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彭祖那张方正的脸红了,这件事可真是说来话长,要从上巳节说起,赵彭祖喜欢耍枪弄棒,有几分武艺,为了看于永和阿里的决斗,早早来到灞河边上占位置。
赵广汉和执金吾操心着灞河边上各区的治安,这样的日子,长安城的百姓都倾巢出动来灞河边洗浴,还要顺便看一场风流中郎将和大宛国侍卫官的决斗,盗贼们可也混杂其中,灞河边上小郎君和小娘子互赠艾草,无赖泼皮却也混迹其中,放松不得。
赵夫人不喜热闹,只坐在帷帐里,赵彭祖陪着母亲说了会子话,就被赶到灞河边上转悠。
站在灞河边的柳树下,看着河堤上来来往往穿的红红绿绿的小娘子们,赵彭祖觉得自己一个人特别傻,就想去找林天兄弟两一起玩耍。
不经意间,他见到个长相甜美的小娘子,带着几个侍女,正被几个小郎君纠缠,赵彭祖正没事做,上前管了闲事,才知道小郎君们见到了窈窕淑女心中欢喜,想赠送兰草表达一番,小娘子不想接,还口角了几句,小郎君们觉得脸上下不来,就纠缠上了。
赵彭祖觉得小郎君们多事,又觉得这个小娘子麻烦,拿出京兆尹府当值的身份,将小郎君们赶开了。
小娘子道过谢,两人就各别西东。
赵彭祖去了赵义家的帷帐,才知道林天等人去了高台附近,又拐回去找,却听见喊有人落水了,等他忙忙赶到出事地点,人群都围的紧紧地看热闹,赵彭祖心急,仗着身子高大的优势,将两边的人拨拉开,想挤进去。
就听到有人在骂他,是个粗汉子,赵彭祖低头一看,好尴尬,骂人的是他在河堤上相帮的小娘子。
赵彭祖心想好男不和女斗,便让了让,从另一侧慢慢挤入人群,正看到于永将赵家兄妹和林天带走了。
问了看热闹的人,这才知道是赵兴落水,幸好被救了,赵彭祖暗暗喜欢娇娥,因为两人同姓,不能成婚,再加上瞎子都能看出来林天和娇娥两情相悦,他识趣地将这份心思埋了起来。
赵彭祖有些懊丧,若是方才及时知道了赵兴落水,将人救上来了多好,再回头看,那小娘子还站在他身后看热闹呢,不由得就瞪了一眼,悻悻地走了。
这也不算什么,后来赵彭祖想,好在好兄弟和赵家兄妹都无事,又打起来精神,挤到高台下,看于永与阿里的决斗。
看见匈奴人在人群里非难太子和长公主,赵彭祖当然不乐了,在人群里大声反驳,可惜人声嘈杂,没有人能听得见,好在最后大汉百姓齐心,于永表现又出色,胜的阿里心服口服,匈奴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人群散了,赵彭祖还站在那里傻呵呵地乐,又听到耳旁有个熟悉的声音嘲谑道:“那个莽汉子笑得倒也有趣。”
赵彭祖有些气恼,但对方是个小娘子,罢了罢了,接了母亲归家去。
还没有走到赵家的帷帐,却被人拦住,道:“莽汉子,我家娘子害怕再被人缠住,你既然在京兆尹府当差,就好人做到底,送我们回去。”
赵彭祖回头又见那小娘子,待要说声“不”字,自己又说是在京兆尹府当差,怕给京兆尹府抹黑,若要说声“去”,又确实心里不舒服。
这小娘子怎么就盯上我了呢,赵彭祖大觉晦气,赵夫人在帷帐里早等得不耐烦了,枯坐的太久,河岸上许多大人家里已经拆了帷帐,赶着马车走了。赵夫人忍不住带着侍女们出了帷帐,正看到儿子犟头犟脑地瞪着个甜美娇俏的小娘子,一副有气说不出来的样子。
萧美君和赵夫人自然是认得的,虽然萧大人和赵大人不合,但赵夫人压根不参合丈夫的事,赵彭祖只好先将萧美君送到了萧家,才回了自家。
赵夫人回到家之后,对萧美君赞不绝口,赵彭祖晚间睡觉的时候却这般想:“这个小娘子是个难缠的,虽然也长的好看,但是比起娇娥,还是不如,而且还刁蛮。”
真是可惜呢,娇娥是兄弟喜欢的人,就算不是,自己也娶不了。
