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关于孩子的奶粉钱(1/1)

虽然有所怀疑,但许凉还是努力说服自己,婆婆只是对董泽铭的身份不满,跟她并无关系。

这样想着,她便步履迟疑地往外走去。

此处是一座福利院,因为叶氏的扶持,修建得宽敞美观,各种设施齐备。她刚百无聊赖地绕过花台,便看见有个人在那儿抽烟。

他一只脚向后撑着花台,夹着烟的样子,看起来慵懒随意。

“你好”,许凉正有些尴尬,不知该进还是该退,董泽铭便先朝她打招呼。

他是个很绅士的人,一见许凉过来了,便立刻把香烟给熄灭了。仍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又转回身来,笑意深邃地对许凉道:“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

许凉本来对他带着三分的戒备心,此时对着他温暖干净的笑容,却渐渐松了神经。

“你怎么在这儿?”,许凉问道。

董泽铭似笑非笑地耸了耸肩,“断肠人不该在僻静的地方抽烟么?”

许凉摇了摇头:“断肠人应该在医院就诊”

董泽铭听了,不禁哈哈大笑。

他笑起来却和宁嘉谦是不一样的,后者永远一副温和样子,嘴角一扬,无暇美玉一般温润。

“我是来这儿看看的,这里毕竟是我长大的地方”,董泽铭的语气带着追忆。

“哦,那你对这里的感情一定很深”

“不,恰好相反”,董泽铭摇了摇头,“这儿是个很现实的地方。社会上的弱肉强食,在这里被过早地催化。所以我比谁都知道,身份和权利对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似乎话里有话,许凉看过去。

董泽铭落寞一笑,“就像这次纪录片的拍摄,导演早跟我说好了,如果我表现出色,他的下一部片子也让我参演”

许凉手指蜷了一下,她竟不敢问他,导演撤下他的真实原因。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如果自己能无辜,便会一逃千里。

幸好,他将这个话题及时打住了,微微一笑道:“事实上,我非常喜欢表演这个行业。听说你是个经纪人,我是我们学校话剧社的社长,如果有机会,不知道能不能邀请你来参加我们的活动”

许凉想了想说:“我比你们大好几岁,或许跟年轻人玩儿不到一起”

董泽铭说没关系,低声道:“你和我们这种人,是不一样的。我理解”

“不,你别误会。我不能去,是因为别的原因”,你长得太像宁嘉谦了,不管是九哥还是婆婆对这件事都很敏感,要是我真的和你有联系,家里估计不会太平。

“是因为我和某个人长得很像的缘故么?”,他忽然问道。

许凉错愕地抬起眼睛,“你,怎么会这样说”

董泽铭看她有些紧张,便笑了笑,“我有个朋友就说过,我和某个人长得很像。你们不会刚好认识同一个人吧?”

许凉干笑着说:“怎么会”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许凉只想中断这场谈话,她说:“那边应该要开拍了,我先走了”

董泽铭点头说:“再见”

一路上,许凉的脚步越来越快,董泽铭知道他自己和宁嘉谦长得很像?还是宁嘉谦有个兄弟,但却没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事?

她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神经像理不开的线一样毫无头绪。

忽然有个人拦住了她,许凉抬头一看,正是婆婆的助理。

“叶夫人找您有一会儿了,马上最后一场拍摄就要开始”,助理提醒道。

许凉按捺住纷乱的心绪,点了点头说:“好的,我这就过去”

两人一路说着话,便往化妆室走去。

等拍摄终于完成,已经是下午,这则纪录片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也耗费了一周的时间。由于导演拍摄得十分尽心,聂缇又是个完美主义者,每个镜头都要精心设计,所以才拍到现在。

晚上自然是聂缇带着许凉设宴,款待各位工作人员。席位定在一家五星级酒店,一听许凉不能喝酒,大家便异常自觉得不会过来劝她。

聂缇只动了几筷子,便把这摊扔给许凉,带着助理走了。

许凉知道她这是在锻炼自己,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席间有不少基金会的高层,婆婆早已引荐给她,要如何去维系人脉,就是她自己该动的脑筋了。

