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活该(1/1)

军营里的伙头房,因为要储备粮食物资,防雨防鼠,专门设置了一处单独的院落。这也是加入伙头军的唯一好处,便是不用再睡帐篷,而是有宽敞的瓦房了。

只是这瓦房的住宿条件也着实不咋地,用十几块大木板在房间的两侧,以长板凳衔接,各拼了一个简易的超大通铺。一个枕头一床被,就是一个人的铺位了。一边十位,一间房就能住二十人。整个伙头军要伺候上万人的饮食,还有打杂事务,这儿十来间房,也住了两三百号人。

这种大通铺,稍稍挪动或是翻个身,就能听得到床板吱里嘎啦响。可是现在,床上并排趴着五个人,却是一点动静也无。

忽地门帘一动,三殿下李念带着侍从进来,瞧见床上皮开肉绽的五个人,微微叹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五个人趴着,却没有一个能睡着的,因为身上太疼了,根本睡不着,也没力气。听见动静,倒是一齐都抬眼,瞧见是他,后头还让人捧着药盒,心里多少都明白了几分。

“三……三殿下……”郎世明那个感动啊,两行猫尿差点就不争气的掉下来了。赶紧眨巴了几下,憋了,可看着李念的目光,分外亲切。

想他郎世子一落胎,就是在锦绣中养成,如珍宝般供着,几曾受过如此毒打?可今儿的五十军棍结结实实落在细皮嫩肉的上,打得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虽说有军医前来做了诊治,可用的不过是普通的民间药方,纵然有些效果,背上也是火烧火燎的,简直要疼到每根骨头缝里去了。

郎世明未免有些心生悔意,早知如此,他干嘛来军营受这个罪?从前充英雄装好汉的时候都会说,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觉得很够爷们。可是今日实实在在的挨了打,他才,屈打成招原来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

他会作如此想,那其他三位金枝玉叶的们又能好得到哪里去?只是面子上下不来,都不敢吭声而已。

李念对身边的侍从使个眼色,他们立即去打了热水,用干净软布擦去他们背上原本敷着的黑糊糊的厚厚一层药膏,换上了从宫里带出来的御药。

这好就是不一样,宁幼佳有幸,跟几位哥儿享受了同等待遇。就见那侍从取出龙眼大的白色药丸,只拿温水调稀了,均匀抹上背上,顿时便有丝丝凉意沁入心脾,背上那热辣的感觉一下子减轻许多,整个身子都轻快不少。

随后侍从又取出一只精致玉瓶,倒出小指头大小的火红丹药一丸,喂每人服下一粒,遇津则化,满口生香,原本口干舌燥的感觉也减轻了不少。宁幼佳心知是好,心想,能有这待遇,也不枉他多挨那五十军棍了。

等侍从们服伺完毕,李念才揶揄了一句,“这回,可记得教训了么?”

那还能不么?潘云豹等人俯首认,“三殿下,我们了。”

李念呵呵一笑,“若是吃个亏,能买个乖也是好的。要说你们,也实在太骄纵胡为了些。既然当初决意来这军营,自是要吃些苦头的,这才几天就受不住了?纵是受不住了,来找我不行么?世明你往常在父皇面前都敢讨要御膳,这回却不知来找我,偏要偷跑出营去?正好撞在枪口上,也活该你们几个被罚。”

虎豹豺狼现在全成病猫了,哪里还有脸?乖乖的听人教训。

都是这么大的人了,李念也不便多说,只好言安慰,“都好生将养着吧,明儿我再打发人来给你们上药。这棒疮之毒可大可小,幸好这天儿还冷着,不至于化脓,赶紧静下心来养上三五日,也不至于落下毛病,只是往后可再不许如此莽撞了,么?”

“。”这一回,倒是应得齐整。

李念微微一笑,带人走了。

身上好些了,人的话也多了。宁幼佳悄声道,“这三殿下,人还不啊。”

“那当然,脾气好着呢”郎世明刚好一点,又活泛起来,“他是几位皇子当中……”

正打算讲几句李念的好话,胡浩然却忽地插了一句进来,“都少说两句吧,你不休息,别人还要休息呢”

郎世明讨个没趣,瘪了瘪嘴,不吭声了。

蒋孝才斜睨着郎世明,轻笑了一下,闭上眼睛一声不吭。潘云豹在一旁瞧见,觉得老三的笑容大有古怪,可他也学聪明了没有问,只是闭上嘴,用心琢磨。

张蜻蜓可不这几个倒霉蛋的悲惨遭遇,她陪着卢月荷瞧完了大夫,就照常去了铺子,董少泉见着她,关起门就是一顿好说。

他伶牙俐齿的张大姑娘说不过,只当耳朵生了茧,老老实实听他唠叨,并赌咒发誓绝不再带胡惜容去那种地方,董少泉这才作罢,转而却问,“那张三就是阁下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张蜻蜓一怔,想起昨晚之事,不觉莞尔,“莫不是那个牛杂汤来了?”

