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广场人满为患,混乱不堪,但西塞城的贝利·西耶里也看出了人流的异动。
“相大人,王室卫队好像正在干什么了不得的事儿——看来您的姐姐并不满意自己只拥有大胸*部和大屁*股眼。”
贝利低声对艾利欧说了一句,长满胡渣的嘴巴弯了起来,露出极不礼貌的笑容。
艾利欧后头看向蕾莉亚,现这位王太后已经瘫痪在皮椅上,醉得不省人事,连列庞扯她的胸衣都没有反应,喉咙里还出极低的咽呜声——这不像是装出来,还能号司令的样子。
“她已经醉啦。”御前相回过头来。
“女人的心思谁猜得透。”贝利哂笑道:“说不定她会在你的酒杯里下毒,就像她对丈夫做的那样——毕竟你也想干掉她的儿子。”
艾利欧的脸色冷了下来,绿色双眼变得像尖刀一样锐利。他叫来王室侍卫,沉声问道:“太后命令你们做了些什么?”
侍卫单膝下跪,回答道:“我们各司职责,今夜‘银杉’布尔的队伍守卫观礼台,我们并不知道他们的去向。”
御前相面色更加阴沉:“给我查清楚,要不然你这身软甲就得连皮扒下,头颅挂在金宫白墙上。”
侍卫举拳置于胸前,行了个礼,便迅带着部下离开。
这时,黄金钟塔的钟声敲过了九下,仲夏夜的宴会进行了一半,即将迎来整场盛宴的**。
白袍术士在“极乐宫殿”的顶上,飞快地旋舞着,从一个角落轻快地跃到另一个角落,每在一处落脚,一簇灿烂火焰便飞腾至天际。
“吾为真神之眼,赐予万物阳光!”他高声吟唱着古帝国语,火柱像海潮一样汇聚至宫殿中心。
术士袍的袖子舞动,热浪将锦缎升了起来,迎着热风鼓胀。随着白袍挥动,这些火焰交织成网,变幻成巨大的球形,如同太阳堕落在“极乐宫殿”的顶部。
接着,这个巨大火球猛烈炸开,无数花火分裂跳跃,沾染在木质结构上。这些精灵旋舞膨胀,金色穹顶很快变成了红黑交织的火焰之湖,并开始快塌陷。
先是一块黄桃木弯柱断裂,跌至地面,接下来是精雕细琢的横梁,纷纷堕落。帝国伟人们隐没在橙红色的光辉中,圣徒们变成黑烟升往天际。
从远处看起来,整座“极乐宫殿”就像下着一场淋漓尽致的火雨,在这雨中慢慢消融。
热浪带着风啸声,和木块燃烧的清脆断裂声,再次将君主广场的氛围点燃。
所有人看着那位白袍术士飞快地在“极乐宫殿”尚未燃起的地方飞跃,时而消失在焰舌中,时而又立在一根缓缓燃烧的孤柱上,摇摇欲坠,人们为他惊呼。
国王列庞看着弄臣的表演,一边死死抓住烂醉太后的苍白前胸,一边咧嘴大笑,涎液从他的嘴角滴落,热风让他满头大汗。
“火!火!火!”激动的时候,这位国王只会叫单音字。
此时火已经从“极乐宫殿”的顶端,一直攀沿至支重柱上,足有两米粗的黄桃木柱逐渐变得焦黑,橙红色光芒从宫殿最深层一直透至外围。热风带来氧气,让包裹着建筑的橙红形状蓦然腾跃,在夜空中缓缓游移。
奥丁站在火焰中心,跟随着那根承重柱,缓缓下坠。他并不惧怕火焰,四周形成无风无光的包围圈。
他看着周围物体像火山喷射的岩浆一样坠落,看见精巧的旋梯从顶端往下变成带着烈焰空悬的残骸,看见巨大木块不断倾倒,看见镶金拼贴画融化成彩色漩涡……
随后他终于落到地面,头顶全是往下跳的小火束,未充分燃烧的木块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一道着火的横梁刚好道在他面前,眼前要么是刺眼的橙红,要么是摇曳的黑色烟雾。
他快步从这座灿烂燃烧的建造物中走出,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创造的景象。
此刻整座宫殿都烧了起来,刚才那些火像是攀满天幕的巨冠木,而现在这枚橙红色冠树生了根,枝条从顶部掉下来,扎入泥土,然后窜出新的树干,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在君主广场中央繁茂迅地生长,直耸天际。
人们兴奋地欢腾着,他们管害怕和兴奋混合的情绪叫“刺激”——显然他们此刻正深陷于这种无比诱人的情感中,心跳加、呼吸加快、汗流浃背。
他们沉浸于这种由上层社会构造的奇特造物中,丝毫没有感到这些火能灼伤或者烧死他们。他们毫无理智地认为冒着红光的巨大怪兽,不会冲破围栏,吞噬自己。那燃烧的“极乐宫殿”,如同真的带领他们步入繁盛天堂。
正如他们从未感到图灵·斯坦利被刺杀,小国王翌日授冕登基,这些快碾过的历史巨轮,会危害到自身一样。
“荣耀吾王”,“帝国繁盛”!
被眼前壮丽如夕阳堕海的景象震撼,人们禁不住高声欢呼。
“人类真是奇怪的种族。”奥丁微微低头,笑了起来:“如果让我开创一门科学,我会命名为‘人类群体心理学’,或者‘人类种群社会学’。”
这时,他已经褪下白袍,离开燃烧的“极乐宫殿”数百格里远。绝大部分人被宏伟景象刺激,已经忘记了那位点火的弄臣,当然也不会为他的安危担心。
一些卫兵正努力让兴奋的自由民和贵族不要冲破警戒线,而另一些则忙于阻止斗殴、摔酒桶、扔烧火棍等暴力行为,‘弄臣之家’的看守会将没烧死的火术士带回去,没有人理会一个穿着麻布长袍、拉着兜帽的沉默行客。
奥丁行在君主广场巨大凯旋门的拱形过道下,一位卖苦艾酒的商贩吆喝:“樱桃镇上好的‘绿色精灵’,十铜币一杯!”
长袍术士给了他十枚暗黄色货币,商贩从酒桶中舀出一杯浑浊的绿色酒水递给他,低声耳语:“那位大人问——是否真的要告知裁判所,他从来未与无脸审判者打过交道,钱好像打动不了他们。”
术士喝了一口酒,只尝出了香料奇特的味道和酒精的辣味,却没感受到传闻中的致幻效果,他微微笑道:“放心好了,钱打动不了,鲜血却能——让你们的人带上太后的纸卷,告诉审判者有人想要在仲夏节亵渎圣像、实施叛乱,需要当众处决,他们一定十分乐意帮忙。”
“那位大人担心圣堂施压……”商人脸色变得凝重。
术士觉得酒味实在难以接受,便将‘绿色精灵’倒在了商人面前,又将木杯扔了回去:“裁判所跟圣堂是两拨人,况且如若真的施压,便是向王室,对我们来说是好事,那位大人何必担忧呢?”
他指着地下亮晶晶的酒渍,说道:“看到了吗——你们只要在岌岌可危的杯沿上推一下,鲜血就会倾洒出来。我的承诺从来不会出错。”
接着,术士便踩过那滩散着辛辣气味的酒,消失在黑夜里。
商人对身边仆从低声耳语,这名不起眼的仆从便跨上快马,从凯旋门飞奔离去,向着中央裁判所的方向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