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嘻~”
小孩子忘性儿大,下午才被吓得哇哇大哭,回来睡一觉,喂了奶,又把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卧房里地暖烧得热乎,秀荷把豆豆从盆里捞出来,擦干净了放到床上:“可不许再欺负姐姐呐。”
爹爹和娘亲的被子软软的、香香的,真舒服,睡了几个晚上就赖着不想走了。姐弟三个趴在被面上“咿呀呀”,手舞足蹈的好不欢快。才刚洗完澡,小短腿肉嘟嘟的可滑溜,秀荷抓不住,没办法,只好先给把尿布包上,一人系了件小绵褂,由着三只小狼崽光屁股玩儿去。
阿檀蹲在地上拧毛巾,看着少奶奶倚在床边的背影,穿一抹荼白斜襟小褂搭着胭脂色长裙,青丝如瀑布般垂及腰谷,那腰儿盈盈一握,因半俯着身子露出来内里一截白,是臀儿娇翘的沟壑,嫩得像什么,像两朵白面馍馍。忽而胯儿一扭,那白又被掩起不见,只剩下来褶子裙儿摇曳。
阿檀看得痴痴的,手上的毛巾滴答滴答落水儿。
秀荷回头见她发呆,便问她:“看什么呐,可是我这阵子胖了?”
阿檀拨浪鼓一般摇着脑袋:“没没,少奶奶生得可真好看,难怪爷那么喜欢‘疼’你。”
别人口中的疼或许没什么歧义,阿檀口中的疼却一定有内涵。她的疼是“嗯嗯”的疼,是红姨那个没节操的女人教她的形容词。
秀荷脸有些红,羞嗔道:“他哪里是喜欢我了,他就喜欢他的钱,叫他疼钱去。”叫阿檀不要把今天的事儿告诉庚武。
“……唔,好。”阿檀闷着声儿,语调拉得长长的。
秀荷就知道她一定会说,这丫头就喜欢把自己的事儿同红姨讲、同庚武讲。便佯作拉下脸来唬她:“多嘴多舌,不然明天就给你把工钱结了,我送你上船回南边好啦。”
“啊,我不敢,三奶奶您可别赶我!”阿檀愣了一怔,果然被吓着,做着鬼脸抱盆子出去了。
这丫头耿直心粗,自打崽崽们出生,不知把姐弟三个怎样疼爱,哪里舍得被赶出去。
“呐、呐……”快六个月了,最近喜欢抓着小脚丫玩耍,嘴里头嘟嘟囔囔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见秀荷卧上床,便龇着小牙齿对她笑。那俊秀小脸蛋上满是讨好,眼睛、鼻子、嘴巴……看哪儿都是庚武与自己的影子。
缘分也是奇怪,从来不说话的两个人,怎么忽然在水边被他一缠,一次、两次、三次……后来就缠成了夫妻,生下一窝崽儿,然后就一辈子栓在了一起。
秀荷想起梅孝廷下午问自己的话——“怎么总是不见他陪你?”那凤眸里些许悲悯些许讽蔑——心里就有点不落意。
成亲的这一年余,虽则在一起时夫妻如胶似漆,实则却一直聚少离多。洞房不到五天就送他出船,发现怀上崽崽也送他出船,七个月挺着大肚子还送他……每次都是那么爽利的回她一句:“走了。”然后便大步萧萧地缱风远行。好的坏的、高兴的难过的,什么都留给她一个人应付。
早先的时候在绣庄上工,还有姐妹们聊聊天,如今除了三个孩子,连个知心话儿的也没有。三只小崽儿粘得她不行,出个门一会儿看不见自己都要哭,被栓得哪儿都去不了了。
“咿呀呀~”甜宝抱着小布猪,和花卷弟弟一人啃着一只猪蹄子。豆豆一个人扯了会枕巾,觉得没意思了,翻着身子想要插-到哥哥和姐姐的中间去。
“啪”,花卷的小胖手不小心打在他脸上。
“嘤~~”豆豆小嘴儿瘪下来,愣了一怔,也望花卷的小屁股上盖了一掌。
“呜哇~~”好嚜,这下兄弟两个一起哭了。
秀荷忽然觉得有些累,翻了个身子朝向外。三只小崽儿以为娘亲不要自己了,还不会爬,也不会坐,翻了半天才蠕到娘亲的背后,小手儿拽着秀荷的衣角,“么么……么么”可怜讨好着。
那小手儿绵绵的,蠕得人心肠儿软,秀荷拭了下眼角,笑眸弯弯地回过去:“好啦好啦,娘回来了,小男孩子怎么也这样娇气。”
把豆豆搂到怀里,最小的崽崽最爱娇,本来还在哭,小嘴儿瘪着瘪着又破涕为笑了。
庚武从门外进来,见状便勾着嘴角戏谑:“怎么好好的又训他,看哭得这样可怜?”
