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球杆虚撑在桌边,梁慕白似笑非笑:“输不起?”
“谁输不起了?”薄曦下巴一扬,不服气的眯着眼睛。
梁慕白轻鄙的笑了下,绕过她身后,俯身进最后一个黑八,薄曦紧张得小心脏噗通噗通的乱跳,梁慕白的眸心定了定,嘴角勾起。
咚!
没进,黑八在桌面上四处逃逸,期间还帮她撞进两个球蠹。
薄曦幸灾乐祸的拍掌,“谢谢你啦,帮我进了球。”
说完,瞄了一眼白球,两步上前俯身瞄准髹。
梁慕白暗藏着笑意,瞥着她挺巧的臀部,球杆敲了敲,薄曦摸了摸屁股:“你干嘛打我?”
“瞄歪了。”梁慕白拨了拨她的球杆,薄曦瞄了瞄,发现这样的确要更准确一点,而且手腕也省了不少力,于是抿抿粉唇,也没好意思谢他。
进了一个球,她开心得收着笑容,又继续下一个。
梁慕白站在她对面,她有点紧张,球杆一歪,方向偏掉了……
咚!
进洞的声音!
她惊愕的张大了嘴巴,两只大眼睛怔怔的望着梁慕白,你这是……作弊!
哪有人直接把球拨进洞里的?
梁慕白悠闲自得的斜了她一眼,“继续啊。”
虽胜犹耻,她抱着球杆站在一边,“该你了。”
想了想,要把进的那个球拿出来,梁慕白的球杆架在桌边,挡住她的去路,“让你继续你就继续。”
“可是……”
“嗯?”
薄曦憋住气,脑袋垂下来,“这样不公平,赢了也没意思。”
梁慕白挑眉,还挺倔。
他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开始打球,只听咚的一声,迅速利索,薄曦蹙眉,再次诧异的看着他。
梁慕白眼含笑意,“打错球了,该你了。”
“……”薄曦再笨,也知道他是故意的,“梁慕白,你好幼稚。”
哦?
梁慕白黑瞳闪过一道光,难伺候!
薄曦打到最后一个黑八时,有四五个年轻小伙子过来,站在旁边看了会儿,互相使了个眼色,有人出声了:“哥们,打一局?”
梁慕白慵懒的撇眉过去,只扫了一眼,“没空。”
呦!小伙子年轻气盛,被他如此冷傲的态度惹恼,语气都含着嘲讽,“怎么,只能跟女人打打球?也只能在女人面前威风?怕输给我没面儿吧?”
有意挑衅,梁慕白不以为然的冷笑,薄曦看情况不妙,扔了球杆拉着他走,那几个小伙子拦住他们,老板娘从里面跑出来,“呦呦呦,你们可别生事,黄仔,你要敢乱来,小心我告诉你妈!”
说完,在薄曦耳边小声说:“这是附近有名的小混混,平时无所事事,就喜欢到处惹是生非,你们别正面挑衅,能大事化小最好。”
被梁慕白握着的小手,紧了紧,薄曦抿着唇,马上就要回去了,惹事不好。
梁慕白身材高大卓拔,小混混挺着胸脯挑衅的斜着嘴角,可由于比他矮了一个头,就算几人堵在面前,还是怂得难看。
特别是梁慕白一副淡定漠然的模样,强大的冷酷气场,把对方秒得渣都不剩。
僵持越久,薄曦越紧张,半晌,梁慕白淡淡的一笑,“好。”
“算你识相。”小混混天不怕地不怕,这附近没人是他的对手。
身后的小弟已经递上了精心挑选的球杆,他一手接过来,磨了巧粉,先开了球,那力道重得有点嚣张,显然是给梁慕白下马威。
梁慕白扫了一眼桌面,嘴角缓缓勾起。
30秒后。
梁慕白扔了球杆,风轻云淡的瞥着那人,“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说完,拉着满脸惊悚的薄曦,大步走了出去。
至始至终,姿态优雅从容,不见半点狼狈,自带贵气凛然。
身后,小混混们终于回过神来,不可思议的互相讨论着:“刚才,那是三连跳?”