收服下属,叶轻蕴早就给她开过课。

她是基金会下一任的掌权者,那么现在基金会里的高层,无非分做三等,急于凑上来捧她的,正在观望的,还有不看好她的。

许凉要做的,就是各个击破,先把能收服的控制在自己手上,层层递进,最后少数服从多数,即使有人要唱反调,也会被其他人的恭维声给淹没。

她现在没有实权,处在半游离状态,只要以后有呼声,上位就会事半功倍。

等散了席,许凉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不管如何,样子总要做足。

她本就是个好相处的人,一顿饭下来,对她示好的人不少。许凉有预感,既然有进展,婆婆便会派给她更多的事务。

走出饭店,街口已是灯火辉煌,许凉松了松筋骨,正等着司机把车给开过来,便有一辆车停在她面前。

车窗降下来,许凉便笑了,“我都准备回去了,你干嘛还跑这一趟”

叶轻蕴让她先上车,“我怕你智商低得找不着回家的路”

许凉坐到他旁边,靠在座椅上,手指都不想动。她拿出手机,正要给司机打电话,说不用过来接她,叶轻蕴却按住她的手说,他已经给司机打过电话。

“今天你都干了些什么?”,许凉有气无力地问他道。

叶轻蕴:“这几天都没什么事,只邢二那厮天天缠着我,陪着他一起去盛家。只是盛霜的脾气也硬,邢二在一边说得口干舌燥,她愣是眼皮都不抬一下”

许凉哼了一声:“现在知道娶老婆多不容易了吧?”

叶轻蕴无奈道:“你可别一杆子打死所有男人,这是性别歧视”

“我觉得盛霜做得对,邢二的风流账可不少,他现在想要只守着盛霜一个当唐僧,那她就得是难以得手的佛经”

叶轻蕴抿唇笑道:“你这是什么比喻?我看邢二急得都快嘴角长泡了,还病急乱投医,让我帮着托你去劝劝盛霜,我看他是打错主意了”

过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她接话,叶轻蕴扭头一看,许凉已经睡着了。

他将车里的温度调高了一些,车子开得更为平稳。

车子开回官邸,叶轻蕴下了车,熄了火,不忍心将她叫醒。

这几天她也实在累,每天跟着母亲熟悉基金会里的事务,还要理顺各方关系,纪录片的事,她也要照管。说起来,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好好独处。

此时她脸颊睡出淡淡的红晕来,呼吸清浅,借着庭院灯的光线,可以看见她甜美的五官。她闭着眼睛的样子,宛如一朵睡莲。

叶轻蕴伸手去触了一下她的皮肤,只觉得满手的细腻,让人流连忘返。

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醒,他们也不能就这么在车库里过夜。叶轻蕴便打开副驾驶位的车门,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住她,小心翼翼抱着她,这才回到卧室里面。

第二天不用再去跟拍,许凉睡了个这些天难以奢望的懒觉。她睁开眼睛,已经九点了,过了一会儿,忽地从床上支起身子来,匆忙到浴室洗漱。

这里可不是她和叶轻蕴的别墅,长辈们都在家。叶家的三餐都定时的,她这么晚起床,怎么看都不礼貌。

等她下了楼,到客厅一看,只有叶轻蕴一个人在。他四平八稳坐在,正专心致志地看报纸。

许凉问他道:“奶奶他们呢?”

叶轻蕴:“我爸特意请了以前上海饭店的老客蜡来表演,给奶奶助兴,他们起了个大早,吃了饭就走了。连我也下来晚了,那时他们已经走了”

许凉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我还怕自己下来晚了,全家等我一人吃早饭呢”

叶轻蕴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柔声道:“都是一家人,用不着在他们面前绷紧神经。我妈最近把你带在身边,你开始不是渐渐学着在她面前放松了么?现在怎么又原地踏步”

许凉垂着眼睛,原来他早就察觉到了。不过这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自从那天婆婆将董泽铭撤下来之后,许凉心里便隐隐觉得不对劲。

好几次,许凉都觉得婆婆的目光扫在自己身上,但等她看过去,却一切平常。

董泽铭只是长得像宁嘉谦而已,婆婆这么大反应,反倒如临大敌似的。这让她很不解。

一切未知对人来说,都具有隐患,于是她在婆婆面前,便不如前几天那么自在。

但这些原因,许凉下意识不想跟叶轻蕴提起。一遇上关于宁嘉谦的事,他便没有好脸色,许凉自然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他的醋性,也太大了些。

许凉这么想着,便摇了摇头,“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说话做事都绷着神经”

叶轻蕴打量她一会儿,她气色的确不太好。便将她揽在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基金会交给叶家的女主人,一向是叶家的惯例。我虽然不想见你受累,但如果和母亲意见相左,她肯定会对你有看法。她想必是觉得或许开年,会回到京里,便没时间教导你,才会把事情一股脑塞到你怀里”

许凉笑道:“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娇气,再说,妈妈是为了锻炼我,才派事情给我,掌管事务,都是自下而上,哪有自上而下的?”