“可不是?”陆真一掀门帘进来,横了她一眼,“一早就巴巴的来了,说是张三说了,让他来找少泉和我,要赊些。我们还道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闹了半天还是您哪”

张蜻蜓嘿嘿赔笑,“虽说他的生意不大,但咱们总也有钱赚啊我这总不能把上了门的买卖往外推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你是不能往外推,可你也不能总把事情都往我和少泉身上推吧?无小说网不少字”陆真没好气的睃着她,“也不知你长不长脑子的,咱们这店开这么久了,何曾赊过一单生意?全是银货两讫。若是给你卖个面子开了这个口子,后头那么些大主顾可办?万一全都压起钱来,你得拿出多少银钱才够?”

张蜻蜓还当真没想得这么深远,她只是想着,从前杀猪的时候,也有些主顾一时手头不方便,就赊上几日也无妨的。却没有考虑到,现在这个店可不是以前几文钱的小买卖了,要是都赊起来,她们确实承担不起。

不由得讪讪认,“这是我没想周全,不如我去把他推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推推?这上了门的买卖能往外推?”陆真现学现卖,又抢白了她一句。

张大姑娘不了,都有,还让她说?

见她老实了,陆真才道,“我从你帐上支了五十两银子,让他去做了,若是日后做得好便罢,做得不好,亏的可是你”

“不就五十两么?没事我就,还是陆姨最会办事了。”张蜻蜓眉花眼笑的上前拍马溜须。

陆真可不吃她这一套,绷着脸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据,“看吧。”

张蜻蜓在他们跟前,可不隐瞒粗略文墨之事,认认真真看了半天,看出问题来了,“这……这是何意?赚了钱就是铺子的,亏了却是我的?”

字据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张记猪肉铺借了田记牛杂汤纹银五十两,作为借款的唯一条件,只要张记猪肉铺不倒,往后田记牛杂汤就必须得从张记猪肉铺进货。当然,价钱方面以市价为准,只要张记给的价钱不高于正常价格,田记就不能改变进货商。

张蜻蜓看明白了,这是拿着她的钱,给铺子里招徕生意,赚的大头是铺子,吃亏就是一人。

陆真得意一笑,“你不夸我会办事么?会办事的人,当然不能吃亏啊”

张蜻蜓她是故意逗的,越发的呼天抢地,以博一笑。

匆匆几日过后,便是军营旬假之日。

刚好赶上白鹭书院要开学的之时,张蜻蜓提前回了一次章府,在家吃了一顿饭,又带几个弟妹出来逛了一回,给他们买了些各自喜欢的小礼物。还答应小胖子,往后潘云豹上书院去找小舅舅谢尚贽求学之时,会偷偷给他带些喜欢的吃喝和不太违反书院禁令之物。

小胖子自是意满心足,这次回家,张蜻蜓还明显感受到,大哥章泰宁对她的态度亲善了许多。

他上回得张蜻蜓引荐,与冯遇春赴了一回谢家们的文会,使足平生之材,才勉强入得了那些世家的眼。倒是冯遇春,肚子里当真有些墨水,与那些人颇为投契。

这功夫拿出手,方知有没有。

从前章泰宁并不甚看重这个大妹夫,觉得他不过是死读书,一朝撞上鸿运当头,才博了个功名。可实实在在的拿到人家的地盘上去一交锋,可就看出一个人的学问高低了。

当下章泰宁也很是感慨,觉得从前确实是轻视了这个翰林妹夫,对他的态度在不知不觉中就变得友善尊敬了许多。

回首从前,章泰宁结交的友人,最好不过是邝玉书了。可他在京城之中的才名,其实有大半是因为性喜卖弄,还有附着于身上的国公世子光环所赋予的。

但是,谢家那些名门世家可非一般的官宦人家可比,那一种几百年的沉淀与积累熏陶出来的腹有读书气自华,真名士自风流的潇洒与气度,却是名声在外,但华而不实的邝玉书所无法比拟的。

