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死了。
我木然地看着床上两具冰冷的尸体,一具哥哥,一具嫂嫂。蒙着白布,是要被推入火化炉。
幸好落萧年纪小,这次出行哥哥嫌不方便就没带上她。
整个燕家都是死气沉沉的,我穿着黑衣,想起前一次这副打扮还是父母出车祸那次。
所有人表情凝重,甚至传来一声半点的哭泣声。
我不懂有什么好哭的,有些人哭的样子只让我觉得很假,假的我根本觉得厌恶,而非宽慰。
这是大人们的逢场作戏,我理解。
燕家死了这么一个重要人物,凡是有点身份的人都会出席,这是葬礼,也是交际会,借此来察探燕家的底细。
而我只知道,那个常逗我玩,陪我练武的哥哥再也不会醒来,就像爸爸妈妈一样,将我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
我本来就注定无人相伴,不是吗?
轻寒也没有再来过,大人们忙忙碌碌,没空理我。若是她来,她一定会陪着我,看着我练剑,射.击,然后给我加油欢呼,向我的嘴里塞几颗糖,甜满全心。
每每想起她,我的心情总是愉快起来,在这样一个氛围里。扬起一个不合时宜的笑容。
轻寒她真的很好,她会陪我玩,逗我笑,给我糖吃,也会在我训练累的时候给我擦汗,抱住我而不嫌我脏。
我喜欢她,我训练受伤了,会故意给她看,看到她心疼紧张的模样,我知道我在她心中是重要的。
到了夜晚,当我被噩梦惊醒,她会抱住我,小声安慰,轻吻我的额头,吻干我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将不断战栗的我拥入怀抱,用她温暖的体温给我以最好的呵护。
她来燕家,我总会想尽办法央着她留下,耍下一些小把戏,我知道她看得出,可她从来都不拆穿我。笑着答应,笑着同意我红着脸提出和她一起睡的要求。
我喜欢这种被宠着,被纵容,被呵护的感觉。轻寒从不嫌弃我小,很平等的和我交流,询问我的意见,尊重我无论是对是错的想法。
喜欢和她相处的每一点时光,一点都不想松开签她的手。我可以在她面前放松的展现各种情绪。
委屈了,生气了,她都会揉揉我的头发,将我拥入怀间。
她的怀抱,是我最温暖的庇护。
黑色的衣裳,黑色的消息,黑色的不详。
死亡如同黑暗,如影随行,我既然一直被阴影笼罩,不如一起化为阴影的一部分。
从第一次穿上黑色衣服的时候,便执着于这一颜色。那么黯淡的色彩,我藏匿于其中,就没谁可以发现我。
算是逃避,也算是无可奈何。我只是个孩子,讨厌大人们炙热探究的目光打量我。
由此,便痴迷上了黑色,在一片暗色调中生活。
旁人只当我性格古怪,离我越远越好,轻寒却丝毫不介意我房间的阴暗,躺在床上,陪我聊天。
但我知道,她不喜欢黑色,但她喜欢迁就我,迁就我各种各样古怪的爱好。
葬礼过后,我照常做我的事,该睡觉的时候睡觉,该吃饭的时候吃饭,生活中失去了一个人,并不意味着我必须要失去我原本正常的生活。
真是个恶魔。
经过我的人都这么评价我,他们以为声音压得够低,我听不见,但事实是我听见了,却也懒得回应。
我不清楚他们究竟怀着怎样的心理来评价我。但毕竟,我的确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他们的评价合情合理。我的心只在轻寒那,从第一次见她开始起,以后也不会变。
葬礼之后,我以为一切又恢复正常,毕竟黑.道,本就是人各有命,哥哥也不会例外,哪怕他是燕家的长子。而且,我如果哪天死了,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
但那之后,外公把我叫了过去。情真意切,叹息与郑重并存,不急不缓的敲打我的心。
言下,就是燕家只能交给我了。
我答应了,也只能答应。为了燕家,为了与生具来的责任。
责任,是我极为看重的事。
于是,我原本还算宽松的训练突然紧张起来,难度也在一点点增大。这些我都不介意,真的不介意,在其位谋其职,我享受了燕家继承人的特殊待遇,自然要做出行动,让一帮子手下信服。可自那以后,轻寒便再也没来过。
我按捺不住,跑去问外公,轻寒怎么还不来。
外公告诉我,她有事,不能来了。
外公在骗我,我知道的。他说话时语气有点僵,很不自然的,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我要去找她!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盘旋了好久。终于付出行动,却被外公发现而失败。
原来外公一直在密切监视我。
我被这个想法凉透了心,彻夜的难眠,没有她的陪伴,长夜漫漫,我只能睁着眼强撑度过。轻寒不来找我了,我就真的孤身一人了。她还答应过她会陪我一辈子!她还留着我送给她的那把剑!