哪个训了,你就知道说轻巧话。秀荷才不理他,把被角一掖,侧着身儿装睡。
生过孩子之后的她,姑娘家时候的清羸淡去,侧卧的曲线越发腴媚起来。尤是那月盘儿一般的胯,骄傲地迎翘着,勾着人去弄去咬。
庚武好笑地走到床边坐下,在秀荷的胯峰上一啃:“不理我?又哪里惹了你不高兴。”
去扳秀荷的身子,想叫她看自己。见她拿乔不理,便自顾自宽解起衣带。
那清逸身躯缱着一股雪夜寒风,把银鼠皮外褂从宽肩上褪下,里头素白的中衣勾勒出男子硬朗的线条。修长手指扳过她光洁的下颌,便倾覆下薄唇想要亲她。
秀荷拍开庚武,叫他走开啦,洗漱完了自己去客房,今晚不想和他睡。
“呃呜~~”花卷的眼泪还没拭干呢,从前娘亲抱弟弟,自从姐姐被烫伤后,娘亲又抱姐姐,明明自己也被弟弟打了,可是娘亲却忘了抱自己。小手儿扯着秀荷的衣襟,想去她怀里吃她的红红。
才沐浴过的少-妇晕着天然的粉色,那白与红在婴孩的手下绽放,一抹淡淡艿香在柔软被褥间弥漫。自从给崽崽们断了奶后,这里又成了庚武的专属,因着喂的时间不长,月子里婆婆嫂嫂们又照顾得甚好,如今越发似山桃儿一般粉俏。
庚武弯起手指,好整以暇地逗-弄着:“瞧,你娘不理人,两颗桃子却管不住。”
“咯咯咯~~”花卷哪里听得懂,见爹爹清隽面庞上满是爱宠,开心地蹬腿儿呐。
狼一样的,都当爹了还这样坏。秀荷被弄得又痒又痛,气得把庚武手背一咬:“别理你爹,他就爱钱,他才不要老婆和孩子。”
庚武却就势俯下-身子,抵着秀荷光洁的下颌道:“说要送你,一定不让我送,这会儿又闷气了。我赚再多的银子,还不是为了给你们娘儿四个花?”
卧房里黄灯氤氲,那狼脸在灯火映照下愈发的清削而精致,狭长双眸中柔情熠熠,叫人狠不下心肠。虽才从外面应酬回来,身上却烟酒味道全无,一直是个自律的男儿。
秀荷轻含着嘴角,剜了庚武一眼:“只怕你银子还没赚够,孩子就被人家的唾沫星子湮没了。”
秀荷的身世庚武早已知晓,他不问她,只是不想触及她伤怀。但哪个做母亲的,都不愿听到自己的孩子被人叫贱。他知道她心底的自疚与惆怨。
庚武抚上秀荷柔软的发丝,眼中一瞬疼惜掠过:“那些不相干的老头老太,要如何说由他们说去便是。我庚家的骨肉堂堂正正,将来更是家大业大,三只小崽走出去并不与谁人差。我不希望你因此而苛责自己……告诉我,是不是在路上又遇到了甚么?”
