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绣棠把处推了四分在章致知夫妻身上,也是有理由的,“就因为公公婆婆平常太宠着几个女儿了,所以才养得她们这般娇惯,个个都是性子。这不是您二老的,又能怪谁去?”
一屋子人哈哈大笑,满天云彩尽都散了。
章泰宁又惊又喜,似是头一次才重新认识了的妻子。本来只觉得她虽说也是知书识礼的,却嫌太过沉静,总是不言不语,跟个书呆子似的,真没想到关键时刻,她竟然如此顶得住事。就这份水平,不说多,做贤内助真的是很够格了。
章致知心情大好,吩咐,“你还不快进去,把你的话说与你母亲和妹子听?看羞不羞死她们还有玉书也真是的,明今儿是回门的日子,居然喝醉了,你回头去骂他一顿,问他是不是瞧不起我这岳父……”
话还没落下,就听门外回禀,“二姑爷来了”
厅中众人无不哂笑,冯遇春打趣,“这可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肯定是来赔礼道歉接的。”
果然,邝玉书一进门,就跪下给章致知行礼,“昨晚多贪了几杯,早上起得迟了,又跟口角了几句,气得她先跑了。实在是小婿不该,还岳父责罚”
其实,章清雅所说并非谎言,她确实是在婆家受到排挤,也听了许多冷言冷语,甚至,邝玉书说不喜欢她,心仪张蜻蜓的话也是真的。
这些话,邝玉书确实是说来故意气章清雅的,甚至,他是故意把她气回的娘家。他,以章清雅的性子,一定会把这股子怨气抱怨给章致知夫妻知晓,而他的目的,也正在于此。
都是官宦人家,之于人情世故谁的眼里都揉不得一粒沙子。章府从一开始对他的敬若神明,到现在的奉为上宾,表面上看,是没礼数不周到的地方,可是实际上,却是差了好几级台阶的。
若是输给了别人,邝玉书心里只怕还好想些,可是偏偏输给了那个京城的著名纨绔,他就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了。只觉岳父一家太过趋炎附势,见潘家势头一旺,便冷落了。
而出于世人普遍的心态,都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他更加将种种不如意变本加厉的归结为林硬拿亲女替换掉他原本看上的张蜻蜓一事,而不去反思,明明是他们家贪图林答应的丰厚嫁妆才应允更改的这门亲事。就是他,又何尝不是因为听说张蜻蜓只是个地位卑微的庶女,又见章清雅确实也有几分颜色之后就变了心?
只是,邝玉书万万没有料到,章清雅居然如此之大的气性,竟将些事源源本本的都说与众人听了。此时,就听章致知含着笑,冷嘲热讽的说起,他窘得简直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
章致知可不糊涂,给儿一番耐心劝导,把怒气平息之后,他当然立刻明白了这其中的蹊跷。别说你邝玉书是个不甚得势的国公之子,就算是炙手可热的权贵之后又待如何?
小两口吵吵闹闹是常事,可是明里暗里挤兑结发妻子就实在有些说不了。章清雅又没有犯七出之条,你们邝家凭不待见她?难道说,非得他们章家成日金山银山的往你们家送,才能给她点好颜色?那说句难听点的话,你们邝家当日何不干脆把你邝玉书明码标价出售得了,还来个痛快
现在章致知的腰杆子可硬,你二不想来往也罢,他可还有个更靠得住的三这可是连现在的邝家也不敢轻易得罪的人家,他还有好顾忌的?
于是章致知就笑眯眯的开了口,“玉书啊,清雅的脾气不好,这是从前在家,给岳父岳母惯坏了,由不得你生气。只是也请你体谅一下为人父母的心,女儿终究是要嫁人的,哪个在家的时候不是父母用心呵护着的?瞧你三吧,脾气更倔,你三妹夫也是个急性子,可他们不是相处得挺好的么?所以说清雅有,可你的脾气也得改一改才是。况且,她既嫁入你们家,是你们家的嫡子长媳。纵有些不懂事的地方,还得请你们家的长辈多提点着些,否则她若是惹人笑话了,让旁人可议论你们国公府呢?”
邝玉书听得一张脸青一阵红一阵的,心中暗骂老狐狸给章致知这么一说,就把章清雅婚后的过失全推到婆家了。
人家可有理啊,我姑娘在家的时候好好的,在京城圈子里名声也不差,偏偏到了你们家就成了泼妇悍妇了,这是不是你们家有问题?