我只觉得不对劲,为什么外公要监视我,为什么轻寒不再来,为什么整个燕家仿佛哑了一样,对洛家闭口不提。为什么我一提到轻寒,外公就会给我一种即将发怒的感觉?
都在瞒着我,一定是出事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跑去求外公,让我去见她,外公不答应,没有丝毫的松动。即便后来我在门口跪了一天一夜,膝盖紫黑,他也没松口,只是两眼布满了血丝,强行要送我回房。
为什么不让我去见她?
这是我第一次像一个求不得的孩子,任性的耍脾气。
我挣扎着,喊叫着,行为如同我一直不屑的,那些同龄人*得不到满足而遍地的闹。
我顾不了那么多,我只想见她。
可我怎么挣扎得过啊!被强行锁在房内,我只觉得心如刀割,究竟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啊!
我开始绝食,外公得知后,命令佣人强行给我喂食,我想不到外公已经决绝到这个地步,可没有轻寒,我早已是行尸走肉。
面对活靶射击,面对刑.讯.逼.供,这些血淋淋的事件是我必须经过的。我明知这么做是多么的惨无人道,但这是燕家人都要通过的训练。
起码轻寒,会在我带着一身血污回来时,不像别人那样唯恐避之不急,而是替我脱下那腥味十足的衣裳,替我冲洗掉那暗红的印证。
身上的擦碰,她会仔细给我上药,我疼得皱眉,她便会亲我一下,柔声对我说,忍一忍,很快就好了,乖。
嗯,乖。我会听轻寒的话的,乖乖的,在她身旁,守护她。不要让她再为我担忧,再为我难过。
我如今乖乖的,可她却不在我身边。她会表扬我,奖励我一个亲亲,印在我的脸上,我可以钻进她的怀抱。让她抱着我,我可以用头蹭着她,她会抚摸我的头,那手摸过我的头顶,让我觉得很舒服。
家族呵,荣耀呵,于我来说是责任。但我是为自己而活的,让我和轻寒分离,不可能。
燕家有落萧,死我一个没关系。只是主系再次陷入人丁稀缺的怪圈。
我趁着房内没有人,拔下了手上的输液管,将那针头划向颈动脉,我不想死,但我想赌一赌。
等我醒来之后,外公坐在我的床边,轻微的叹气和满眼的无奈让我意识到外公已经老了。
我沉默着不说话,两眼通红的看着外公,手上还在输液,我却不由揪起床.单,脖子还在疼,我知道那儿肯定有道很长很深的伤痕。如果下手不狠,外公是不会知道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我要让外公知道,轻寒是我的命。为了她,我那些理智,那些骄傲,那些自尊,可以通通去见鬼!
“等你有能力接手燕家,我便不再阻止你去见她。”外公叹了口气,有点妥协了。
我别无选择,只好默认了。以这种几乎于被软禁的方式,达成了这个协议。
苦熬十一年,我总算接替了家主的位置,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她的住处。
我可以见她了。被这个想法紧紧缠绕着,在这一刻,我只想见到她,见到那个作为我十多年来的精神支柱,那个我心中的神。
我什么都没带,只带了将离。我知道,承影还在她那。
“告诉你家主人,说燕双飞来找她。”这话说出口时,我才感觉到我的嗓子已经紧张到干渴,说话的声音粗糙的如同在毛玻璃上划过。而我的手已经激动到发抖,天哪,终于可以见到她了。
她就在眼前这座房子内,她或许在看书,或许在摆弄花草……她离我是那样的近,不需要多久,我就可以见到她。
那个门卫看着孤身前来的我,眼神有点疑惑,带着警惕,他很明显的在我面前迟疑了一下,但随即拿起讲机通报。
很好,燕家新任家主的名字还是传播的挺快。我很满意。
我伸长脖子观望,搜寻她的踪迹。想象着她听到我来的消息,会是怎样一个表情,她会不会很开心,会不会激动地冲到我的怀里?
她是跑着过来的,这一点我很开心,我想她也是迫切想见我的。我不由勾起一丝笑容,阳光很好,看来上帝原谅了我卑鄙无限的想象。
眼前迷蒙一片,她向我走来,一点一点,离我越来越近。我突然觉得好紧张,等会见面,我到底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我要不要抱住她,告诉她我的思念,告诉她这十多年我想她想得快要发疯?
她就在我的面前,真实的不可思议,如同梦幻,如同我曾经无数次想象的相遇场面。
她的嘴唇颤抖,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你来了?