他的嗓音少有的温柔,带着热气轻呵在秀荷的耳际,本来想冲他冷脸儿,怎么却又不忍心、发不起脾气。山桃儿被他揉得发涨,秀荷推挡着说:“是梅孝廷……我不想你屡屡被他误会不顾家,不想孩子出事儿时你总不在我身畔。”
又是那个纨绔小子。晓得那少年身影在女人的心中到底抹之不净,她爱自己,却亦在同那旧时少年怄一口气。庚武狼眸一黯,顿地把秀荷唇儿噙-咬:“傻瓜,我怎么会不疼你?未料到来京城一趟这样复杂,待铺子开张之后,我便带你们母子四个回新家。大张的媳妇儿已经随船北上,京城的生意今后便交予他代营,每年按利给他分红。”
那精伟身躯赫然轧下,秀荷娇虚轻喘着:“新家……嗯……哪儿来的新家?”
被庚武咬着疼,叫他轻点儿。
庚武解着秀荷的衣襟:“新买来的宅子,在清江浦,近日正派了匠工在装缮,年前搬进去就能住。知道你不喜欢福城,便买了个远的,清净些,没有那些有的没的打扰。”
秀荷眼眶蓦地有些红,嘴硬说:“哪有甚么有的没的呀,你买去那样远,娘和嫂子们想要看孩子,嗯……到时候怎么办?岚儿颖儿也没个人照应……”
那唇齿-交-缠间有甜-涩的味道融进,庚武却知道秀荷哭了。
“镇子太小,闲人碎语管不住,也解释不清,总不能因为照顾母亲和嫂嫂,光叫你娘儿四个受委屈……总听你夜半噩梦惊醒,听得人心疼。”修长臂膀把女人娇岖揽入怀中,疼宠地吻着她柔软的秀发。
秀荷便把脸埋入庚武胸膛,蜷着小拳儿捶他:“就你钱多,乱糟蹋……那生意怎么办,生意都在福城和堇州府,去了清江浦不是更要你两头跑?”
最贪看便是这女人缠在怀中抹眼泪撒娇儿,庚武眉宇间含笑:“生意都已安排妥当,酒庄那边与你哥哥五五分股,这样你娘家也不至吃亏;福城两间老太爷留下的铺子交给小黑帮忙打理,这是将来要留给颖儿的;堇州府去年便已请了几个从前的掌柜,都是信得过的长辈。清江浦虽则生意不多,但在两地往返间却甚是方便,一日一夜,天亮就到,总不至于一走大半个月,叫你娘儿几个想念。母亲不肯离开镇子,等再过几年周转轻松些,到时再把祖宅重建起来便是……”
话还没说完,秀荷就已经环住庚武硬朗的身躯。她竟不晓得他一声不言,暗地里却已经为她把所有都默默布置。
那柔软且温热在怀中轻蠕着,发丝抵在下颌上,入鼻都是花草的清芬。庚武抚着秀荷削柔的肩背:“是不是还不满意?不满意那就只剩下打巴掌了。”
抓着秀荷的手覆在清隽的脸庞上,嘴上说叫她打,明明却是在亲。
秀荷又想起那乌云闪电下的金织廊桥,被他狼一般地抵在桥柱上,热-吻沿着她的嘴儿一路烧到颈上、胸前。被她一巴掌打了,他还不怒,竟抓着她的手,叫她继续打,打到不生气为止。天知道她那时心里有多么受折磨,他越是对她好,她就越折磨,他都把她逼到活不下去了。
“上辈子做了什么,这辈子叫我欠了你的。”秀荷凝着庚武的眼睛,柔荑沿着他清宽的脊梁徐徐游下。
庚武反把她钳住:“互相欠着,下辈子就还是夫妻,谁也舍不下谁!”那浩瀚大树已然抵近芳华,忽然寻至花间,便融去了红尘之欢。
爹爹亲着娘亲,娘亲的脸儿红红的,两个人抱在一起,好像嵌得分不开了。姐弟三个忽然安静下来,眼睛亮晶晶的,一会儿看看娘亲,一会儿看着爹爹,忽而“咯咯咯”地笑起来。
见爹爹吃娘亲的小嘴嘴,一个个也吧唧吧唧舔舌头呐,五个多月了,看见大人吃东西,自己也跟着学。
