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晓山想了一会说道:“也许这件事情要从微尘说起。当时微尘和左司天两个人虽然有一场拼斗,可我不觉得那是一场生死相搏,你怎么看?”
陈云生点头道:“你说的没错,现在想起来,两个人似乎是旧友重逢一般。并没有那种生死悬于一线的紧迫感。难道他们两个认识?”
柳晓山笑道:“何止旧友重逢。我猜测,将你捉进星宫只不过是他们之间约定好的一场戏而已。星宫号称奉了光明神的旨意来捉你,自然不能让给旁人,而黄泉更是为了你不惜动用修罗十三宗,如果有人在这其中煽风点火,相信一颗火星就能引起震旦两个最大势力之间的火拼。而你则是整盘棋中最重要的一个棋子。”
陈云生叹了口气,道:“我终是没有你看的透彻。经你这么一说,前因后果还真的滴水不漏。只是我被人当了棋子,还浑然不知啊。”
柳晓山接着说道:“我想左司天和微尘两个人对你我都没有敌意,否则他们不会放了我,更不会放了你。将你留在星宫才能激起黄泉更大的愤怒。”
“依照你的分析,就算我不破去法阵,左司天也会来救我出去,也会是杀掉奎木狼。”陈云生明白了其中所有关键的点。
柳晓山点了点头,“至于他杀掉那些囚徒恐怕也是逼不得已。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对奎木狼动手,所有人都看到他打算救你。如果左司天将他们放了,他也就不用在星宫待了。”
“如果我当时不放那群囚徒离开,左司天应该不会杀死他们。怪不得他动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那么沉重。”陈云生黯然地说道。这样看来,他反倒帮了倒忙。
柳晓山柔声说道:“你不用自责,这件事情你做的没错。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都会那么做的。有错的是星宫,是他们将好生生的人丢入黑牢之中,是他们泯灭了人的天性。”
过了良久,陈云生才从自责中恢复,他问柳晓山道:“你觉得左司天和微尘是什么人呢?”
柳晓山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说道:“你自己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为何还要问我呢?”
“也许,他们都是守护者?”陈云生说出了心中那个大胆的想法。
柳晓山补充道:“也许,他们都是你的师伯。”
陈云生无力地靠在穿云舟的船板上,看着天空丝丝缕缕的流云,看着青灰色的海面,看着那一群群从北向南迁徙的鸟群。他感到一丝丝寒意涌上心头。如果他们猜测的是真实的,又是什么力量让两个人死心塌地的潜伏在两个危机四伏的门派之中呢?
黄泉和大星主是何等精明之人,做事稍有不慎就可能葬送自己的性命。可左司天与微尘义无反顾地潜伏了下来,并且在两个同样偏激的门派中一待就是百年,这样的牺牲也太大了。
联想到在断头谷守护圣皇头颅的六师伯洛残阳和整天疯疯癫癫的大师伯王行之,他们用自己的一生践行了一个承诺,陈云生感觉到自己很渺小。而这些人仿佛一尊尊巨大的雕像陈列在天空之中,他只能用仰视的目光看着他们。
……
陈云生和柳晓山在神罗海上飞了三天,穿越那道狭长的海峡之后,他们来到了满眼黄沙的八荒。白色的海岸线缓缓地被他们抛在了身后,陈云生感觉到了一股蛮荒的气息扑面而来。干燥、冷寂、单调,这就是八荒给他的第一感觉。
这里的天空永远是一个颜色,仿佛蓝色的水晶,纤尘不染。八荒的陆地比神罗海更加单调。一个个相似的沙丘,一道道相似的沟壑,构成了这里所有的地貌。接下来便是偶有的几丛倔强生长着的胡杨树。
没有水,只有砂石。在天空中飞了三天之后,陈云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这三天内他们没有发现地上有任何水源,两个人消耗掉了所有的淡水之后,居然开始为口渴发愁。修士可以不吃饭,但是水一定要喝,有一些修士以水传道,以水练功,可见水在修士修行中的重要程度。
柳晓山是奎水之体,只有水存在,无论这些水来自于臭河沟还是海水,她都能用法术提纯,将之变作甘露。哪怕是空气中的水汽也能在她的妙手下凝结成露水。可是八荒内陆彻底的无水,这让柳晓山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过修士到底不是普通人可比,在滴水未进的前提下,两个人又向前飞了三天。天空中终有有一丝丝水汽可用了。柳晓山站在穿云舟的最高处,不断施法,陈云生用原先装酒的罐子存了小半罐。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很是狼狈。
不过越是向西北飞行,天空中的水汽越重,虽然地面仍然没有任何河流,可两个人再也不用为缺水发愁。这天,柳晓山对着前方单调的地势发呆,陈云生则端了一杯香茗来到她身旁。将杯子递给柳晓山,他说道:“你在发什么呆?”