当下只得忍气吞声,“是小婿不好,还请岳父责罚。”
章致知淡然一笑,“我有好责罚的?只是你们年轻人啊,就是脾气急,一言不合就闹将起来,幸好你今儿酒醒得早,了。否则,难道还要我大过年的上你们家去讨要公道不成?玉书,你可一向是个最懂礼的,连今儿是日子都能忘了呢?”
邝玉书给刺得如坐针毡,连头都抬不起来,章致知见好就收,和蔼一笑,“我们这做长辈的倒没,只是今儿冲撞了你三和三姐夫,倒是一会儿该去给他们赔个不是才是”
邝玉书还能有何话说?“那小婿就先去给岳母大人赔个罪,再接了出来,一同赔罪。”
嗯,这还差不多。章致知点了点头,示意他去了。
以上这些道理,林一俟冷静下来之后,自然也就能条理清晰的分析给女儿听,“尤为重要的是,不管咱们愿不愿意,现在潘家已然得了势,你三就必然水涨船高,咱们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踩踏她,那只能是自取其辱”
“娘您若是早明白这个道理,可省了多少的事儿?”章泰宁奉命进来传话,恰好听到这里,他娘已经想通,于是便将顾绣棠那番话又简明扼要说了一遍。又看着妹子,“现在你嫂子好不容易把场面软和下来了,一会儿你出去了,哪怕是装,也得装出十分诚意来给三道个歉。否则别说爹不认你,我也再不敢认你了”
章清雅也不是个傻子,纵是骄横了些,可在方才招致章致知那么样的疾言厉色对待之后,她还是厉害的,现在听了林一番细致入微的分析,她擦了眼泪,只是不服,“难道,今后咱们就都得看着那丫头的脸色过日子不成?”
“也可以不用啊”章泰宁可比林狠辣得多,也不怕妹子难堪,一针见血的告诉她,“除非你的婆家能更上一层楼,压倒潘家,那你就能把三妹依旧不放在眼里,甚至踩在脚底下。但只要她婆家强过咱们一日,你就必须敬着她,让着她。她若是越来越好,于我们来说,可是只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所以我是一门心思的盼着她好。当然,我也盼着你们家能更好。”
章泰宁给了一个最中肯的建议,“清雅,这明年就是大比之年了,你有这力气瞎扑腾,何不多劝着玉书上进?他若是能出人头地,你不也一样的妻凭夫贵?邝家再难缠,你都是明媒正娶的元配妻子,这个位置,就算是你死了,也没人能越过你去你心里要记着这一点,再有不好处理的,先忍下来了,把消息传回家里,让娘多帮你出出主意,可再不要肆意妄为了。”
林听得连连点头,“你大哥说得极是这可全是金玉良言,我的儿,娘你在婆家受了委屈,可你千万不能因此就自乱阵脚,甚至回头来跟咱们大吵大闹。我跟你都是你最亲的人,咱们可以不计较,可是你爹却并不是只有咱们这一房妻儿。现在五房那儿,又坐住了胎,还不知是男是女。可这老来得子,你爹必是极珍惜的。你若是闹得过了,失了你爹的欢心,再往后,他就更不待见你了。这样的糊涂事,你干了一次,可万万再也不能有二回了”
章清雅吸了吸鼻子,表示点头记下,正重新洗脸收拾着,丫鬟们传话,邝玉书来了。
林让章泰宁先出去陪着,特意拖延了一些时候才带着女儿出来,她是妇人,自不必如章致知般诸多讲究,当下老着脸,又把给挤兑了一顿,让章清雅找足了场子,才放她与邝玉书一起回了前厅。
这么多人看着,章清雅和邝玉书再窝囊,也不得不给张蜻蜓和潘云豹赔礼道歉,给一家子拜年问好,这才开席,把酒言欢。
邝玉书今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闹得十分无趣。等场面走过了,便告辞回家,章致知也不多留,他这回倒是不偏不倚,临时决定,把给三个女儿的回礼弄成一模一样,以示他的公允和警示之意。
张蜻蜓是无所谓,倒记章清芷着实惊喜了一回。这多出的好些可能于两个无所谓,对于她家来说却是可以解决不少实际问题的。
只走的时候,林节外生枝,闹出桩事来,“既然明儿三姑奶奶好兴致,要带三少爷和四姑娘去赏梅,泰安方才悄悄跟我说,他也想跟了去。”
?章泰安听得傻了,他啥时候说过这话?
