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
方远刚从图书馆自习回来,才刚进宿舍大门就被宿管阿姨叫住。
“方远同学,你们建筑系刚打电话到宿舍,让我通知你赶紧去系主任办公室,李教授找你有急事。”
方远向宿管阿姨道了谢,就准备赶去李教授办公室。
刚下台阶就遇到了同寝室的舍友一群人回宿舍,方远在走道和他们互道了好。
就有人问:“方远,你这急匆匆地到哪去呀?才出了图书馆又要去上自习呀,不会这么拼吧!”
“系上教授催的急,让我去一趟。”方远笑着解释。
“不会是说留校的事吧?我可听说今年你们系就一个留校名额,就属你希望最大。”说话的男同学叫刘志,就住在方远的邻铺,他用肩膀撞了下和方远的下铺罗明,“罗明,你和方远是一个系的,这件事你最有发言权,你说是不是啊?”
罗明是省城人,对此很是自傲,平时在宿舍里对他们这些外地学生也不算客气,和宿舍里室友们的人际关系并不算好。明显刘志说这话是想刺一下总是在宿舍里自命不凡的罗明。
快要毕业了,大家也不像之前那样克制,如这样的摩擦方远也见过几次,不过这回不同还波及到了自己。他见罗明表情僵硬,开口道:“我这还有事,教授还等着我呢,等回宿舍再聊。”
望着方远走远的背影,谁也没注意到罗明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用近乎低喃的声音道:“别得意,你的好日子马上就到头了!”
方远敲了敲系主任办公室的门,在得到李教授的允许后才推门而入。
“教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教授从桌上的文件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仔细打量了方远片刻才道:“小方,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人?”
方远一愣,他在x大快四年了,平时课余时间都泡在图书馆里自习,在学校里和同学的接触并不多,基本上都是点头之交,连能谈上几句的朋友都没一个,更别提得罪谁了,也不知李教授这话从何说起。不过方远在李教授手底下待了一年多,也了解教授最是严谨的一个人,他会这样说绝对是事出有因。
“教授,是出什么事了吗?”
李教授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封信递给方远:“你自己看看就知道啦!”
打开信纸,只看了一下抬头,方远就有了数,这是一封写给系上领导的举报信,这种东西不该是自己一个学生该看的。他抬起头:“教授,这东西不该让我看吧!”
“没事。”李教授挥挥手,“你看完信上的内容再说。”
见李教授发了准话,方远也不再推却,仔细地阅读起内容来,有人匿名举报学校里有本科生帮助数名研究生代写学术论文,参与学术造假,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信里指名道姓道是他通过帮研究生翻译外文资料牟取私利,还列举了几篇论文。
方远将信纸放在办公桌上,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很明显这份匿名信是特意针对自己的,信里举例的几个研究生去年就已经毕业分配了,学校能管得了的只有自己。
“方远,你帮学校的教授翻译外文资料的事我都清楚。”李教授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心,“但你实话告诉我,帮人写论文的事你做过没有?”
方远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帮忙做论文翻译时,遇到一些学术上的错误他也会帮师兄师姐修改一下,到底有没有代笔是很难界定的。
尽管说出来会让人觉得借口苍白,方远还是一五一十对李教授解释:“我是接过一些帮研究生翻译论文或是文献的活,有时遇到明显的漏洞也会帮着改过来,但要说是代笔,那真没有,我一个本科生也没那能耐。”
“方远,你也不要在我面前谦虚,你的斤两我心里有数,论起基础扎实不比一些研究生差。以我对你的了解,当然相信你对我说的是真话,可这理由那到校长和教务处那就行不通了。”
“要知道学术上造假、代笔在x大这样的老牌名校里很敏感。同样的匿名信不止我,校长室、教务处都有,虽然没有署名,但从内容和字迹上看,显然是同一个人写的。现在这事情闹大了,引起了学校领导的重视,完全不是我豁出这张老脸就能捂下来的。”
方远心下明白,李教授说得对,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x大连作弊的传统都没有,像这种学术风气的歪风,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每一个高校都有影响的,学校也相当重视的,学校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一般都会严肃处理。前年有个本科生期末考试作弊被当场抓住,直接被开除了学籍。
“教授,因为我的事让你劳心费神了。我就想知道,学校会怎样处理我?”现在去追究是谁写的匿名信都是枉然了,方远尽量平稳住自己的心神,他只想知道事情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李教授一脸惋惜:“事情毕竟发生了,即使学校不能完全证明你有代笔的行为,但这封匿名信始终是一个污点,有了这个污点,你留校的名额算是黄了。”
这样的结果,方远在问出口之前都是有心理准备的。他不是傻子,在学校里也没结仇,很多事情说来复杂,其实也很简单,如果说能和人有什么纠纷,那只有一件事,毕业留校的名额!