叶轻蕴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嗯,其实是我觉得你太忙碌了。这些天,我好不容易空闲下来,你却被妈带在身边。王母娘娘都不肯施一座鹊桥给我们,天天回家来,你跟我说不上几句话,就已经睡着了”

听他语气异常委屈,许凉摸了摸他的脸,安慰道:“这段时间我不会那么忙了,可以天天在家陪你”

叶轻蕴听到这里,不禁微微一笑,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却被许凉推开手:“脸都被你捏大了”

“脸大有什么不好,要是在人群里,我一眼就看见你”

许凉瞪他道:“你审美扭曲”

他笑呵呵地点头:“我审美扭曲,然后把你娶回家了”

不等许凉再说话,叶轻蕴的手机便响了,他接起来,脸色骤然阴郁下来。

许凉见他脸色大变,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叶轻蕴让小阿姨上楼把他的外套拿下来,跟许凉解释道:“邢二打来的电话,盛霜进医院了,医生说是有轻微流产迹象”

许凉也担心起来,盛霜本来就年轻,怀的还是两个孩子,稍有不慎,便会生出纰漏来。

她连忙说:“我跟你一起去”

叶轻蕴已经穿好衣服,两人急匆匆就往医院赶。

两人到了地方,叶轻蕴打邢二电话,却无人接听,他们只知道在哪家医院,却不知道病房。最后到妇产科,护士站上,才问出了盛霜的床号。

他们一直往走廊最深处的vip病房走,叶轻蕴的手机没挂断,一步步进了,才听见手机的震动声。

邢二的手机嗡鸣着,躺在他旁边的长椅上。他人则颓唐地抱着脑袋,全身上下,透着一股绝望。

叶轻蕴脚步在他面前停住了,邢二落在地上的影子,显得那么孤独无助。他忍不住过去,拍了拍邢二的肩膀。

“吃饭了吗?”,叶轻蕴怕刺激到他,没有先开口询问盛霜的病情,反倒提起与之无关的话题。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许凉使了个眼色,让她进去看看情况。

听到他轻柔的话语,邢二一个没忍住,眼泪便掉下来了。嗒的一声,落在走廊的大理石地面上。

“是我拿着求婚戒指,逼着她答应。然后……血便顺着她的裤脚流下来了。我……我真的很害怕,她一辈子都不肯原谅我”,眼泪顺着邢二挺直的鼻梁往下淌,此刻他只是个伤心欲绝的男人,不是叶轻蕴所熟悉的那个意气风发的邢二。

即使叶轻蕴现在也担心得恨不得冲进病房去,但又不放心邢二一个人在这儿。他只好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许凉进了病房,盛霜并没有睡着,只是脸色很苍白,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她心里暗自捏了一把汗,但三姑母叶礼楣就守在这儿,许凉轻声打了招呼。

叶礼楣自然看得出许凉眼睛里无尽的担忧,她红肿着眼睛,安慰道:“没事的,盛霜和孩子所幸都保住了。只是要卧床休息”

说着,她便将床头的位置空出来,让许凉过去,和盛霜说话。

这周许凉每天都不得闲,自从上次在盛家见过之后,便没得空。此时看到她躺在病床上,瘦得下巴颌都尖了,许凉眼睛一下就沁出泪来。

拉着她没吊针的那只手,许凉轻抚了一下盛霜的头发,温柔道:“盛霜,你长大了,这么勇敢。将来孩子生下来,他们一定会因为母亲对他们的付出,而无比孝顺”

盛霜没力气说话,但眼睛里却带上了一丝笑意。

“我们都相信,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你可以做到的”,许凉只祈求上天,不要那么狠心,这可是两条生命啊!

