亟思无果,转念一想,对于前往中山伯府做客这件事情,冯淑颖肯定比她还要着急,而且势必会达成,冯淑嘉便放下心来,专心去准备到中山伯府之后的事情去了。
其间,念秋有次提起念春出府的事情,冯淑嘉并不在意,让念秋只管看好院子,其他的事情一律别管。
左右不过是替冯淑颖去中山伯府传信,以谋求十月二十的顺利出行罢了,她求之不得,自然不会阻拦。
让冯淑嘉惊叹的是,到了约定的日子,李魏紫竟然亲自来接人了,而且冯淑颖还事先迎到了二门上,两个人又一起去颐和堂给白氏请安。
事已至此,白氏不好再拒绝,只能同意,只是除了两人日常惯用的丫鬟,又另外吩咐了腊梅随行,并且叮嘱腊梅和冯淑颖同乘一辆马车,好方便就近“照顾”。
出门登车时,冯淑嘉见冯淑颖待念春的亲厚异常,甚于往昔,心底叹息,今世,念春只怕还是免不了为冯淑颖卖命的命运。
三辆马车一前一后地出了街巷,一路往中山伯府辚辚驶去。
冯淑嘉默然不语,沉静的面容下隐藏着滔天巨浪,只觉得那辘辘的车轮似从她的心头碾过一般,生疼,愤恨,愧悔,紧张,麻木……
采露和采薇两人见了,面面相觑,也不敢出声打扰,小心地陪侍一旁。
一路默然无声。
直到马车停下,冯淑嘉才从沉痛的往事中恍然惊醒。
“姑娘,到了。”采露低声道。
冯淑嘉抬起头,长舒一口气,将手递给一旁的采薇,踩着脚蹬下了马车。
气派巍峨的大门,檐角瑞兽罗列,黑漆匾额上镌有“中山伯府”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隐约可见其当初的辉煌。
可冯淑嘉知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中山伯府内里早就颓败得不可挽救了,前世哪怕她倾尽十里红妆,最终也没能阻拦得了它的颓势。
人心坏了,填再多的钱财都不过是个无底洞罢了。
冯淑嘉抬首怔忪的时候,李魏紫和冯淑颖已经下了马车,笑着招呼她一起进去。
对上她的目光时,冯淑颖笑成弯月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悦狠厉和自得自傲。
非要跟着来,那就好好伺候她这位未来的世子夫人好了!冯淑颖心中忿忿。
冯淑嘉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好戏,还在后头呢!
快到垂花门时,远远地就看见几个高矮不一的俏丽姑娘立在那里,见她们过来,立刻就都迎了上来,口中欢喜道:“你们可算是来了,我们都在这里盼许久了呢!”
冯淑嘉认得,她们都是李氏族中的姑娘,年纪稍大的是中山伯夫人所出的李青苒和李云苒姐妹,三个年纪略小的则是中山伯兄弟的女儿。
前世,作为李景名义上的妻子,她没少受这些人的刁难。
武安侯府尚未倒台时,她们还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她,只是哄着她把嫁妆里的好东西都拿出来;等到冯家受诬蒙难,她们更是不把她这个徒有虚名的世子夫人看在眼里,随意折辱。
然而今生,她们却摆出十二分的诚意来,迎到了二门上,言笑晏晏,亲切有加,仿佛都是她的好姊妹一般。
然而今生,这还是她们的第一次相见。
冯淑嘉于李景无所求,自然不会再像前世一样伏低做小的讨好这些大姑姐小姑子的,只管将武安侯嫡长女的款儿摆得十足,身姿提拔如松,笑容矜贵端庄,比她们更像世家贵女。
冯淑颖却一心想着和这些未来的姑姐姑子们相处融洽,又有心在冯淑嘉面前表现出她和中山伯府诸位小姐的亲密来,立刻笑靥如花,主动应承道:“有劳各位姐姐妹妹相等。”
正待开口的李魏紫,闻言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头,下一刻,便抬脚迎了上去,挡在冯淑颖前面,语气不太友善得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女学今日这么早就散学了吗?”
中山伯府设有学堂,分男学女学,有专门请来的夫子负责给府里的公子小姐们启蒙授课。
男学尚好,夫子都有秀才功名,肚子里有真材实料,教习起来也严格认真。至于女学,不过是教女子们认认字、读读书、算算账、抚抚琴罢了,不求精通出色,只求将来能应付生活,出门不丢人罢了,教学松散得很。
所以几个姑娘听李魏紫这样说,都不以为然地嘻嘻笑道:“听说姐姐今日请了贵客上门,我们自当出来迎接,至于课业嘛,不过一天功夫,也耽误不了多少的。”
李魏紫轻声哼了哼,没有答话,然而轻蔑讽刺的意味十足。
说的好听,其实不过是借机来刺探情况罢了。说到底,对于中山伯世子之位,她们还不肯死心!
当着外人的面被落了面子,这一下,那几位姑娘的脸色也不好了。
双方默然不语,暗中愤怒较劲,气氛一时凝结。
冯淑颖一见情势不对,慌忙主动上前替李魏紫解围,微笑赞道:“果然是传承上百年的开国勋贵之家,竟然还专门设有女学,真是让人佩服!”
说着,又顺势赞了几位姑娘的两句,什么“才情了得”“钟灵毓秀”的,溢美之词,就连冯淑嘉这个旁观者都不好意思再听下去了。
李魏紫更是不悦,眼见着自己的那些“妹妹”掩唇轻笑,眸光里飘过不屑和幸灾乐祸,气得差点没有当场发起脾气来。
“我这里还有客人,就不同你们闲聊了。”李魏紫借口离开,倒也没有忘记刺几人一句,“你们还是去女学看看吧……这懒散贪玩的名声要是传出去了,害了你们自己,也连累了族中姐妹!”
说罢,也不管几人如何变了脸色,当先一步迈过众人,又将冯淑颖和冯淑嘉让了进去,扬长而去。
几位姑娘被李魏紫气得够呛,要不是顾忌李魏紫在寿阳公主面前得宠,邀请的又是武安侯府的两位姑娘,只怕他们当场就能闹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