秀荷看见了,怕羞,叫庚武动静不要弄得太大。庚武便撩起小被褥,给三只光屁股的小狼崽盖住:“爹爹在疼娘亲,小孩子家家不许看。”
蓦地把秀荷抱起来,用被子裹了抵去墙壁上,秀荷就觉得自己腾空了,被庚武一下一下送去了那巅峰之上。
鹅毛大雪又下了一夜,第二天清晨窗外便只剩下一片白茫。太后的打赏晌午就送到了,珠宝首饰送了三盘儿,因为大雪接连,进山的路况不好,冬狩便暂时搁置。
光阴一忽而走到十一月初,铺子要开业了。大早上起来,外头太冷,夫妻两个懒得起床,搂在一块儿逗孩子。庚武一只手臂揽着秀荷,额头上爬着小豆豆,胸脯上还蜷着两只。把甜宝扶起来,还学不会坐呢,手一松,忽而就肉-团团的匍下去,逗得花卷“咔咔”笑。
秀荷叫他小心着点,不要掉到床下去了。结果话音才落,豆豆便尿了爹爹一头湿。秀荷扑哧一声笑出来,把豆豆八爪鱼一样从庚武的墨发上抓下。
催庚武起床:“要去不去啦,开张大吉,别误了时辰。”
庚武楼着秀荷亲,嗓音清润却慵懒,叫秀荷帮为夫洗面更衣,为夫已经水漫金山。
说话间甜宝又尿了裤子,湿哒哒渗在爹爹素净的衣袂上。让他逗,再尿一个才好呐。
秀荷咬庚武耳朵:“叫你一晚上的坏,看今天起不来了吧。”
“不如娘子再试试?”庚武嘴角噙着坏笑,把小丫头框起来,那尿津津的便溅到了秀荷身上。
一场月事旷了他七天,昨夜叫他别弄,非馋她个不行,看今天下颌上冒出来青茬一片。但那长眸高鼻,精如刀削,男儿味道分明叫人悸动。
秀荷嗔剜着庚武,起床拿毛巾给他擦。
婆子在门外轻声唤:“爷,少奶奶……您们可醒来?”
秀荷听见了,就叫庚武别闹,把门儿打开:“醒着呢,什么事儿呀。”
婆子把手中信笺递过来:“南边来的信,看似急得不行了。”
却是红姨的,也不知道多么火急火燎的事儿,信封上落着三个大大的“急”字,也难怪婆子这么诚惶诚恐。
秀荷拆开来,只看一行,就好像已经看到红姨一脚蹬在怡春院的栏杆边上,一脚跨在廊内,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数落开来。
红姨说,关秀荷你这个害人命的小妖精,不是你把姐弟三个带走,害得老娘整日个精神恍惚,夜里睡不好觉,二蛋他也不会出去请大夫。二蛋他要是不出去请大夫,就不会走那么远的路。他要不走那么远的路,就不会被人拐了只剩下半个没吃完的馒头……我可怜的儿喂,娘的命根子,你要是被卖去做了小龟公倒好,起码家伙还剩着;这要是把你卖去做了倌儿、公公的,将来可怎么行人事儿呀。
那个没节操的女人,字里行间总不离她妓-院里的那些行当,从怀里把帕子一掏,拭一把眼泪,忽而一龇牙:关秀荷限你十天之内给我滚回来,超过一天老娘也不活了,你就等着给老娘收尸吧。
红姨是不肯读书的,她两只眼睛只晓得数银子。那字写得扭扭歪歪,依稀还有泪沾湿的痕迹,但谁晓得是不是故意用水浸湿了,骗自己回去呢。
秀荷便把信折起来,掩门回了屋子。庚武问她何事。她便淡淡道:“说是二蛋被拐了,早上出去玩,下午没见回来,天黑前出去找,就只看见青石上街的尽头落着半个馒头,人没影儿了。报官了也不见管,催着回去呢。再等两天看看,若是还来信催,怕不就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