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慕兰节(2)
临出发的这一天,天公也似乎很作美,敛去了风雪,多日不见的太阳慢吞吞地从云层中钻出来,懒洋洋地将微不足道的一点热量洒将下来,光线射在冻得瓷实的积雪上,明晃晃地让人睁不开眼。
定州城内,驰道两边的大树之上,偶尔有枝条承受不了积雪的重压,摇晃几下,将厚厚的积雪哗哗地倾倒下来,一片雪粉便簌簌而落,钻进下面正在走路的人的脖领里,冷嗖嗖的,旋即又化成细细的水线,沿着脊梁便流将下去,却是引起阵阵欢笑。
更有一些半大小子,淘气地抱着一些还不够粗壮的树干,趁人不注意,便是一阵猛摇,积雪哗哗落下,他却嘻笑着迅速跑开,正走过的路人瞬间便成了一个雪人,有些茫然地抬头,看见那些淘气的小子,却也只能无奈地摊摊手,耸耸肩。抖落一身雪花,接着赶路。
街道之上,孩子们快活地打着雪仗,雪团飞舞,不时有人被击中,哎哟的叫唤声不绝于耳,但却愈挫愈勇,偶有人实在被打痛了,呜呜的号淘一会儿,在同伴的嘻笑中,抹干眼泪,却是翻身又加入了进去。街道两边,被堆出了无数的雪人,更有一些商铺心思灵动,用雪垒出各种惟妙惟肖的造型,以此来吸引路人。
李清的仪仗队走过街道,隔着马车窗看着这一幅太平景象,李清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曾几何时,定州还是一片兵慌马乱的景象,人人朝不保夕,但现在,在自己的努力下,定州已成为整个大楚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
见到李清的车队,路上的行人赶紧回避,车队所过之处,成人们一个个抱拳一揖到地,连那些孩子们也停止了嬉戏,规规纪纪地排成队列,整齐地站在街道两侧,静候着车队过去。
“这些孩子们站得恁地整齐!倒似军队一般!”马车之中,倾城公主有些讶然地道。
李清不在意地道:“这也没什么,这些孩子现在都在定州的义学之中上学,义学是不收学费的,都有州府供给,每天还给学生提供一顿午餐,但在义学中,除了读书认字之外,还必须进行一定的军事训练,每个义学州里都配备了一到两名退役的士兵担任教官,所以啊,这些孩子虽小,但也算是接受了一定的军事教育,等他们长大了,需要他们入伍的时候,可以省不少训练的功夫,很快就能上手。”
倾城公主啊了一声,显得很是惊讶,这一年多来,她一直深居简出,对于这些政事了解的却是不多,“这是今年才开始的么?”
“当然!”李清点点头,“以前有心也无力啊,一直在打仗,那里能顾得上这些,现在不打仗了,财力上也宽裕多了,当然就有时间和精力来做这些!”指指那些街道两边的孩子,李清朗声道:“他们是定州的未来,我要培养的是允文允武的下一代,把书读呆了不成,以粗鲁为傲更不行。”
倾城笑道:“你就能肯定这些孩子将来个个都能成为定州的顶梁柱,那却也不见得。比起那些世家豪门培养下一代的手法,你这个法子却显得粗陋了些!”
