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罗十岁时,接到“约菇”的地方头人及军事区军官的联合邀请,邀请这个全藏区第一神童(西饶俊乃),到藏文明的发祥地——雅龙河谷一带去进行普巴金刚灌顶。
11世纪的“约菇”,就是现在西藏山南地区乃东县所在地。
热罗听说有江南十八寺僧众,及十几万人(藏民)参加灌顶,心里比较紧张:因为自从他九岁时,阿爸将祖传的莲花生大师传承的“真实意嘿鲁嘎”及“事业普巴金刚”,全部传给他后,一直都未修相应过,自己毫无觉受;在此之前的八次普巴金刚灌顶,对象都是家乡山谷及稍远处的普通藏民而已,根本没有一名比丘僧参加过他的灌顶,参加的人数也就几百人,最多一次三千人,虽然受到了好评,但毕竟自己没有实证呀;如今竟有十八寺僧众及十几万人参加,那还了得!
热罗的阿爸也心中没底,父子两人便在智光大师禅床前顶礼后,讲出了心底的担忧及恐慌;智光大师说:“第一,我陪你们一家人到灌顶法会现场看看,定一个龙穴做法台。你坐在龙穴上面,让龙脉的胆气及龙穴中的生旺之气,源源不断地进入你的体内,而使你一直处在自信及亢奋之中;第二,你们去拜访那个地方附近的桑耶寺堪布列绕嘉措大师,求他加持和坐镇现场,不就有自信了吗?!”
一行人骑快马,很快就到了桑耶寺(西藏山南地区扎囊县桑耶镇境内),热罗全家及智光大师,向列绕嘉措堪布顶礼、献哈达及黄金之后,默然坐下,大堪布开示了近两个小时,并答应带着全寺僧人前去法会现场镇场,一是以自身为表率,以堂堂的宁玛派祖庭桑耶寺堪布的身份参加灌顶,让人不得轻视热罗(一因他只有十岁,二因他以居士身为僧众灌顶);二是为热罗壮胆。
列绕嘉措大师说:“你的七代祖先们,都是修持古鲁仁波切(这里特指莲花生大师)传承的真实意嘿鲁嘎及普巴金刚的大瑜伽士,他们也是以居士身(大瑜伽士)灌顶传法的大法师。他们过去大都有三千到五千户佃农,他们对我们桑耶寺做出了巨大贡献(指供养黄金);因为后来连年战乱,部落头人、各级官吏及边疆军事长官们相互兼并,到你的父亲这一代,只有一千多户佃农了,不过仍是当地大户。所以,你的父亲仍对我个人及寺院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在你七岁生日时,我是你的主占卜师,我那时就知道你日后成就非凡、前途远大;我今天特别加持你:你就是普巴金刚!
“在你的七天普巴金刚灌顶法会期间,你就是真实的普巴金刚,你是十万人的依怙主普巴金刚佛父,你不可向我顶礼、不可向你的父母顶礼;只有七天法会结束后,才可以向我们顶礼。否则,会出现缘起颠倒的可怕后果:或信众打架闹事或杀人而中止法会,或暴雨暴雪暴雷等中止法会,或传染病横行等中止法会……
“记住:我与你同在!”
热罗沮丧地表白:“可是我对普巴金刚毫无修证,只是依经续仪轨,念诵他的灌顶词而已,仅仅是按学习的知识在背诵,毫无自己的真知灼见呀!”
桑耶寺堪布列绕嘉措大师竖了竖身子,叹息一声:“唉!普天之下,有几位大灌顶法师不是你这种状况?天下灌顶的法师多如牛毛,真正有真参实悟、现量亲证解脱的大成就者,历代都如龟毛兔角呀!
“你以后就会知道内幕了,你会知道成千上万的法师中,到底有几个是真正的成就者了;哪个不是按仪轨念诵密续?哪个不是拿古人的话,在做开示?有几个人是从自性中流出?
“只要内心里还在寻找,不管你找的对象是名闻利养、还是禅定解脱,都一样是束缚、是轮回、是业;只要你还没有回到你自己本自圆满的觉性中,还没有相续无间的空乐光明,都依然是凡夫,毫无成就可言。
“放心吧!大胆地去干吧!七天法会期间,我就是你的大弟子、你的第一护法!”