可是林不给他的机会,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张蜻蜓,“瞧你这弟弟,还不好意思从前他年纪小,不懂事,多有得罪你的地方,现在长大了,人也懂事了,老说要给你赔个不是。可又不知该做些,这听得你们想去书院,他就动了心思。你可不知,你这弟弟可皮实着呢,在那里读书,一得着空还是四处乱跑的。他可跟我说过好几回了,那山中的好梅花都在地方,由他领着你们去,包管你们看得尽兴”
张蜻蜓还未答话,章致知已经一迭声的赞了起来,“好难为他有这番心肠,那就让他跟着去吧”
老爹都同意了,张蜻蜓还能说啥?只得笑着道谢,心下却在琢磨着,林是不是想在他们中间安插个楔子?
林确实有这种意思,还有一层,却是做给章清雅看的,“瞧见没?有时候,换一个方式,也不用针锋相对,也能让人过得不舒服。记住了么?”
章清雅受教而去。
等送了客,关了门,章致知有话要说了,“,我瞧你身子也没好利索,成日三灾八痛的,不如让来跟着你学管事吧。她人虽年轻,但顾侍郎府上教得好,行事稳妥周全,想来定是会青出于蓝。咱们老两口,还是享享孩子们的清福吧若有大事,再让她来请教于你。”
林一哽,她虽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可是真当它到来的时候,还是觉得太快了。饶是她自个儿的亲,可哪个当婆婆的愿意在还能动的时候放权?
可是今天顾绣棠的表现实在是无可挑剔,章清雅这么一闹,章致知再不肯把管家之职交还给林了。虽说天长日久,顾绣棠可能也会打起的小算盘,可她毕竟是章府未来的女主人,那眼光必然会比林看得长远,起码不会再去私下赔补二姑子。
章致知心里打算得很长远,等着胡姨娘生产之后,还是要让她参与管家的,以后有妻妾儿媳这三方相互牵制着,这后宅就能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不会再出现一枝独大,独把他蒙在鼓里之事了。
而私下里,章致知又把大叫到一旁,对儿是赞赏有加,“泰宁,你从前胡闹爹都没有管过你,可是有句话,今儿爹可得告诉你。这妻妾尊卑,孰重孰轻你可得分清。你不,好生待她,日后你会看到,究竟是谁才是你的膀臂,可千万别年纪轻轻就伤了你的心,若是一个对你彻底绝了情,那可是件要不得的事情。”
章泰宁心悦臣服,“从前是太过荒唐,日后定当检点。”
他果真是说到做到,此后对顾绣棠的态度可比从前大为好转,顾绣棠又不笨,自然懂得适时笼络的心,夫妻二人的相处,自此才慢慢的走上正轨。
而顾绣棠为此一辈子都感激张蜻蜓,正是这个小姑,给她带来了身为妻子一生中最为重要的转机。张蜻蜓如此帮她,她自然也会投桃报李,尽其所能的照顾章清莹姐弟,也时常在章致知面前提她的好处。
张大姑娘这笔买卖做得很是划算,可是眼下,她自个儿家的后院却开始悄然起火。
火苗就藏在她的,潘云豹的心里。
虽说章家的事情表面上是平息了,可是在小豹子的心里,这事情难道就能这么轻易抹去?
潘云豹自回了家,就开始心神不安,茶不思饭不想,满脑子只有一件事情在打转。那个邝玉书说喜欢他,有男人说喜欢他的这绝对是比他要考去科举,比要进军营更加急迫而且要紧的大事
会有男人喜欢他呢?当然,小豹子也认为,的很好,人又美,又能干,性子也很可爱,总之全身上下,哪儿看哪儿都顺眼。
只是,她是他的了呀这就象是一件,已经标明了所有人,还能有人这么不知廉耻的觊觎呢?
小豹子真的、非常、极端讨厌有这种事情的存在
如果这个时候,张蜻蜓能够适时安慰他一下的话,估计潘云豹的心情会好很多,可是张蜻蜓他在闹这种别扭?
而就算是张蜻蜓了,她又要来安慰他?说只喜欢他一个,其他人她完全不放在眼里?这能是张大姑娘说得出来的话么?