接过那盏茶,柳晓山微笑道:“历来都是我给你倒茶,怎么今天你反倒有闲心做这等事情?”
陈云生耸肩道:“闲着也是闲着。八荒的确够荒凉的,我们行了这么久,就连耐旱的蜥蜴也没用见过一只。很难想象八荒之中居然还生活着那么多人。”
柳晓山张大眼睛,怀疑道:“你怎知道八荒有人住?我看这里连只蚂蚁都没有,更别说人了。”
陈云生轻轻摇头,从纳虚戒中拿出一本帛书,不无炫耀地说道:“八荒的故事全在这本书中了。当年我从还珠楼主那里花了二十块灵石买来的,没想到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柳晓山从陈云生手中拿过了书,快速翻了几页,很快就被书中简洁的描述所吸引,她一边看,一边疑惑道:“按照书中所说,八荒不仅不是荒蛮之地,还很繁华嘛。”
“的确如此,相信我们再往北飞没多久就会看到那些村落和小镇了。”陈云生盯着穿云舟下方连绵不绝的沙丘说道。
“这书中说了实际统治八荒的人并不是高高在上的修罗门,而是一群叫做沙匪的人。”柳晓山声音提高了一分。
陈云生哂笑道:“我觉得这点说的不准确,这位撰写者一定没有见过修罗门的恐怖。如果让他看到幻面,看到修罗,看到一群修罗门的化神宗主们,相信他也不会这么写。”
柳晓山安静地阅读了一会儿,抬起头道:“我倒不这么看。这本书写的清楚,修罗门是高高在上的神。神不会关注地上蝼蚁的一举一动。相反只有整天盘旋在天空中的苍鹰才会注意到地上是否有狡兔出没。他认为沙匪就是一群来去匆匆的鹰,是这片沙海的实际主人。”
两个人说话之间,前方不远处就飞来了一只羽毛鲜亮的沙鹰。这只鹰显然没有见过修士的飞舟,围着穿云舟忽上忽下,盘旋了很久才离去。顺着飞鹰离去的方向,陈云生赫然发现地上有一群小黑点不断地向前方蠕动着。
“那是人!”他高声叫道。
柳晓山也发现了那队人,“那些应该是行商的队伍,我们最好把穿云舟落下,然后和他们交谈一下。”
陈云生点头同意。很快穿云舟就落在一处沙丘之上,他们两人飞遁到距离那队人还有十里的地方改为步行。修士的身份无论在震旦的哪个地方都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能隐藏的时候,两个人仍愿意继续隐藏。
当两个人出现在行商的队伍前的时候,领队的大汉差点惊得从驼车上掉下来。他对陈云生和柳晓山上上下下打量了不下一百眼,最终才艰难地说道:“居然是两个活人。”
看着这个红胡子强壮男人,陈云生客气地说道:“能遇到你们,我们也很惊讶。”
红胡子大汉指着陈云生来的方向说道:“你们居然从那个方向来,这个季节在八荒,那个方向是死亡的方向。”
陈云生愕然道:“我叫南天,初来八荒,朋友能否把话说个明白呢?”
此时后面的商队中有不少人围了上来,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说道:“我叫潘塔,我们都是风沙镇的脚夫。我大哥说的没错,你们来的方向是南方。这个季节南方地面上的一切河流都会干枯,就连三百丈的地下也不会有一滴水,所以那里被称之为死地。”
听到这话,陈云生才如梦方醒,一路上为何就连空气中都没有半点水汽。他问道:“那你们如何能够在这沙海中行进呢?”
潘塔露出年轻人特有的笑容,快速说道:“虽然八荒的冬天比较难捱,但是我们能够辨认一条来自北方的季风带,只要商队在季风带中行进,多半不会有问题,我们有能够积蓄空气中的水汽的方法……”
“朋友,还没有请教你们来八荒做什么?”红胡子大汉打断了潘塔的话。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