“曲线球……”
“刚才那个球切得真漂亮……”
……
一直到了医院,薄曦依旧没有挥去两眼的爱心,梁慕白拎着打包好的饭盒,回头望她。
淡淡的蹙眉,“你干什么?”
薄曦咽了咽口水,崇拜的说:“梁慕白,你打台球的时候真帅。”
“……”梁慕白拧着的眉心缓慢松开,“是吗?”
好像有点怀疑,薄曦拧眉,“你怎么那么没自信啊?”
梁慕白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我只是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原来这样就叫帅?”
“当然了!”薄曦上前,“如果你平时多打打台球,肯定能勾-引不少女孩子。”
这话,梁慕白是不乐意听的,“我要靠这个勾-引女孩子?”
俊美的外貌,非凡的气质,好像是不用。
薄曦怏怏的赔笑,“我只是觉得,这样更有魅力。”
“哦?”尾音挑高,转身走进去,“其实我会的还有很多。”
只是,不喜欢招摇而已。
薄曦跟进医院大门,“还有什么?”
两人拎着午饭回去,薄云简单的吃了点,薄曦出去喊梁慕白,问他要不要吃点。
梁慕白正在打电话,回眸,挂掉手机,“我要去接人。”
梁慕白说要去接人,她是有点不开心的,因为母亲马上就要手术了,她还是希望他能陪在身边,这样,她会更安心一点。
可是她也没有挽留,如果他在意,就不会去,既然他要去接人,那说明应该是重要的人吧。
“哦,去吧。”她酿着笑容,好像不在意似的。
梁慕白挑了挑眉,终是什么都没说,点点头,转身下楼去。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薄曦才不舍的将视线收回,他真的走了。
下午两点多,一切准备已经就绪。
“叶医生,你一定要帮帮我妈。”一路上,她已经无数次的拜托了。
叶迦城挠了挠脑袋,“嗳,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小手术,放心吧。”
“叶医生……”
“嫂子!”叶迦城实在受不了这段叨叨,瞬间又堆上温柔的笑容,“放心,放心。”
薄曦不敢再烦他了,于是闭了嘴,万一他的情绪受影响,那就不好了。
薄曦很紧张,一直把母亲送到手术室门口,扒着床边不肯撒手,薄森撑起身来,那一眼饱含了太多的情绪,她的唇瓣阖了又张,张了又阖,又睡了下去。
“好了,在外面等着吧。”薄云将薄曦拉开,薄曦不得已终于收了手。
手术室的门被关上那一刻,她喊出声来:“妈,你要加油!”
手术室的门被关上前一秒,薄森撑起上身,“薄曦……”
门被关上,薄曦没听见她最后说了什么,眼泪哗的就下来了,突然觉得,如果母亲脑部的手术失败,万一中的万一,她有个不测,那么那一眼就真的是最后一眼了。
想着,后怕得很,浑身都冰凉的开始颤栗。
“好了,别哭了,肯定没事的!”薄云这样劝着她,自己的眼眶却早已经红红的了。
廖宇华向来话少,只是拍着她后背安慰着。
薄云坐下来,喊薄曦:“过来坐,被站在那儿了,手术要好几个小时呢。”
薄曦却始终巴在门口,想知道里面的每一个进度。
“薄曦!”苏素从远处跑过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薄曦迎过去,苏素掐腰喘气,道歉着:“跟我爸吵了一架,路上又堵了一个多小时的车,不好意思啊。”
“没事。”
看她情绪低落,苏素自然明白她是担心的,“阿姨已经进去了,你也只能是等着结果,着急也没用。”
“我知道。”薄曦靠着墙壁站着,“可是怎么可能不担心。”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的心思一直是压抑的,现在这几个小时,就是决定母亲命运的时刻,很重要很重要。
“没事没事。”苏素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不停的给她打气,半晌,左右瞧了瞧,脸色降了,“梁慕白呢?”
说到这个,薄曦的心情更抑郁了,垂眸说:“去接人了。”
“接人?”苏素一听,火气来了,“这么重要的时刻,他去接人?接谁?”
