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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娜尔惊喜的扫了一眼周围侍从,得瑟的抿嘴一笑,抬手理了理鬓发和衣衫,清了清嗓子,满面笑意的跟上九殿下。

拐进营帐间无人的过道里,江沉月在一棵老槐树下站定。

阿娜尔跟着停下来,心口怦怦直跳,正想着会不会是自个儿的舞技博得了九殿下的注意,跟前的人便转过身,直直面朝向她。

阿娜尔大大方方的一抬头,抿嘴一笑,自信满满道:“殿下是想对我说些什么吗?为什么不当着大家的面呢?我就想让全天下都听见你对我说话!”

九殿下却没有回应,仍旧面无表情。

隔着帐幔的过道里,只有淡淡的月光能够洒进来。

那双桃花眸子里蓄着迷离的银色月辉,深不见底。

就在阿娜尔看得晃神之际,江沉月蓦然抬手伸向她的脸——

霎那间,阿娜尔屏住呼吸!

空气变得无比浓稠,她几乎喘不上气,脸迅速发烫,僵硬的看着那只修长玉手接近。

那指尖几乎碰触到自己的脸颊,却只是一跃而过,直直落在了她的发髻上。

猝不及防,阿娜尔只感觉发髻中,有一根发簪被忽然间拔了出去。

回过神,江沉月已经收回手臂,低头看去,指间赫然捏着阿娜尔竖插在发髻中的木簪子!

阿娜尔睁大双眼,后知后觉的抬手捂住自己的发髻。

怔愣须臾,急忙上前一步,想要抢回自己的宝贝发簪——那是九殿下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可刚一伸手,对方就敏捷的一抬胳膊避开了。

江沉月挑眼看向阿娜尔,一手握着发簪,举在半空,拇指顺着木簪一滑,轻轻一按,喀嚓一声,簪子便被折断了!

“你做什么!”阿娜尔瞳孔骤缩,满目惊痛的去抢夺簪子。

九殿下没再躲闪,顺从的将已经折断的木簪还给了她。

没有一丝温度的嗓音伴着清冷的月光,冷冷对阿娜尔道:“还有两根呢?”

阿娜尔拿回自己被折成两半的簪子,紧紧握在手里,心痛欲绝,咬牙切齿的抬起头,想撒泼大吼,嗓子却瞬间被眼泪封住。

眼前那张绝色的容颜,在泪雾中如同恶魔般扬起唇角,对着她轻声讥笑:“哭了?阿娜尔公主,还想不想让全天下看着孤对你说话?”

阿娜尔抬起胳膊,狠狠擦掉眼泪,压着嗓子倔强道:“我想!我想听你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叫我爱妃!”

江沉月嗤笑一声,催促道:“别做梦了,还有两根呢?拿出来。”

阿娜尔吞咽了一口,冷静下来,嗓音生硬的回道:“这簪子是你送给我的,就是属于我的了,凭什么你想要就要回去?我才不给你!断了的这根也请你赔给我!”

还有两根簪子,被阿娜尔随身带在袖笼里,担心会被江沉月夺走,所以她说完便转身想要逃脱,却被身后人一把捉住了手腕——

江沉月挑了挑眉峰:“回去让五哥给你赔一箱,还有两根呢?都拿出来。”

自从看见阿娜尔成天带着这几根木簪之后,笨伴读就不乐意被九殿下插簪子了。

每回给她插上一根,就嘟着嘴气得直扭扭,背地里还会偷偷拔光。

这导致九殿下的存货严重不足了,必须当机立断,解决阿娜尔给顾笙造成的心理排斥。

“不要!”阿娜尔一甩手,匆忙在后腰兜里翻找,抽出一块御赐铜牌,举到江沉月面前,厉声呵斥道:“朝拜期间,本公主位同帝姬!你敢欺负我,我就告诉你父皇!”

江沉月微微一怔,故作受惊讥讽道:“孤还以为你要掏出血滴子。”

阿娜尔举着铜牌严肃的驳斥:“疆人夫妇之间从不刀剑相向,都是齐心对外,你娶了我这样的好妻子,绝不吃亏!”