李清哈哈大笑:“我这是广种薄收,定州如今下辖数百万百姓,小孩子不说多,几十万总有吧,这些人中,总有一些人是只要给点阳光就可以灿烂的家伙,不要多,这几十万小孩当中,只要有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能成为顶梁柱就够了。”
“那与你的投入相比,岂不是要亏大本了?”倾城笑道。
李清摇头道:“你错了,怎么会亏本,我赚大发了,这几十万孩子虽然不可能都成才,但个个都知书识礼,做到这一点就赚了,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的普及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眼下巨大的投入也许到几十年甚到上百年后,才会结出丰硕的果实,也许你我是看不到了,但我却信心,我们的后人总能看到这一天,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听到李清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倾城默然无语,这些话,在她前几十年生涯中,从没有人对她讲过,皇帝哥哥没有,那些教自己读书识礼的大儒们也没有。一双妙目凝视着李清,手却缓缓地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腹。
“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么,要不要叫桓神医过来瞧一瞧?”李清关切地问道。
倾城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心生感触而已,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这话说得好,我们做父母的的确要将树都栽好了,好让我们的孩子将来能省心一点!”想到父皇留下一个乱摊子,皇帝哥哥心力交瘁,食不知味,夜难安寝,苦心操持,但终究难以回天,不明不白地就死了,心里不由一阵难过,眼里顿时蓄满了泪水,又怕李清瞧见,别转头,假装去欣赏车外的雪景,偷偷地将眼泪擦掉。
说话间,车队已出了城,向着上林里方向,沿着驰道前行,这几天,这条通往上林里的驰道人满为患,大批的人流正涌向这个方向,大都是买着了门票准备去凑热闹的定州人,更有许多商户,赶着马车,带着自己的货物,招牌急如星火地去布置。
因为车队里有着倾城,所以车队行驶的速度很慢,估计要到中午时分,才能赶到抚远,夜里,才能达到上林里,这还是李清车队享有特权,一路之上,所有车辆行人都要让路的结果,其它一些人,恐怕会到的更晚。驰道两边不时会看见身着衙门公服的差役,在路中巡逻,预防有什么争端或事故出现,看到人流虽众,但一切都有条不紊,李清不由赞道:“路一鸣办事果然滴水不漏。”
中午时分,已经看到了抚远高大的城墙,平蛮之后,抚远作为抵抗蛮族的最前沿的功效已经丧失,但李清在抚远依然驻扎了一个营的兵力,其目的不言而喻,在抚远与上林里之间,便是蛮族的聚居地,二十余万蛮族便分布在两者之间数百多公里的土地上,而且在抚远,还有对定州至关重要的宜陵铁矿,匠师营等重要设施,一点也不能轻忽。
驻守抚远的将领魏鑫和抚远县令阮方宇早已迎出数里路,此时正站在道路旁,恭敬地迎候着李清一行人。
李清跳下马车,含笑走到老将魏鑫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老魏,有日子没见了哈,在抚远过得怎么样?”魏鑫感激地一笑,山羊胡子一翘一翘地,“多谢大帅关心,末将现在舒服得很,就是太舒服了反而有些不自在,没仗打得日子更真难熬。”
李清哈哈一笑,“你这家伙,年纪一大把了,还和小伙子们一般血气方刚,放心吧,只要你身体棒棒的,总有你大显身手的时候!”
魏鑫眼前一亮:“大帅,末将虽然年近六十了,可仍是大碗吃肉,大碗喝酒,打起架来,多少小伙了都不是我的对手。如果有仗打,大帅可不能将我忘了!”
李清大笑点头,魏鑫在定州军中被称为防守大师,外号却不大雅,都称之为乌龟流,但在平蛮数战之中,却让李清见识了他在防守之中绝妙的反击,典型的防守反击大师。
看到魏鑫与大帅如此熟络,一边的抚远县令阮方宇眼中露出艳羡的光芒,但他自知无法与魏鑫这等大帅的老部下相比,向前跨出一步,“抚远县令阮方宇,见过大帅!”
李清点点头,“阮方宇,我记得你,你和魏将军配合的不错,治理抚远也着有成效,任如清和许小刀都曾和我说过你,很不错!”
阮方宇又惊又喜,“这是下官的本份。”
李清点点头,“能做好自己的本份便是一个好官了,行了,有什么事我们进抚远城再说吧,夫人身子重,却不耐在城外久呆!”
魏鑫与阮方宇两人脸上却露出一些奇怪的神色,阮方宇看看魏鑫,抬抬下巴,又冲他挤挤眼,好像在摧促魏鑫什么,魏鑫却有些迟疑,欲言又止。
李清看得奇怪,“你们二人还有什么事吗?”
魏鑫吞吞吐吐地道:“大帅,这个,这个,抚远城里现在…..现在….”
“什么事,抚远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不方便让我进去的事情么?”李清的话里已有带上了一丝怒意了。
“不是!”阮方宇吞了一口唾沫,“霁月夫人现在正在抚远城里!”被李清一瞪,阮方宇也顾不得让魏鑫来说这事儿了。
“你说什么?”李清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谁在抚远城里?”
魏鑫低声道:“大帅,今天上午,霁月夫在在一队侍从的护卫下,到了抚远城,说是在这里等大帅,要随大帅去上林里!”
“胡闹!”李清勃然大怒,“她现在什么状况,还能这样长途奔波?不要命了么?”
魏鑫与阮方宇两人看到李清发怒,都低下了头,不敢作声。
“走,还楞着干什么?去抚远城。”李清气哼哼地道,“这个小丫头,当真是无法无天了!看我怎么收拾他!”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