是的,我来了。
似久别的老友,相逢时的一句简单问候,饱含深情的无需多语。但我们绝对不会只是老友。
但那句话,是我费了多大的努力才说出口,当她就在我的面前,我兴奋紧张的近乎于失声。
我已经和她差不多高了,她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和那些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果决干练。
一切一切,那么熟悉,那么陌生,好了好了,接下来的日子,我会一直在她的身旁。
先前我不是没见过她,在各大家族聚会上,我曾看到她模糊的影子,隐匿在人群后,我会认错很多人,但我不会认错她。
但我遵守约定,不去找她,即便是几次外出执行任务,我也忍住冲动,不去找她。
我有时候真佩服自己的定力。
没事,来日方长。我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我和她就不必受离别之苦了。
我真是骄傲,自作多情的认为,她也在想我,和我一样相思着。
回忆与她的点点滴滴是我每晚入睡前必备的功课,记忆在重复,细节不断丰满。我在幻境中与她相伴,漫步在时光河畔。
她猛地将头埋入我的脖窝,颤抖得手紧紧抓住我的外套。我搂着她,触感真切的反馈到我的大脑。幸福就抓在我的手里,就在此刻。不知怎么,阳光刺得我有点想哭。
真矫情,我暗笑自己。
她暖暖的身躯倚在我的身上,散发出的幽香一缕缕钻进我心中,心神一荡。
我有了渴望。
她已经有丈夫了,我告诫自己,我给不了她幸福。可那又怎样,我爱她,爱她的一切,她所有的喜好,习惯已经刻在我的骨子里,我无法抹去,也不想抹去。我想陪她到老。
身体的反应却远比大脑要来得及时,止不住的骚动让我有种想迅速占有她的错觉。
我很清楚我想要什么。在这种污浊的环境中我不懂那些事完全是个笑话。甚至,不是不懂,而是熟透。这些黑色的地下交易,我参与的岂止一回?
进入房内,我环视了一下。很好,很干净,也没有半点男人的影子,那个男人的生活痕迹一点都没留下,看来不在这常住。
她看上去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目光闪烁的望着我,微红的脸不懂在想什么心事。这样的她,在我眼中无疑是巨大的诱惑。
向前走去,轻啄在她的脸颊上,我不敢做的太过火,只能一点点试探她的底线。
“双儿……”她小声呼唤,却激起我心中本不平静的波涛,这一声呼唤,仿佛又带我重回儿时。我还是那个日日夜夜要她陪的双儿。
事实上,是我属于她。心甘情愿的想把心交给她。
我环住她柔软的腰肢,没有逾越的动作,但逐渐加快的心跳和慢慢急促的呼吸提醒了此刻的我与往日的我完全不同。
想要她,想和她融为一体。多年的苦熬修成正果,我对她的情感绝非亲情如此简单!
试探的触碰着她,却没有引起她的反抗,反而是顺从的倚入我的怀抱。
这是个惊喜!我按住狂乱无章跳动的心。恨自己竟然会像个男人一样,急切的拥有她。动作渐渐大胆,她细微的喘.息是对我最好的鼓励。
她没反对,以默认的姿态放任我动作,让我为所欲为,就像小时候她无尽的包容我,包容我犯下的种种错误。
我相信她会爱我的,哪怕现在的表现只是哄我,但我相信有一天我可以让她爱上我。
我抱住她,顺着她的指引来到床上,她知道我要做什么,但没拒绝,是不是意味着我还可以有个机会从旁人手里夺回她?
从今往后,她只属于我。想想都觉得幸福。我忍不住傻笑。
不知为什么,在她面前,我的情绪总是无法掩饰,变得我自己都有点嫌自己呆了。
在想什么呢,她问道。光滑白皙的肩头漏了出来,屋外阳光正好,浅浅投射在她身上,半褪的衣裳勾.引人要犯罪。
我浅吻,小心翼翼生怕让她不舒服。
禁.欲那么多年,我想释放,可我也想给她最完整的感受。我用我最好的耐性,去体贴她,告诉她,我有多爱她。
她的眉头微皱,纠结着复杂的情绪,深沉的眼眸中折射着不同寻常的意味,昂起头,下巴靠在我的肩上,搂着我,温热的呼吸传入耳朵。
她软软的身子扎入我的怀抱,随着我的节奏摇晃,那淡香,那触感,柔顺到让我沉沦,舍不得松开。想抱她一辈子,想让她一直开心的度过人生。
她迷蒙的眼神中掩饰不了复杂,看向我,喃喃的说道。
别离开我。
我用力抱紧她。
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该是我求你,别离开我,倘若让我再经历一次分别,我真的会疯。
轻寒,这次,让我来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