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擂官指责的声音刚刚落下之际,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他身旁响起,“我早就在这里了,难道你看不到吗?”
擂官冷不丁颤抖了一下,转过头,看到一个身穿曼妙佛衣的年轻尼姑站在他身旁。看样子不满二十岁,眼角眉梢上挂着的却是一重重浓重的庄严感,令人生有俯身欲拜的冲动。
年轻修士肃然起敬道:“小人不知妙空师太已经登场,罪过,罪过。”
说罢,他安静地退了下去。
四周的百姓没有一个人看到妙空儿是如何出现,又如何登在台上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不少人反应过来,满脸呈现的都是一种极端的虔诚。更有不少信佛之人纷纷倒身欲拜,“呼啦啦”,四周看台之上如同海浪一般倒下一大片。
对于这些蓬勃而来的敬重,妙空儿并没太多感觉,她面无表情地看向东看台,一眼便盯到了陈云生一旁正准备走人的无念。女尼清冷的声音再次在擂台之上响起,“重法寺的无念,你可敢下来一战?”
无念看了看陈云生,陈云生看了看无念,两人感到脖后发麻,这个女尼可比寻常的元婴修士难缠多了。
“无念,莫非你要打诳语不成?”陈云生质问道。
无念面有难色,说道:“我说最近怎么心神不宁,原来要遇到这等女性夜叉一般的人物。看在我主动为你分忧的份上,能不能我下场上,你先提我顶上一阵。”
陈云生面有菜色道:“我修为未复,经脉混乱如麻,恐怕帮不了你,你还是去吧。佛家不是有因果的说法吗?当日你戳了她一下,人家找回来也是正常的。”
就在此时,薛离血气方刚地站起身来,爽朗地说道:“师叔,让我上场吧。”
陈云生瞪了他一眼,骂道:“哪凉快哪待着去。”
然后他就以直勾勾的眼神看着那个溜光水滑的小和尚,看到这和尚丝毫没有节操的向后缩着脖子,陈云生怒道:“无念,若你不上台,我就不随你去重法寺。看你如何面对天元大师?”
这句话说中无念的命门,他当即瞪圆了眼睛,气鼓鼓地说道:“这是你答应的事情,为何反悔?”
陈云生指着擂台说道:“别给我废话,上台,打她。”
这时妙空儿已经问第三遍了。
四周的看台上传来如同秋雨落芭蕉一般的奚落声,不少人直接破口开骂,比之刚才质疑银沙那边的气势更胜一筹。
无念无奈地摇了摇头,笨拙地走下擂台,翻过看台的护栏之时不小心被钉子挂到僧衣,只听得撕拉一声,僧袍下摆被撕裂,单单这狼狈样便让四周的金沙民众笑掉大牙。
同一件事,这世间有人嘲笑,就有人瞩目,有人贬低,便有人称颂。
无念的笨拙在北看台并没有惹来多少嘲笑,至少柳一生没有笑。他安静地看着这个满面青涩的小和尚,当看到无念仿佛痴人一般对僧袍的下摆被撕裂毫无顾及,依然踏着看似毫无规律的步子来到擂台,柳一生不由得重重地蹙了一下眉。
柳石涧问道:“父亲看到了什么?”