“……我没问。”
苏素怒火滔天,“难道他是接玉皇大帝?这种时候,就算是玉皇大帝也得靠边站!梁慕白他怎么回事?”
“苏素,算了……”
“算什么算?他电话多少?”看薄曦不动,她过去找她的手机,“手机给我。”
薄曦原本就烦,被她这样一闹,顿时就喊了出来,“算了!”
苏素一怔,在她印象里,薄曦很少有这样对她大吼的时候,一时,她停了下来,靠在墙边,与她并立站着,语调也降了下来。
“我只是看不过去。”
“我知道。”两人双双落寞,垂眸看着各自的脚尖,脸色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薄曦当然知道,苏素拿她的母亲当自己的母亲,她从小就没有母亲,渴望能有母爱,其实这种时候,苏素不比她好受多少。
“苏苏,要是我妈出不来了,或者手术失败,我就真的要失去最亲最近的人了。”
泪雾很快就朦胧了双眼,几乎是她的眼泪涌出来的一瞬间,苏素将她抱在怀里,哽咽着骂她:“胡说什么?快呸呸呸!”
她顿了一下,哭腔变重,哽咽得发不出声来,“……如果真那样,你还有我呢?”
两人抱在一起,薄曦哭出声音来,苏素却始终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看着她们两个姐妹情深,薄云难受的哭出来,倒在廖宇华的肩头,泣不成声。
她和姐姐,是孤儿。
从小被一户人家领养,养父养母对她们很好,把她们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给她们吃最好,用最好的。
那时候养父养母每天忙着上班挣钱,有时候没时间去接她们放学,幸好小学离她们家不算远。
她和姐姐相差一岁,姐姐上一年级的时候,她还在上幼稚园,每天放学,姐姐都会在教室门口等她,两个人跟着放学的小队伍一起回家,过一条马路,在转个巷子。
那一条路,是她们两人小时候一半的回忆。
她们的感情,从小就好,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亲姐妹还要亲。
后来,到了中学,青春期的小女孩,很容易招惹到辍学的不良青年,薄森温婉淡漠,在学校里,是女神一般的存在,很多男生对她爱慕有加,却甚少有人敢主动搭讪,就连同班同学,都没几个人跟她说过话,通常是别人说了一句,薄森只是看对方一眼。
后来,就没人再自找没趣。
可薄云不同,她自小就脾气火辣,看到不爽的事情,容易冲动。
于是,在路上被一帮小混混堵住的时候,薄云抡起砖头就砸了过去,把对方老大的额头砸得流了一地的血,那帮小弟怎肯罢休,二话不说的要上来教训她。
薄森拦在她面前,替她挨了一拳,她当时吓坏了,傻在原地。
那些家伙不知什么时候手上都有了匕首,举在薄森眼前,恐吓说要毁她们的容。
薄森漂亮的眼睛冷漠的抬着,半点没有害怕的意思,“要毁就毁我的,跟她没有关系,你们让她走。”
“还挺姐妹情深的?今天谁也不能走!”
“你看看把我们老大伤成什么样子了?”
几个小混混你一言我一语的给自己老大抱不平,薄森只是冷静的听着,开口还是那句:“你们放她走。”
“姐!”薄云双腿发软,她不是没听过,说街上的小混混经常惹事,有时候打架都是动真格的,前几天还有一个被送进了派出所。
薄森拦着几个人,回头喝她:“快走!”
“我不走!”薄云冲上去拽她,“我们一起走!”
“走啊!”薄森推开她,拦住那几个小混混,对她大吼。
小混混早就没了耐心,有人摸着老大一头的血,当时就怒了,“靠!把她们的脸给我划了!”
场面瞬间陷入混乱,薄森为了替她挡着,腹部中了一刀,顿时血液流了出来。
薄云吓傻了,哭着大喊救命,薄森倒在地上,她满手都是她腹部的血迹,触碰到血腥的温度,她的手心不住的颤抖着……
那一刻,她绝望的以为,她们会死在那里。
“你们在干什么?”那时候,突然响起的声音,给了她们活下去的希望。
薄云赫然回头,“救我们,快报警!”