从那以后,赵彭祖便经常能从赵夫人的嘴里听说萧美君的事,再接着便经常碰到萧美君,赵彭祖也没在意,他俩相识的时候,一天之内都能碰见多次,习以为常就好。
后来……
赵彭祖觉得萧美君长得好像也不比娇娥差,虽然有些小脾气,但也蛮懂礼。
再后来……
从冯翊郡赶回来的萧望之,突然登门拜访,二人在书房里嘀咕半响,还将赵彭祖叫入进去拜见世叔。
世叔这两个字怎么也和萧望之扯不到一处吧,赵彭祖困扰地瞧着一脸春风的父亲,和正瞪着他,颇有些挑剔之感的萧世叔,心中不解。
萧世叔走了后,赵广汉拍着儿子的肩膀道:“傻小子有傻福呢,萧望之要气傻喽。”
又过了两日,赵彭祖从宫里当值回来,赵夫人唤过他问:“二郎,你觉得美君小娘子怎么样呢?”
赵彭祖:“……很好啊。”
赵夫人:“那就给你娶回来做媳妇了啊。”
“……”
赵彭祖当天夜里就失眠了,萧美君,做媳妇好像也不错呢。
两家下了定,年底完婚,赵彭祖这才恍然,俺也是要有妻子的人了。
见到林天,赵彭祖又找到了新的话题,听说萧家的萧氏美酒举世闻名,萧美君的嫁妆那不得吓死人了吗,他那点金子,交给林氏兄弟,不知道到了年底能翻出来多少呢,做人家夫君,总不能让人家跟着过苦日子吧。
赵彭祖没有过过什么富日子,但是也结识过几个高官的子弟,知晓旁人吃穿使用均不是凡品,萧美君那样娇滴滴的小娘子嫁了进来,要怎么才能不委屈呢?家境相差太大,做朋友都不易长久,做夫妻会怎样呢?
林天又为好友高兴,又觉得有些失落,这才几个月,好友就可以成婚了,自家的娇娥还有三年才能及笄。
还得提心吊胆过三年呢。
林天回到廷尉府里更加卖命干活了,四个廷尉评中,他排名第一,于廷尉也器重他,经常带着他去各地巡视冤狱,后来便放手让他一个人去,再到后来便让他带着新来的廷尉平们去,林天入廷尉府,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陈年案件整理了一番,这让他迅速地了解了相关的法令和案例,有了廷尉平中第一人的资历。
到了秋射考核的时候,林天得了满分,酒量也有了质的提升。
冯世奉和赵兴的第二份捷报也抵达了长安城,冯世奉如同前世一般,调动了当地的屯兵和西域诸国的军队,将莎车国彻底打败,疏通了大汉到西域的通道,众人已经行至伊循城,将大宛国的贵客安全送到了目的地。冯世奉和大宛国谈妥上贡的马匹后,就会带着宝马回大汉。
赵兴带领的商团也无一伤亡,他们即将在大宛展开互市,大宛的国王非常支持互市,双方协定了各项协议,还请了相邻的国家在大宛聚会,商议互市事宜。
赵家也收到了一封家信,赵兴在信中说,承蒙冯大人不弃,愿意将冯大娘子冯媛许配给自己,若父母无异议,请父亲等冯大人回到长安城后,就到冯家提亲。
娇娥为哥哥高兴,为冯家大娘子高兴,她觉得哥哥和冯媛定然会夫妻恩爱,有了冯家的庇佑,哥哥今生会大放异彩的。
林天也很高兴,觉得曙光就在眼前,若是赵兴和冯大娘子定了婚,冯世奉回朝之后,张家再想动手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况且,赵兴作为大哥定了婚,也该轮到娇娥了。
林氏和赵义有些不敢置信,赵兴拒绝冯家婚事一事,让赵义很舍不得,但当时应以儿子的性命为重,再舍不得,也只有放下,没料到冯家不计前嫌,依旧对大郎关怀备至,眼下能够旧话重提,赵义那里能够不答应呢,冯家这样的亲家,若不是赵兴实在太出色,赵家怎么攀也攀不上。
刘询接到这份捷报,心中大悦,在朝堂上赞道:“韩增你举荐的人果然不错,等冯世奉回来一并嘉奖。”
张延寿在一旁连声称赞,接着说出了他处心积虑筹划的事:“西域有可能会有战事,是不是应当让冯世奉在大宛多征一些马匹?”