章泰宁就感觉象是从一个别致小院,忽地来到皇家园林一般,整个人的眼界打开了,看到的、听到的完全不一样了。才觉得从前是坐井观天,妄自尊大了。

他又不蠢,既有了这样的见识,当然就会加紧上进。一些乱七八糟的应酬能推就推,整个人沉稳下来之后,倒少了从前的不少浮华之气。

顾绣棠瞧在眼里,自然高兴。她本来就是礼部侍郎之女,自小也是熟读经纶,从前老给林取笑是个女秀才。可是现在,却可以趁着与章泰宁关系日渐亲近之时,去红袖添香。

虽然谈不上给章泰宁指点一二,但谈论探讨却是绰绰有余,还不时的能给章泰宁以小小惊喜,让他愈加看重这个妻子。

而此时,顾绣棠的孕期已过三月,见夫妻日渐琴瑟和谐,便含蓄的透露出来,章府上下无不欢喜。

而冯遇春呢,他是确实有材,却因为门弟所限,很难有机会结交这些名士文客,是以满腹才华也没太多的人赏识,可是现在不同了,张蜻蜓无意之中给他打开了一扇门,让他有机会走出去,展现的才华。虽然他已经是官员了,但身在官场,名声和人脉仍是最重要的两条,等渐渐积累够了这些,他想要再上一层楼,亦非难事了。

章致知见到这些变化,极是开怀。亲生自不必说,就是在这个大身上,他也舍得投钱了,想要借着这股势,把他们各自捧上一个台阶。毕竟,孩子们好了,章府自然也随之水涨船高。

从前刘姨娘只敢偷偷拿的私房去贴,可是现在,章致知会主动关心,让她关心下大女儿的家计,若是有些捉襟见肘的时候,一定要跟他说。并暗地里开始筹谋着,若是冯遇春真的能名声鹊起,日后纵是再分给他们些田产,也不无不可。

章致知是深深觉得,把张蜻蜓许配给潘云豹,这一步棋走得极妙。若非有这个女儿打开局面,章府何至于此?

林跟他多年夫妻,如何不解他的心思?她一旦分清了利害,可是最精明的一个人。当即瞅准时机,借事说事,提醒章致知,当年把张蜻蜓嫁给那个纨绔,最早可出自于她的授意。当然,最后归功于还是得落在章致知身上。只是你不能说,她这个嫡母就没有功劳的不是?

章致知也,他能有今日,这个发妻还是功不可没的。虽说私心太重了些,但总体上说,还算是个不的主妇。

他可以宠胡姨娘,但绝不会宠妾到灭妻的地方,林能够悔过自新,他就会给足她面子。夫妻俩似乎又回到从前的日子,一派和乐。

至于章清雅,估计是在忙着收拾家里的小妾,张蜻蜓那次也是临时决定,并没有见到她。只是林倒替女儿给她问了个好,她也就虚套了几句,如此而已。

等着军营放假那日,小谢倒也记在心上,一早就打发人来提醒,让张蜻蜓在家等候,说是中午要吃个团圆饭。

张蜻蜓让人回话,“只怕还要去书院听舅舅讲课,不如改在晚上吧。”

小谢暗地里嗤笑,“这临阵磨枪,也是银样蜡枪头。行吧,就改晚上。”

张蜻蜓想着胡浩然和李思靖也要回家,便放了董少泉和陆真的假,去铺子里坐镇。

早上那拨生意刚忙过,却见李思靖和陆真到铺子里来了,“二少奶奶,潘二少爷只怕今日是回不来了。”

啊?张蜻蜓一愣,这才那头小豹子因为偷吃受罚的事情。

陆真她在这儿,一听外甥说起,就赶紧带着他来说一声,听得张大姑娘是直撇嘴,这个二百五,这么倒霉?

“那他的伤要紧么?”

“伤倒没事,临回前,我还专门去看过他们的,都养得差不多了。因为受罚,这一个月都没假。我见有位祝心远祝给他们带了话,以为你们都了,所以就没去你们府上。”

得,那肯定家里人也了。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指不定给人笑话呢

张蜻蜓猜得没,祝心远上门报信之后,头一个乐的就是奶奶潘高氏,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我就说那小子不是个做正经的事的料,瞧瞧,这才去几天就闹出事来,再过几天,非给人踢出来不可”

小谢面上淡淡的,心里却也笑开了花,就这么个烂泥,能糊得上墙才怪还是的,可比他有出息多了。

潘云祺了,越加自负,完全没把这个二哥放在眼里。

连卢月荷在房里,也是拍手称庆,“打得好小叔这个瞻前不顾后的性子,就得这么狠狠的教训一下才是。从前总说要如何磨练,何曾真下得去手?就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来个厉害的,否则哪年月才能开得了窍?”