“报警?”男生眯了眯眼睛,不屑的睨着几人。
薄云没注意到小混混们早已经退了好几步,只是不停的催他快报警,突然,她眼睛亮了一下,这是……
高三的学长,宁泉。
宁泉?
那个像神话一样存在的男人,据说在这条街上,所有小混混听到他的名字,都要退避三舍,听说他曾经一个人单挑了二十几个小混混,揍得对方站都站不起来,而自己却毫发无损,更诡异的是,即使他的名声这么臭,可在学校里,依然是校长老师们表扬赞美的对象,他的成绩优异,外表温润如玉,平常习惯穿白色上衬衫,搭配校服,怎么看都是一副好学生模样。
在学校里,有新生不服气,居然主动找他挑衅,听说第二天,在课间操的时候,跪在台上忏悔。
在学校里,他温润清冷的外貌,也让他理所当然的成为校草的不二人选,那时候年纪小,女生们幼稚的称他为黄金校草。
那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他的人生简直完美得无可挑剔。
虽然,当时年纪小,不知道中学只不过是人生的一个微小的阶段,以后的路还很长……
这一刻,薄云下意识的看向那群人,只见对方扶起倒在地上的小混混,逃也似的跑了。
宁泉缓缓的走到她们面前,俯眸睨着地上的上,看到满地的血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薄云这才回神,急忙求助:“能不能送我姐去医院?”
“你姐?”宁泉细细的端倪着受伤的女孩,她似乎很痛苦,满头的冷汗,正半阖着双眼,浑身都在颤抖。
他认出来了,好像叫薄森。
听说,是个很倔强的女孩。
他见过一次,那一次,她作为新生代表上台演讲,拿着稿子读得特别认真。
只是,跟他无关的事情,他没兴趣管。
于是,转身就离开。
他一身干净的白,跟她们的狼狈形成鲜明的对比,薄云着急的喊他,嗓子都要喊破了。
薄森突然抓住她的手,连说话都吃力:“算了,你扶我起来。”
就是这一句,让宁泉停了脚步,他回眸,嘴角浅浅的勾起来。
这种命都要没了的时候,她居然还能说出这样一句话,真是个有性格的女人。
走回去,从薄云手里将她抱起来,薄云喜开颜笑,急忙跟上去。
薄森说话的力气很弱,眼睛睁着睁着就要闭起来,可她却淡淡的勾唇,嘴上不饶人,“都走了,又回来干什么?”
宁泉哼笑,“看你可怜,先送你去医院,等你好了,要回报我。”
薄森慢慢的晕了过去。
宁泉送她到医院就走了,所以薄森醒的时候,没有看见他,薄云是从那时候开始叫他宁先生的。
她觉得,先生是对男生的尊称。
她说:“宁先生送你来就走了。”
薄森也没问什么,当时,并未察觉到心里的荡漾,只是觉得,在那种生死攸关的时候,一个男生救了你,多多少少,你是心存感激的。
后来,在学校里,也很少会遇见宁泉,宁泉也很少会出现在公众视线里,因为他一旦出现,就会引起***乱。
听说,宁泉喜欢待在安静的地方,上课的时候总是最后一秒到,下课总是提前一分钟走。
薄森无意间会听到很多关于他的传说,可她装作并没有听见心里,直到有一天,宁泉毕业了。
突然之间,就这样,两个人失去了所有的联系。
高中,大学,在这座城市里,每天有很多人来来往往着,单单一座城市就这么多人,更何况是整个国家,说不定,他出国了呢。
这个地球,大得你无法想象。
后来,再次遇到,薄森已经结婚了,那人叫左淮文。
薄云回想着,心里越来越难受,就在此时,一个脚步声渐行渐近。
几人看过去,是左淮文。
“你来干什么?”薄云立马跳起来。
左淮文的脸色很沉,满脸的沧桑,他说:“我来看看薄森,她已经进去了吗?手术要多久?”
“你走吧,不要在这里碍眼。”薄云半点没客气,“我姐出来,也不一定想看到你。”
“我在这里等她出来。”左淮文说这话时,嗓子有点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