热罗激动得只有哭……
最后,他们留在堪布院内用餐;因智光大师多年前,就事先强调不要轻易暴露他的身份,再加上他穿着普通藏民的服装(此次出行的特殊要求),及七十多岁的年龄,根本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在向导的引导下,他们来到法会现场——这里是雅鲁藏布江中游的河谷地带,江北江南均是高山,沿江两岸都是土地肥沃的谷地。
向导问在江北筑灌顶台,还是在江南筑土台;智光大师毫不犹豫地说:“江北!”
他们沿雅鲁藏布江的江北谷地,策马奔驰了几个小时,终于寻得一块风水宝地:背山面水的一块能容纳百万人的宽广平地,正好雅江围绕这片土地绕成半圆环绕,此岸向彼岸突出近一公里,像财神的胖肚子一样,向前方凸出,背后山脉也恰好在此处形成一个巨大的半圆形围绕,远看这山与水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圆。
背山面水、山环水绕、面南而君临天下;雅江北岸这片土地生气特别旺——水草比远处的颜色更苍翠碧绿、更密更高,看不到巴掌大一块的泥土地,全是柔软翠绿的嫩草;正好靠近山凹处是一块高地,那块高地地势平坦,而且长着不少金黄色的鲜花。
坐在那上面,背后是舒适的半圆形牢固靠山,靠山向左右两边微伸,犹如坐在巨大的太师椅上悠哉悠哉;面前是清澈甘甜的雅鲁藏布江环形围绕,流水向自己左手龙位上进财;隔江对岸几公里外,又是一座弧度优美的近乎圆顶的山包,犹如一颗龙珠在闪烁。
智光大师在此处用脚一点,“就是此处,做你的法座!”
半个月后,满山遍野的都是白色大小帐篷,还有少数几个粉色帐篷——那一定是美女的。
除了灌顶法会高台,直至南边雅鲁藏布江这近两公里的地方,是留着坐人的空场地外,其他两边山谷(从江北的山脉直到江边),全是密密麻麻的大、小帐篷,及其无数道袅袅升起的炊烟。据初步统计,共有十七万多人参加法会。
灌顶法台的右上方是最大的白色帐篷,在巨大圆型白帐篷圆顶上,有一个巨大的金黄色为主的五色宝伞盖及帐篷南门旁边竖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粗木头大经幡,或尊胜宝幡,象征着此帐篷内乃主灌法王真实佛陀的宫殿,或住处,里面住着热罗,智光大师,热罗的全家人,姑父、舅父的全家人、四大金刚及八兄弟等。大帐篷从里面到外面,直至灌顶法台,全都铺着鲜红色地毯。
此主尊帐篷旁边,是一顶小一点、矮一点的可容纳百人的大帐篷,不用打听,全场都知道,那肯定是桑耶寺堪布的大帐篷;除了他之外,谁也没有胆量及福报,造那么大的帐篷及住扎在那个位置。
灌顶法会的前一天,智光大师准备离开现场,前往百里之内的各位赞普(藏王)的陵墓去看看;并叮嘱热罗不用等他一起回去,他自己慢慢走回去。
热罗急了,几乎要流泪地恳请智光大师留下为自己助阵,智光大师终于忍不住地露出了玄机:“你若还是这个样子,恐怕此身成佛无望!”
热罗及其阿爸,本来就不是等闲之辈,闻此弦外之音的来机,岂肯放过?
于是,父子二人同时跪下,掏出胸前袍内的所有宝贝,供养智光大师,请求指点迷津;智光大师被其父子扶上帐篷内的高台上坐下,智光大师才无奈地泄露天机:
“出家人本不应该议论他人;但若我不说,恐怕你们永难成道。
“罢了,罢了,为了你们的究竟利益,我还是做一次小人吧——桑耶寺堪布列绕嘉措大师,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德高望重的高僧大德;但他拘泥经文、仪轨本身,法执未除,可惜没有上升到‘足以自信’的根本智!如果他突破这最后一层迷纱,则当下即生成佛。”
父子二人像被人施过定身法一样,一动不动地僵在那里,根本不知道智光大师早已走出帐篷,消失在十七万人之众中。
这句话,犹如青天霹雳,炸得父子二人数十年一直保持清醒状态;尤其是热罗,直到182岁去世时,这一句话都未刹那忘失!甚至这句口诀,早已水**融地与心识一体,穿越时空千百世,直至成佛!