方远脑海里有个模模糊糊的想法:谁能在自己失去毕业留校名额后得到好处,谁就最有可能是那个写匿名信的人!
“教授,我能问一下除了我之外,系里在我们这届毕业生里,最后选出的留校人选是谁吗?”
李教授对方远的遭遇十分惋惜,倒也不对他隐瞒:“本来我一开始就提名了你,系里的老师们也都不反对。按原本的计划,今天就要出通告宣布留校人选了,可你这事一出,系里连夜开会找后备人选,你们班辅导员强烈推荐过一个人,罗明。这人你认识吧?”
方远点头,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他和我一个班的,也是一个宿舍的上下铺。”
“那还真巧。其实罗明这个人我并不看好,他成绩中等,就算是我这个系主任的课出勤也不高,不过他和系上的老师关系不错,你们班辅导员提名了他,其他老师也赞同,就算是为了民主,我也不能反对。”
李教授望着方远:“方远啊,现在这情况,你毕业再想过留在省城怕是难啦,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我也不知道,按学校的政策,我们这些毕业生应该会被分配会原籍吧。”方远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他能肯定自己此时的表情并不像语气一样轻松……
方远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出系主任办公室的,他本想回宿舍的,但转念一想罗明现在应该还在宿舍里,也就不想回去了。虽然没有十足的证据可以证明是罗明写的匿名信,但细细回忆这个人平时的表现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他干的了,不管他是对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还是只是眼红这系里唯一一个留校名额,既然已经在心里存了疙瘩,此时此刻方远就不想去和这个人面对面。
校园的马路上,来来往往的每一个同学都行色匆匆,他们应该都有各自计划好的行程吧!站在人群里,方远的心里却生出了一丝迷茫,他一直都内心坚定,难得在这时对自己的前路失去了目标,一块沉沉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慌乱胆怯,不知道怎样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一个月前,自己还在尤家的饭桌上,当着尤晓莺全家人说自己毕业后留在省城工作,他甚至还借此询问尤晓莺愿不愿意跟自己在省城生活,可一转眼,这些都成了空话、笑话,让他不知道怎么和她交代。
还有父母的期许,自己临行前,对父母说了留校的事,一家人欢天喜地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同学,我们中文系举办一个关于贫困山区儿童的摄影展,有兴趣去可以关注一下吧!”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张手写工整的传单。
用发传单的形式在学校里宣传还是第一次见,再一看内容,是关于山区儿童教育问题的,方远也被面前的同学拉回了思绪,他现在无处可去,这个主题也让他心生好感,去看看说不定也不错。
“同学,请问这个摄影展在哪?我想去看看。”
“就在文法学院门口,同学谢谢你的关注,希望你也能加入我们,给山区的孩子们出一份力!”发传单的同学热情地指路。
说是影展,其实照片也不多,但每一张影像都能让方远心生共鸣,他也曾有过在村小读书的时光,那段记忆比起照片上孩子的境遇还要好上许多。
人总是很奇怪,在见到别人处境不如自己的时候,会突然心胸开阔,方远也一样。他突然发现自己所经历比起他挨过了贫穷的苦难,这点变故算不了什么。
方远自嘲一笑,自己为这样一个挫折就乱了方寸。难道自己在乎的、真正爱自己的人,在知道前因后果后,还会因为这件事疏离自己吗?
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给尤晓莺写封信,把今天经历的一切告诉她,他有信心,自己郑重放在心里的女孩不会让他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