还自卖自夸起来了……

九殿下不在磨蹭,冷不防就对着阿娜尔喝道:“原来你带在身上!”

阿娜尔闻言,下意识就捂住了藏匿发簪的左手袖笼。

糟糕!此地无银三百两,中计了!

她的举动已经全都落入对面那双奸诈的浅瞳之中!

九殿下闪电般出手,轻轻一扯她手腕,顺着袖笼一推,就将剩余两根发簪全抽了出来。

“放手!”阿娜尔几近崩溃,想要伸手去夺,就见对方已经抬起拇指,正要将两根发簪一起折断!

霎时间,只觉天塌了一般,阿娜尔无心争夺,猛然扑倒在地,一把抱住九殿下左腿,扯着嗓子哭喊咆哮:“不要!不要折断!求求你把它还给我……”

她这举动委实出人所料,九殿下慌忙弯身,想将她托起。

万一有人路过瞧见这一幕,就真得担上欺辱外宾的罪名!

阿娜尔哭得昏天暗地,这三根簪子,她每晚都压在枕头下入睡,梦里经常见着江沉月。

要是簪子被折断,她就连美梦都没了。

眼前这个人,只有在梦里会对她温柔,如果没了梦,还有什么能安抚她白日里受的屈辱和冷落?

她是西疆最受宠的七公主,从没有受过冷遇和嘲讽,学不会自降身份去适应,所以每一次被江沉月羞辱,都会难受。

被喜欢的人讨厌了,骗自己只要坚持不懈的对那个人好,梦境就会变成现实,所有的冷落和伤害,都是上天给她的考验。

这簪子是唯一触碰得到对方的交集,是她珍而重之的宝贝。

听见这一阵哭喊,士兵们开始有意无意的路过这处过道,发现珞亲王站在其中,自然没人敢多管闲事。

只是,探究的目光愈发密集。

阿娜尔一滩泥似得摊在腿上,情急之下,九殿下慌张的蹲下了身子,把已经掰歪了的两根发簪塞回阿娜尔手里,从她手中扯出自己的裤脚,站起身,撒丫子逃跑了!

阿娜尔抬头看向心上人逃窜的背影,握紧手中的发簪,吸了吸鼻涕,心酸的自我安慰:九殿下逃跑的姿势多美啊,一点也看不出仓惶。

顾笙还坐在自己的营帐前的火堆旁,端着碗碟和瓷棍,搅拌蘸酱。

侍从白天在林子里采了一篓紫色的野菜,据说生吃很滋养身体。

顾笙把菜剁碎了拌在蘸酱里,舔一口,有一股淡淡的麻辣味,特爽口。

不多时,就瞧见小人渣朝这头狂奔而来,就跟不小心打碎了父皇一百只瓷瓶般慌张。

八成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快到顾笙跟前的时候,九殿下就慢下脚步,霸气十足的抬头挺胸,淡然自若的走到她身边坐下,“孤饿了。”

顾笙放下手中的酱碟,一招手,侍从就把刚片好的脆皮乳猪端上来。

随行的厨子手艺好,每块肉都切得薄如蝉翼。

肉皮下锅过了葱油,炸得一丝肥腻口感也没有,连着软糯的肉质,蘸一口酱料,嚼在嘴里,嘣脆鲜香。

顾笙用筷子夹了一片,沾上三分酱汁,喂进小人渣嘴里,笑道:“怎么样?”

九殿下咯吱咯吱的嚼两口,香气像在味蕾上炸开一般,“好吃!”

顾笙让小人渣吃完了一小碟片猪肉,之后都用新鲜的薄面皮,裹上各式野菜,拌着吃,这么吃不容易泛腻。

还有野果。

山里采的果子特别甜,皮薄核小还新鲜,去皮切成块,拌上一抹宫里带来的松露糕,简直美味至极!

觉得自个儿简直心灵手巧,就算做个山野村妇,也能养活小人渣,顾笙一脸得意的邀功:“殿下,您瞧仆多贤惠呀?住在山里,日子都过得比宫里舒坦!”

九殿下正吃得好好儿的,一口笑喷。

顾笙嘟嘴:“您笑什么!”

