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师兄夸赞!”姚知礼呵呵笑道,态度随意而亲近.
师兄弟这么多年,他知道杨临并没有真的怪他毁了那幅画了大半的山水图。
等书童收了笔墨纸砚,又有丫鬟端上茶水点心,拾掇妥帖之后,便都十分自觉地到书房外候着,等待传唤吩咐。
杨临呷了口茶,润了润喉咙,直接问道:“说罢,你这么急忙忙地找上门来,连提前知会一声都来不及,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真是凡事都瞒不过师兄!”姚知礼笑道,倒也没有和杨临委蛇应酬,直言道,“实不相瞒,我这次登门造访,还是和上次一样,是来给世侄送业绩了。”
杨临哼了一声,抬眼看了姚知礼一下,毫不客气地回道:“送业绩?只怕是送麻烦吧!上次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要不是汾阳王突然出手,在背后施压,只怕那李承宗能打上门来替儿讨回公道!”
李景再不成气候,再不得父亲的喜欢,总归是中山伯的嫡长子,杨淳熙就这样当众将人给拘禁了起来,那就是打了中山伯的脸,对方又焉会善罢甘休。
“可是经此一事,京中纨绔的不良习气不是已经大为改善了嘛!就连圣上也嘉奖世侄勇气可嘉,实乃国之栋梁呢!世侄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师兄就不要再怪我送的鱼太肥太大了嘛。”姚知礼嘿嘿笑。
杨临瞪了姚知礼一眼,没搭话,直接问道:“说罢,这次又是哪个倒霉催的往枪口上撞?不会又是世家勋贵的子弟吧?”
上次的事情是有汾阳王压着,这次可就未必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杨临年纪已经大了,如今除了每月固定进宫个两三次,或是陪隆庆帝谈经论道,或是到东宫点拨太子萧秬几句,已经基本上算是居家养老了。
现而今杨淳熙已经挑起了家族的重担,宫里的杨皇后与隆庆帝夫妻情深、后位稳固,东宫太子萧秬也颇得隆庆帝喜爱和看重,一切安稳平静,未来一片坦途,杨临实在是不想再惹起什么大的风波了。
所以,就算是要替隆庆帝敲打那些实在是不成样子的纨绔子弟,杨临觉得那也是要挑着来的,不能看谁做得不好就冲上去将人给训一顿。
“不会不会!”姚知礼知晓杨临的担心,连忙摆手道,“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杨临没有好气地打断了:“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你这是没事儿来毁了我的画,又来消遣我呢?”
杨淳熙想要整顿的是权贵子弟嚣张跋扈、欺压良善的恶行,可不是要管市井人家的吵嘴扯皮。
“你看你看,师兄你又提那画儿的事儿了不是?我刚才不是都已经改过了嘛!”姚知礼说着,见杨临一个眼睛瞪过来,连忙摆手求饶,解释道,“至于那个小人物,他虽然入不了师兄您的眼,但是奈何他背后有人啊!”
姚知礼上前附耳,对着杨临一番窃窃耳语。
“胡闹!”杨临听完大怒,想着书房外还有人,又压低了声音,怒斥道,“简直是胡闹!汾阳王那也是能够随便招惹的?”
看看上次中山伯李承宗被汾阳王一压,什么都不敢替李景说了,就知道汾阳王在京城积威多盛!
常人避之还唯恐不及呢,姚知礼如今竟然要撺掇杨淳熙去对付汾阳王的本家侄儿,简直就是自讨苦吃!自寻死路!
被杨临这样像训晚辈似的直接呵斥,姚知礼顿时尴尬得连笑容都不自然了,然而仍旧极力游说道:“师兄,不是招惹汾阳王,是抓那个仗势欺人的恶棍嘛……”
“那我问你,那恶棍仗谁的势?”杨临吹胡子瞪眼,看姚知礼的眼神恨不能打他一顿把他打醒,“我且问你,上次你盯上李景,是为了替外孙女报仇,那这一次呢?”
姚知礼默了默,抬头坦然道:“还是为了替玉儿报仇……那个恶棍,曾经意图欺凌玉儿……”
杨临语窒,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京城人人都说汾阳王纵容溺爱幼女贞慧郡主,实在是有失其英明神武的形象,可是如今看看姚知礼,这溺爱潘玉儿的程度只怕也不比汾阳王差到哪里去吧!
“不是师兄不愿意帮忙,实在是……”杨临摇摇头,叹息一声,低声劝道,“你总不能为了一个前来投奔的外孙女,就连自己家里嫡亲的孙女、孙子都不管不顾了吧?这要是汾阳王知道了你要对付他,只怕后患无穷啊……”
他们老了,也不求再在仕途上有多大的进步,自然是不怕的。但是,总不能挡了后代子孙的路不是!
“师兄,我不是要对付汾阳王,我只是想要那恶棍吃点教训!”姚知礼见杨临语气放软,急忙接着游说道,“而且,这件事情如今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汾阳王只要不蠢,就不会出面庇护这个远房的侄儿。
既然如此,能动一动汾阳王的本家侄儿,小惩大诫一番,不是更能彰显世侄的不畏强权、公正无私嘛!”
杨临默了默,叹息一声:“既然你极力恳请,那做师兄的就替你再勉力进宫一趟,问问皇后娘娘是怎么说的吧。”
汾阳王毕竟是隆庆帝极为宠信和倚重的臣子,权倾朝野,哪怕是对付他的一个远房的侄儿,都不得不慎之又慎。
而杨家所有的希望和重宝都压在宫中的杨皇后和太子萧秬的身上,不容有半点闪失。
姚知礼见杨临意动,也不再一味逼迫,转而换上一副无奈的慈爱模样,叹息道:“要说啊,我也是被这个外孙女烦得头疼……但是嘛,这孩子纯善又机灵,实在是让人喜爱……若是能收敛收敛性子,沉稳一些,就更好了……”
说罢,姚知礼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眼睛一亮,垂首拱手恳请道:“师兄,皇后娘娘贤惠端庄、沉稳大度,不如师兄下一次进宫探一探娘娘的意思,看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