依依不舍,却很克制地没有表露出来。
倒是小囡囡已经和采露玩熟了,这会儿乍然间要分别,小手紧紧地拉着采露的手,大眼睛泪汪汪的,小嘴儿微撇,别提有多可怜了,看得人心里酸酸的。
采露更是心酸不舍,然而却也只能蹲下身去,摸摸小囡囡头上的小鬏鬏,笑着安慰她道:“等过两天,我就来看你!”
她只是个下人,并没有没有资格将小囡囡带回武安侯府照看,再说成亲后她每晚都要回自己家,而家里还有个卧病在床的婆母需要照料,她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分出去照看小囡囡。
小囡囡虽然不舍,却很是懂事地点点头,只是伸出小拇指,一本正经地要和采露拉钩:“拉钩钩,不许变!”
采露伸出小指,郑重地和小囡囡拉钩许诺:“好,拉钩钩,不许变!”
等到一大一小两个人话别完毕,冯淑嘉和采露这才登上马车,一路回了武安侯府。
路上,采露神色不安歉疚,几次动唇想解释一番,然而一想到白氏的叮嘱,想到冯淑颖的前车之鉴,她最终忍住了。
其实不必她多言,冯淑嘉肯定也看出了几分吧。
采露心里暗暗地想。
冯淑嘉自然看到了采露的犹豫歉疚,却并未出言揭破。
既然采露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和她说,而没有个人看着她和萧稷相见白氏又不放心,那先这么着吧,就当是成全白氏的一片慈母心怀好了。
傍晚时分,严嬷嬷回到了武安侯府。
冯淑嘉一得到门上来报,就立刻迎了出去,正好在垂花门处迎上了匆匆从外归来的严嬷嬷。
有些话不好当众询问,冯淑嘉便笑着请严嬷嬷去颐和堂:“母亲说有些事情想要请教嬷嬷,还请嬷嬷移步颐和堂。”
严嬷嬷自知白氏和冯淑嘉想打听宫里的事情,她也有心透露一二,便点点头,顺着冯淑嘉的话去了颐和堂。
两人到得颐和堂,进了宴息室,和白氏见礼之后,白氏便借故遣散了屋子里伺候的人,独留下今日一同进宫的采露添茶。
待人都走了,白氏也没有多迂回,身子前倾,诚恳请教道:“我知道这样直言相问很是冒昧,但是事关侯爷前程和孩子们的未来,还请嬷嬷告知一二,今日之事如何?”
冯淑嘉回来和她说起宫中之事,她原本也未多想,但是等冯淑嘉和她一讨论,她立刻便觉察知这其中的隐忧来,一颗心提起来就再未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