九殿下忙端正态度:“没,孤也刚想夸你贤惠来着,可惜叫爱妃抢先了。”

顾笙:“……”

这不是笑话她自己夸自己吗!膳后的糖糕没有了!

忽想起南营的传言,顾笙有些疑惑的小声问:“殿下,她们说承安王染上了什么病症,下午的时候就起不来床了,据说痛得痛哭流涕,是真的还是假的?”

九殿下闻言略沉下笑意,垂下双眸淡淡道:“没事,缓些日子就好了。”

顾笙更加疑惑了,其实传闻说的,是“大皇子大清早来北山找了九殿下一趟,回去后,整个人就不成了,浑浑噩噩的,问也问不出由头。”

有人猜测,恐怕是俩皇爵早上发生了什么争执,动了手。

可大皇子身上并没有伤痕,人却像是挨了几十刀似得,只剩半口气,究竟是怎么回事?

九殿下昨夜还说要送她个“大礼”,今儿大皇子就成了这样,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实在叫顾笙好奇。

可见九殿下不愿谈及,顾笙也只得放弃。

随后几日,顾笙还真收到了一份“大礼”——阿娜尔不再纠缠九殿下了!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顾笙发现西疆公主一连几日都萎靡不振。

阿娜尔仍旧强撑着跟随九殿下一起狩猎,却蔫茄子似得一言不发,连日日戴在头上的那碍眼木簪,都不见了。

难不成是危险自发解除了?

顾笙喜不自禁,说不定是九殿下对阿娜尔的态度,同上辈子落差太大,人家西疆公主不伺候了。

一连数日,阿娜尔没再腆着脸来博取九殿下的关注,心里憋着一口气,坚决控制住心中的爱慕,想要显出点骨气。

可是九殿下却没显露半分愧疚与懊悔,失去阿娜尔的“骑射指导”后,反而愈发玩儿的畅快了,彻底将她当成了空气。

沮丧!

阿娜尔严重受挫,下意识开始注意顾笙,想知道她究竟如何掳获了超品皇爵的心,却实在找不出她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特色。

直到狩猎结束前一日,营地发放最终的赏赐,阿娜尔终于遇上了非同寻常的一幕——

阿娜尔和顾笙都站在皇室君贵队伍里,相隔不过两步远。

放赏结束,归营散场之时,阿娜尔余光忽看见一个陌生的身影走至一旁,转过头,就见那人伸手拍了下顾笙的肩膀。

阿娜尔细细一瞧,这不是二皇女吗?

紧接着,就见那人在顾笙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去了不远处的小林子里。

阿娜尔也好奇的跟了上去,藏在树后,远远的瞧着。

顾笙显得很诧异:“殿下?有事吗?”

江晗淡淡一笑,抬手自袖中拿出一串米白色的珠串,递到顾笙面前,温身道:“这是用鹿角打磨的腕饰,听说能僻邪,这些日子狩猎回营后,我闲着也闲着,就给你做了一条。”

顾笙诧异的看向那条手链,只见每粒珠串都浑圆饱满,大小一致。

这得费多大心思才能打磨成这样?

“殿下……”顾笙蹙眉退后一步:“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江晗默然看她片刻,淡淡笑道:“罢了,不喜欢就丢了吧,不过……你能不能戴一回,让我瞧瞧它上手是个什么样?”

顾笙尴尬的低下头,犹豫片刻,说不出推拒之词,便点点头,迅速伸手,想接过手链,替江晗试戴一回,却被对方一把握住她的手。

“我替你戴上。”

在见到二皇女握住顾笙右手的一瞬间,正在偷窥的阿娜尔,忽然感到一阵似曾相识的战斗信息素,陡然暴涨!

激得她浑身酥麻,后颈腺体几乎起了反应!

阿娜尔诧异的转过身,心头顿时一咯噔——

江沉月正立在她身后不远处,微斜着脑袋,直直盯着远处牵牵扯扯的两个人。

那双淡金色的眸子,仿佛猎豹一般,浮起一丝令人胆颤的无机质寒意。

阿娜尔吞咽了一口,僵硬的回过头,就见顾笙已经套上了二皇女递上的珠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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