不过她心里还惦记着潘云豹的功课,想了一想,让安东,吩咐几句,就让他来找二少奶奶。

安东刚到张记猪肉铺,迎头就撞见了董少泉,一进门,就见蒋四姨娘也在这儿。正红着眼睛跟张蜻蜓商议,“不管说,也得派个人去瞧瞧啊?到底伤得样,这让人多揪心啊王爷说他不方便露面,倒是你们年轻人,都是同辈,看是谁方便去瞧一眼。这是我们家的伤药,好歹给他们几个带去,就这点子要求,应该是能通融的吧。”

“我去吧。”董少泉赶,就是这个目的。

他和胡惜容一早就跟忠顺王府众人一起在家等消息,可祝心远一说,郎家老太太听了可不得了,当即就心疼得“我的儿呀,肉呀”的拍案大哭,还闹着要进宫去求皇上,放孙子,是郎老王爷下了狠令,劝了半天,才把老太太劝。

可毕竟是唯一的亲孙子,郎老王爷也是心疼得胡子直哆嗦,若是不派个人去瞧瞧,他也不能放心,一样收拾了一堆的疗伤圣药,要找个人送去。

这种情况,若是只派个下人,家长们未免都不放心。可要是哪个家长去,未免就显得太过慎重了些,也实在有些没脸。毕竟又不是干了光彩的事情,是为了偷嘴挨的打,说出去都丢人。

于是董少泉自告奋勇,他人心细,办事又周到,郎家人也觉得他去最为合适。现在到猪肉铺来,是特意来跟张蜻蜓问一声,有要交待的,他好一起带去。

张蜻蜓要说不心疼,那是假的,毕竟是她决定往后要过日子的了,给人打了五十大棍,想想也好受不了。只是张蜻蜓心里更加生气,那头小豹子也实在太不争气了就因为馋嘴,闹出这样事来,丢不丢人的?

于是阴阳怪气的道,“你就帮我告诉他,二回再要偷嘴吃,就得有把嘴巴擦干净的本事。象现在这样,被抓个现形,活该被打,我可没钱没给他带去的”

见她这一犟,把蒋四姨娘给僵在那里了,陆真忙劝,“少泉你就告诉他们,知能改,善莫大焉。让他们往后可千万别再犯了。否则这让家里人多担心?”

董少泉应下,正待离开,安东上前行礼,“大少奶奶还有句话,说二爷虽是受罚不能回家,但在军营里的功课可不能拉下。她让小的来问问二少奶奶,是否让小的跟着一起,收了二爷的功课,送上小舅老爷那儿去。等舅老爷布置下来功课,依旧还是要给他的。”

很好。张蜻蜓坚决支持。

当下,董少泉和安东带着药材走了。蒋四姨娘也是难受,就留在铺子里,等着董少泉。陆真见张蜻蜓还窝着一肚子火,没心思招呼人家,她也不好走开,便在一旁轻言细语的开导她。李思靖便捡些军营里有趣的事情讲给她们听,慢慢的,也让蒋四姨娘止了悲声,有了几分笑意。

董少泉和安东快马加鞭赶到军营,日头还没到正中,找人通传,今日几位殿下都已回宫,但料到他们几家人会来探视,早留了话,只要不违反军规,还是允许的。横竖只是送药,当值的官员便作主放了他们进来,找了个小兵带路,引他们去伙头营。

虽说今日休沐,但真正回家的还是少数人。除了离家近的,大多数人只是呼朋引伴,准备到京城中去玩耍。有那怕花钱的,索性连逛也不去逛,留在营中休息。

因军营里清一色穿的都是土色军衣,乍然见到董少泉一身鲜衣的进来,不觉就多看了两眼,更兼他人物出众,生得比寻常女子还标致,更加惹人注目。

弄得董少泉极是后悔,他身上这身新衣,是那日胡惜容给他挑的,那丫头因为久病,尤为喜欢艳色。这身选的就是极明丽的秋香,上面还织着二色金时新团花,领口衣襟腰带上又镶着雪白狐毛,格外打眼。今儿说是哥哥,非逼着他一早穿上。因出来得匆忙,也来不及换,在这军营里,却显得过于招摇了。

顶着众人异样的目光,董少泉硬着头皮来到营房。咦,那几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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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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