所以可怜的小豹子,注定要自我纠结下去了。
直到次日,会齐了一帮子狐朋狗友要前去游玩,他也是无精打采的。虽然极力隐藏,可是仍旧难逃们的法眼。
狗头军师蒋孝才素来眼睛最毒,他是头一个他的不对劲的,“嗳,老2,你今儿了?心里有事?”
潘云豹想说,可是瞧瞧左右还这么多人,若是他说了,必然就把昨儿岳父家里的事情一并抖落出来,这家丑不可外扬,他摇了摇头,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
蒋孝才一瞧这情形就明白了,打马上前低语,“等了,们陪你好好唠唠”
潘云豹点了点头,长出了一口气,自我调节下心情,免得扫了大伙儿的兴致。
他们今儿出行的人可不少,卢月荷还未验出是否有孕,可是月信一直未至,她是格外当心,虽是张蜻蜓盛情相邀,也是绝不敢去的。
只被弟妹闹得凶,只得私下跟她说了一声,让她务必保密,在情况没有明朗之前,绝不可泄露半句。
张蜻蜓那回听顾绣棠说了那番话,心里也有数了,即使在潘云豹面前,也替她保着密,只推说大嫂着了些凉,不便出门。
去接了谢素馨,还有章清莹,章泰寅和章泰安姐弟三人,与胡惜容、蒋明淑共乘一辆大车上面。人虽多,但小孩不少,所以一辆大车坐得根本就不挤,丫鬟仆妇另乘一车,其余如潘云豹等人皆是骑马,小小的一支队伍也不算过于招摇。
张蜻蜓不喜多事,幸好今儿来的这些人也多不是好排场的,大伙儿同处一车,倒是相安无事。唯一的别扭,就是章泰安,有他杵在这儿,有些话张蜻蜓还真不能肆无忌惮的说。
而小胖子也别扭得要命,明关系不好,不娘为非得把他塞来。塞来前还反复叮嘱他,“少惹事,少,只带两只眼睛一双耳朵去看去听,然后把你看到的,听到的带就行了。”
这不是细作么?章泰安是有点小坏,可是坏也要坏得明目张胆,这让他玩阴的,让他首先就有点瞧不起了,不过母命难违啊再不情愿,他也得来。只权当是哑巴,一来就老老实实的坐在角落里,倒也安分守己。
刚会齐了,董少泉便提出,绕道去一趟猪肉铺,把李思靖也邀上,“姐,这些天可亏了陆姨替咱们看铺,把李大哥邀着一起出来玩玩,要不我心里可过意不去。”
张蜻蜓觉得很是,“亏得你想起来了,只是这马却不够了,还得再回头去带一匹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董少泉温言笑道,“这个我倒想着了,放假时便多预备了一匹马放在铺子里,以备不时之需,这就够了。”
张蜻蜓打趣起来,“我这弟弟可真是越来越贤良淑德了,这事我咋不?”
董少泉微窘,却是挑眉回了一句,“你这当的一门心思扑在姐夫身上,我这当弟弟的可不就得替你多操着点心?”
众人听得无不莞尔,张蜻蜓却是又羞又恼。
谢素馨素来豪爽,当下咯咯直笑,落井下石,“二表嫂,就算是二表哥要去军营里,你可不要太过为伊消得人憔悴。这新军可是有假能的,不会让你望穿秋水”
“谁望他了?”张蜻蜓耳根子都红了,“你们一个二个别乱说”
“这叫乱说呢?难道二表哥去了,你一点都不担心?”
“当然啦”张蜻蜓梗着脖子,表示着绝不稀罕某人,“他走了我还不知轻松多少呢巴不得他快点走”
这话寻常人听来是张蜻蜓害羞了,可是听在小豹子的耳朵里,却听不是滋味。就这么不受待见么?脑子里不可扼制的开始胡思乱想,会不会其实不喜欢?
那个姓邝的虽然讨厌,但皮相生得可不,而且好象还挺出名的,会写写画画的,难不成,其实喜欢这种类型?
嗷嗷,小豹子要抓狂了,满肚子醋水哧溜哧溜往上冒起了泡泡。
(不好意思,宅女昨天凑热闹的也去逛了下街,这太久没逛过了,战斗力下降得惊人,只逛了一个最近的商场都累得不行,码的感觉不在状态,为了替订阅的亲们负责,所以就没发。今早起来重写了一遍,就迟了。么么一早就起来等文的亲们。 谢谢投票的亲们,还有弱颜和nideuzi的打赏,蜜桃宝儿和lingn的催更,爱大家,虎摸~ )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