冯世奉在捷报中很维护赵兴,将赵兴和商团夸了又夸,张延寿觉得忍不下去了,必须先给古力施压,让他尽快解决赵兴。
于廷尉的眉梢跳了一跳,张延寿忍不住要出手了啊。
沉默了一阵子的赵充国却在这个时候插话了:“算算西羌将要有行动了,如果臣料得不错的话,他们会联合匈奴,进攻鄯善、敦煌两处,隔断西域和大汉之间的通道,这个时候让冯世奉带着马匹往回赶,不正好是给西羌人送马匹吗?”
赵充国虽然是就事论事,可张延寿恨的直咬牙,这个老货,为什么还在蹦踧。
刘询和众臣子都沉默了,如今马上要到秋天了,赵充国早就预测过,西羌人会有所行动,如果赵充国说的是对的,那么冯世奉赶回来,正好会被匈奴和西羌合击,这可不得不防呢。
静场片刻,韩增道:“可否让冯世奉晚胸来,若是西羌和匈奴有异动,顺便击之。”
这一点从理论上来说是可行的,大汉的屯兵、依附大汉西域诸国的军队,冯世奉自带的五千兵马,若是早做准备,是可以和西羌人一战的。
刘询点点头,道:“魏相如何看?”
魏相举起笏板,道:“臣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赵将军呢?”
“臣也觉得可行,”赵充国也并不总是唱反调的。
张千秋心中暗恨,这个机会眼睁睁地就又落到了冯世奉和赵兴的手中了,可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好咬着牙继续等,等到义渠安国去西羌捣了乱子再说。
张延寿又道:“西羌如有动作,这马匹更要多征点才是。”
戴长乐斜着眼道:“张太仆此言差矣,大宛的马儿都是靠天吃饭,只有春天有孕,第二年开春才能产马,冯世奉怎么多征呢?”
自从戴长乐和杨恽化干戈为玉帛之后,戴长乐就不断地挑张延寿的刺,他以前就是做太仆的,再不济事,也管了几年,若是想找张延寿的岔,还真是不用多想,那张大嘴,可以滔滔不绝倒出来很多理由。
张延寿顿了顿,道:“今年征了,后年马儿长大了就可以用了。万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戴长乐又撇撇嘴道:“张太仆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只是小马要六个月才能断奶,能千里奔袭的时候也要一年之后了,路上走半年,到了长安城,驯化成为军马,数量又太少,繁殖的话,要到小马长到一岁半……等到骏马监新育的马儿能上战场,西域的战争早结束了,难不成张太仆觉得咱们大汉的军队这么不济事,一场战要打那么久?问大宛国要得急了,这不是让大宛国和汉使反目吗?张太仆,你这是什么居心啊?”
张延寿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刘询和稀泥道:“好了,张太仆将各地骏马监的马匹底数起出来,算算骑兵能增加多少骏马替换,大宛国的马匹确实数量极少,其实也不必非要大宛国的马,大汗血马虽然跑的快,但不耐负重,西域各国都有骏马可以用嘛。”
张延寿气结,更可气的是,戴长乐得意洋洋地半张着那抽屉,看了他一眼,自个手中能够控制古力的牌,就这么被轻易地揭掉了?!
他不明白,林天给他安排了多么难缠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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