听到儿子的声音,柳一生冷峻的脸上多了一抹柔和的色彩,他轻轻敲了敲茶几,说道:“这小和尚不简单。没想到重法寺居然都染指了明月台的纷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父亲后悔了?”柳石涧望向自己的父王。
“你知道重法寺是何处所在吗?”柳一生冷冰冰地问道。
柳石涧盯着无念说道:“在这世间,孩儿只敬天地和宗族,至于重法寺是何处所在不重要,若冒犯了我国的利益,一样驱逐之。”
柳一生莞尔,金沙的接掌者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豪言壮语,对国家而言一定不是一件坏事情。
此刻擂台的单调的对话开始了。
无念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这么巧,又见面了,今天天气不错,看起来你面色也不错。”
妙空儿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油嘴滑舌的小和尚,眼中几乎喷出了怒火,有种想要将他吃掉的冲动。
“那天晚上是不是你?”妙空儿仿佛一座沉默的火山,而她看似风平浪静的声音则是火山爆发前那沉寂的一刻。
“我?我怎么了?”无念一头雾水,他认为妙空儿说的是那天晚上自己伤了她的事情。
“关于那晚的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不必了。”妙空儿的脸色平静的好似一汪死水。
她认为那天晚上在小桥上令自己陷入红鱼幻境的便是这个冤家,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她悄然动了杀心,而无念仍在做令对方息怒的努力。
“佛语有云,化干戈为玉帛,善莫大焉。不如我们找个地讲**,论论道,饮饮茶,看看夏花。我知道一个地方的山花最为烂漫,诶,你怎么上来就结法印,啊……”
一道蓝色光斩搂头盖脸向无念砸来,将这个仍在口沫横飞的小和尚吓得跳起来多高。蓝光落在土地之上,如同液体一般渗入土层,却没有对表土有什么破坏。而那块被光照过的土地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一层细密的嫩芽。
无念向后退了几丈,一招手,从虚空之中拔出一根三尺来长的降魔杵,一头挂着三个金环,一头有一个雕琢繁复的攥。降魔杵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佛像,看起来很是古朴。
妙空儿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道:“这就对了,亮出你的本事,今天我就要为佛行杀戮。”
她单掌立于胸前,缓慢地向前劈出,掌缘向下移动的时候逐渐带起了一层七彩的光虹。这层光越来越盛,越来越长,在单掌落下的一刹那居然变成了一柄长剑。剑身阳面密密麻麻地涌动着佛陀真言,阴面居然是一只只獠牙锋利的恶鬼。七色的光芒一阵强过一阵,远比无念那根古朴的降魔杵拉风很多。
妙空儿颐指气使,长剑闪过一片灿烂的光虹,自上而下,凌空劈至。尽管长剑的光芒万丈,生威却不大,没有风声,没有撕裂声,那柄剑仿佛和万物相容,流畅地穿梭在空气之中。
无念无奈地祭起降魔杵,那根古朴的棒子横在他的头顶上,高约五尺,既没有光,也没有虹,任谁也看得出来,他这根棒子和对方光华潋滟的利剑差了十万八千里。
七彩佛剑不容情,无声地砍在那根降魔杵上。一团细小的光芒释放了出来,妙空儿操剑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而她识海中的震撼则只有她一人知晓。
顺着七彩佛剑涌来的是满天的真言,斗大的金色符文在妙空儿识海的天空中抖动着,她感到一股无比的大力将自己的身体退向后。连退了几步,妙空儿终于站定,佛剑已经随着她的后退而远离那根仍然飘在空中的降魔杵。
无念似乎也好过不了多少,刚才那一下他承受了巨大的力量,七彩佛剑一击之力顺着那根降魔杵尽数卸在他的身躯上,他双足深深没入地面的土中。
两人都了解到对方的实力,便不敢在轻易尝试将两件佛器碰在一处。无念从土地中拔出双足,抖落上面的泥土,将降魔杵抄在手中,缓慢地迈着步子,丝毫不敢怠慢地观察着妙空儿一举一动。
女尼手中的佛剑不断变换着颜色,七种光芒之中,时而红色占优,时而转变为绿色,时而又是青色,她双目盯着对方手中那根貌不惊人的棒子,不断变换着手势,寻找对方的破绽。
十息之后,妙空儿终于寻到无念的一个破绽,手中的佛剑惊鸿一般掠出,直刺无念的咽喉。小和尚使劲将手中的降魔杵挡出,两厢佛器碰撞在一处,再次击出那种细碎的光痕。
两人身体不再是静止不动的。
妙空儿跨步,起身,身体后拖出一团光影,手中一朵蓝莲打出。蓝莲闪烁着蓝光,击向无念的胸口。这柔弱的莲花看似人畜无害,可只有领教过其威力的人才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之处。
无念手上掐法印,一掌击出,骤然间飞沙走石,一个巨大的手掌光影迎着那朵蓝莲飞去。只听“啪”的一声,那朵蓝莲固然给拍的稀碎,那个巨大的手掌也灰飞烟灭。
利用无念分神的一刹那,妙空儿已经飘到了的半空之中,居高临下,佛剑如同一座山向无念头顶压来。无念此刻满眼都是金星,身子被佛剑的威势震慑,无法移动,双腿一软,跪倒在土地上。
他急忙结了一道法印,而后拍在降魔杵上。那根乌蒙蒙的棒子陡然间变得很大,粗细如同一棵十年生的大屿树,横在天空中,并且不断变换着角度,如同风车一般旋转着。
“咣!”一声闷响。
降魔杵被佛剑击中,硬生生从半空中落向地面,而那道飞剑去势变得缓慢,威势也少了很多。感到肩头压力骤减,无念急忙连滚带爬逃出了方圆五丈的范围。
这仅是一个回合。一番交手下来,无念已经是险象环生。他不停喘着气,而在他身前,那柄降魔杵密不透风地旋转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安心一些。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