盛霜眼睛里漫出一层雾气,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许凉和叶轻蕴一直到盛霜情况彻底稳定下来,才离开医院。

家里还不知道盛霜怀孕的事,老太太要是知道,她那本来就薄弱的睡眠,会彻底消失。所以他们要趁着家人还没回去之前,赶回家。

一上车,叶轻蕴便紧紧拉着许凉的手不肯撒开。许凉以为他仍是为盛霜的事忧心,便安慰道:“流血已经止住了,只要接下来小心一些,咱们的侄子侄女儿就会平安出生了”

叶轻蕴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沉闷地说:“我是有些担心,你怀孕了怎么办。会不会出现同样的状况?你知道吗,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我全身都在冒冷汗”

许凉反手摸了摸他的手背,果然触手冰凉。她忽然觉得身旁的这个男人,并不是无坚不摧,他会为了她而提心吊胆,会为了她而生出不安。

他既强大,又脆弱。而自己,恰好是他的软肋。

许凉想到这儿,心里涌出一阵莫名的感动。她搓着叶轻蕴的手道:“别担心,我会好好的”

听她正色保证之后,叶轻蕴心里才舒缓一些。这才拿出手机,让方誉替盛霜请最好的妇产科医生,让专家组替她会诊。

这时候三姑母忙着在医院照顾盛霜,她来不及去办的,叶轻蕴自然要替她考虑到。

可半个小时之后,方誉打来电话说,最为著名的妇产科医生已经被请走了,听说是邢家人打的招呼。

叶轻蕴听了之后,让方誉不用再照管此事,便挂断电话。

将手机放到一边,叶轻蕴在心里暗自企盼,希望盛霜能挺过这一关,邢二也就能挺过这一关了。

此时叶轻蕴挂念的邢二就守在盛霜病房前,不肯走了。他不吃不喝,嘴唇已经干得起皮。

叶礼楣虽然心里不禁怨他,但瞧他这样满眼布满血丝的样子,又着实不忍。让他回去,邢二只是不肯;皱眉沉吟半晌,叶礼楣又提出让他趁盛霜睡着了,进去看一看。

他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沉黯下去。邢二一声不吭,只是摇头。

叶礼楣长叹着,又回了病房。

邢二在盛霜病房前守了三天,她快要出院了,医生说她没有大碍,可以回家修养了。

这天下午,吊完水,她就能离开。

邢二听了自然高兴,但他隐隐有些失落。从此以后,或许自己不能离她这么近了吧。

他回家换了件衣服,修了冒头的胡茬儿,只是眼睛里的血丝和乌青的眼袋怎么也遮不住了。

不知道他这样子,会不会把盛霜吓到。

邢二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了一下。

重新回到医院,盛家的保姆已经收拾好东西了。这是邢二除了送她来医院那天之后,第一次进来。

打量一圈,这里看起来比刚开始温馨很多。慢慢地,他才小心翼翼地把目光搁浅到病床上的人身上。

她还睡着,样子很甜美安静,脸上有一种安定人心的祥和。她瘦了,脸成了小小的一圈,既脆弱,又勇敢。

邢二抿了一下嘴唇,手伸出去,却无依无靠地停在半空中。手之下几寸是被子,被子底下,是孕育他们孩子的温床。

最后他还是把手给收了回来。

这时候盛霜的眼皮动了动,邢二惊慌失措地垂下眼睛。

她淡淡开口,“你怎么来了?”,语气里不带任何感情。

邢二心脏被人揪了一下,生疼。

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开口,“我来看看你”

盛霜:“哦”

他深吸一口气,又说:“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只要有你的地方,我会自觉躲开——”

盛霜撇开头,一声不吭。

本来邢二酝酿了一肚子的话,想跟她说,但此时他喉咙又痛又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每个从自己嘴里吐出来的字眼,都在心上切割着,他想缓一缓,等阵痛过去。

“既然你不愿意,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们。只要你平平安安把它们生下来,它们……它们可以不知道有我这个父亲”,说完,邢二用手罩住眼睛,他一路上都在告诫自己,一定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但这时候,来不及,也忍不住了。

过了良久,邢二才声音沙哑地说:“你好好修养吧,我走了”

他刚转身要离开,却有一只白生生的手抓住了他的衣摆,“喂,你就这么走了,两个孩子的奶粉钱谁付啊?”

邢二耷拉的脑袋一下子立起来,他僵着脖子扭头去看床上的年轻女人,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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