事实上,根本就没有“安住心”,及“相续佛慢”之念;若有此念,依然是束缚、依然是凡夫、依然未成道。本来即是,何须做作?本自清净、本自圆满,岂是学会、修成的?!还要安住什么?头上安头?!不住又不离,完全不管、放任自流,与凡夫何异?!
安住佛慢不对,不住也不对;全在体悟中用功,而不着相。
“傻小子!我在你的灌顶法会场上,那岂不成你为我灌顶,我反而成了你的弟子了?这种颠倒因果的事,你也敢玩?”
这声音似乎来自遥远的天际,也似乎从热罗的胸中所发,淡淡地、幽幽地在热罗心田中回荡。
次日,热罗“安住”在“足以自信”的“相续佛慢”中,端坐高高在上的灌顶法王宝座,从容不迫地按普巴金刚灌顶续为大众授皈依、授戒、发心、主尊观、坛城观等次第**,直至七天灌顶法会圆满结束。
主办方军事首领及当地头人,亲自带着他们的族人,在前面谢恩供养;后面跟的是僧众及那十七万人的藏民,供养队伍排了几公里,全都手捧洁白的哈达及成捆的供品。
主办方的供品是:半人高的莲花生大师及普巴金刚全鎏金像(此乃身所依)、两百多只牦牛驮来的成捆续部经典(此乃语所依)、一个比人还高的鎏金佛塔(此乃意所依)、五百公斤黄金及五百筐国家特级文物级的各类金银珠宝(此乃功德所依)、比人高的黄铜普巴橛及无数支全鎏金的大小不一的小一号的普巴橛(此乃四种事业所依)。
其他近十万人的供品:黄金(美丽富饶的藏南,盛产块状、大石状的黄金,而不是什么沙状金),各种银器皿、银饰品,万年蜜蜡,千年琥珀,海底几十万年的红、白、黄、绿、蓝等颜色的珊瑚,各类天珠,绿松石,红宝石,蓝宝石、黄宝石、紫水晶、金刚石,各类成型的珠宝饰品等。
仅仅上述珠宝,就堆积如山;佛经堆积如山;十七万条哈达堆积如山。
因为每人都必须供养哈达,可想十七万条哈达要堆多少?法会结束后,要煨桑谢神(毗沙门天王,即喇嘛教最高的财神——财宝天王,藏语“朗色”),仅仅梵烧这些哈达就将近一天。
热罗顶礼桑耶寺堪布列绕嘉措后,坚决把这一切,全都转供桑耶寺,自己分文不取;在大堪布反复强调“为了佛法昌盛的缘起,主灌者不可空手而归”后,热罗仅仅象征性的拿了一块一两左右的金块、一函《皈依》经、一个五寸左右的鎏金普巴橛,及白黄红绿蓝五条哈达。
将这么多的供品运回桑耶寺颇为不易,东道主便组织自己的族人及部分黑头藏民,用骡、马、牦牛驮着,再加上人背等,运宝的队伍竟长达几公里。
热罗的阿爸拍着热罗的头说:“三儿,你做得对!咱们就该分文不取,那全是三宝物,我们受用不起。”
胖子却使出吃奶力气擂了一拳热罗,指着几公里的运宝队伍,痛心地大叫:“你都不要了?!”
其他几位兄弟全都哈哈大笑,指着胖肚子揶揄:“多可惜呀,乖乖!如果是胖爷我,一个子儿都不会给别人的!”
“啊呀呀!若是胖爷我,可要照单全收了!”
“嗨!这些宝贝哟!吃到胖爷我百代子孙,都吃不完!烧香烧到我胖爷的八辈祖宗,都烧不完!”
胖子气急败坏地追打他们:“你们哪是兄弟?全都吃饱了没事干,拿胖爷我消食!”
惹得热罗的家人,及亲友们开怀大笑,他们一行百人,缓缓地骑马回家。
阵阵爱抚的柔光,一直包围着热罗;热罗几次回头,都找不到那爱的源头在哪,只见黑压压的人群,没有尽头。I7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