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污蔑(1/1)

有人找了一张长条藤椅过来,削断箭枝,将殷少昊小心的抬了上去,另有梵音等人上来搀扶长孙曦,一起上了岸。

太医赶紧围了上去,打开药箱,就地替殷少昊各种包扎。

长孙曦身上只穿了一层鹅黄色的中衣,因为湖水滴答,湿漉漉的,年轻曼妙的身体勾勒出优美曲线,看着很是尴尬。

梵音递了一个眼色,金针赶忙脱了外袍,给她裹上。

长孙曦一脸茫然没有说话。

皇帝表情怪异的看着她,刚才……,她在抢救楚王,这个道理自己明白。但是要一个女子豁出去不要名节,用嘴对嘴的方式抢救,心中怎么可能没有爱慕之意?楚王高大俊美、英挺颀长,一张嘴又跟抹了蜜似的,没有几个姑娘家会不动心罢。

她一直拒绝楚王,或许是因为之前楚王想杀她耿耿于怀,或许是少女脸面薄,甚至是她自己都没明白内心的情感。

皇帝心中有点酸涩滋味儿,同时又一种终于解脱了的轻松之意。

既然她看上了儿子,做老子的没有道理再抓住不放手了。

长孙曦要是知道皇帝心里所想,一定大喊冤枉!自己不再去恨楚王,不想让楚王死,这些都是真的,但绝对没有爱慕上他!更是从来没有想要嫁给他!可惜她听不到皇帝的内心声音,此时此刻,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说什么?说自己嘴对嘴是在做人工呼吸,不是大家想的那样?简直越描越黑。

旁边坐在肩舆上的江陵王,气得脸色煞白,又是眼圈儿红红的。可是当着皇帝,当着一群宫人,再看看已经千疮百孔的哥哥,只能恨恨咬牙不言。

而躺在藤条椅上的殷少昊还算幸运,身上的伤虽然不少,但是没有命中要害。

只不过实在是失血过多,体力消耗殆尽。他仗着自幼习武身体强健,才勉强挺住,要是换个身体稍微差点的,不说江陵王这种,就是昭怀太子也未必挺得住。当然了,刚才在湖里的时候,要不是长孙曦又拉又扯,又捏又吹的,估摸也早就把小命给报销了。

太医们忙活了一阵,战战兢兢回道:“皇上,楚王殿下需要抬回去好生静养,只要接下来不发连日高烧,应该性命无碍。”话不敢说的十分肯定,但却要往宽和的方面说。不然要说楚王活不了了,皇帝一怒,立马就有可能赐死跟前的太医,那就惨大了。

皇帝脸上神色微松,吩咐道:“抬回去歇着。”毕竟膝下皇子不多,楚王除了风流狠辣为人诟病,本身还是很是出色的一个皇子,当然平安无事的好。不免扭头看看江陵王,病弱纤细成这样,忍不住在心里一声叹息。

一行人往皇子居所而去。

长孙曦不好特立独行,自己单独掉头溜回御书房,只得跟着皇帝。

殷少昊一路上歇了片刻,进屋以后,又被喂了热热的人参茶吊气,稍稍缓过来些,看着皇帝道了一句,“让父皇……,担心了。”气虚力浮,一句话分成了两截才说完。

皇帝站在床边看向儿子,安抚道:“没事就好,先不要说话了。”没有想到汾国长公主完全是个疯子,谋反之际,居然还不忘追杀楚王和长孙曦,----幸亏两人都没事,不然把汾国长公主碎尸万段都不够解恨!

谋反?!很好,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处置她了。

皇帝眼下没有过多时间愤怒,汾国长公主谋反虽然是一场闹剧,但是牵扯众多,还有不少要事等着自己去处理。因而只陪了片刻,确认了楚王是活着不是要断气,便道:“朕还有事要去办,你歇着。”轻轻摁住儿子的肩膀,“别起来,也别说话了。”

殷少昊道了一句,“多谢父皇恩典。”

皇帝轻轻点头,在宫人们的簇拥下往外走去。

长孙曦跟了上去。

皇帝在门边顿住脚步,看向她,简单下令,“你留下。”

长孙曦不由愕然抬起眼眸。

皇帝什么话都没有多说,转身就走。

长孙曦顿时像被钉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呆呆的僵立在原地。心里闪过一抹悲凉,自己对楚王的那些“亲密之举”,让皇帝心里硌了一把沙子,他撒手不管自己了。在他看来,自己之前故作清高的拒绝他,拒绝所有皇子,现在又为了楚王“不要名节”,全都是在假惺惺作态吧?即便皇帝不怎么想,也会觉得自己不清白了。

不论是出于帝王的权威,还是男人的自尊心,皇帝都不会再忍受自己留在御书房的。当时只顾着让楚王活着,并没深想,这样会把自己逼到一条死路上头。罢了,只当是偿还了他的救命之恩。

不想回头去看他,也不想多数一句话,只是石雕一般的静静站着不动。

江陵王低声道:“都退下。”把宫人们都撵走了。

长孙曦身上衣服还湿哒哒的,外面裹着金针的湖绿色太监袍子,头发凌乱,黏在雪白的脸庞上,看起来特别的柔弱可怜,让人心生怜惜。

江陵王原本一腔愤怒恼火之情,也熄灭下去。

长孙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那么呆呆的,好似周遭一切都不存在了。

江陵王心中还有着小小怨怼,又是委屈,又是吃醋,还有忍不住的伤心难过,“我知道……”他话一开口,满心酸涩更是强烈了,“你嫌我年纪小,身子也不好,不如七皇兄能够护着你,可是……,我也不想这样的。”

“够了!”长孙曦忽然大声打断,“殿下,不是你想的那样!”才经历过生死危机的后怕,以及因为抢救楚王而被皇帝遗弃的愤恨,再也忍不住炸了出来,“我只是救人,不是要对楚王殿下做什么?难道救人也有错?!你们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就不想一点儿干净的东西?!”不敢质问皇帝,只能朝着江陵王发泄不甘怒火了。

可是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分了。

“对不起。”长孙曦低低道了一句。

江陵王怔了怔,不仅没有生气,反倒因此高兴起来,“真的?你真的只是因为要抢救七皇兄,而不是因为喜欢他,想要嫁给他吗?”

长孙曦冷冷道:“我不会嫁给他的!我没那个福气,也……”忽然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殷少昊,----他不是拿自己当妹妹的吗?今儿怎么会跟自己说起一起殉情的话?又说什么不会让自己做小寡妇?他是忘了兄妹伦常,还是已经发现了事实真相?

仔细想想,好像自从他那次气冲冲出宫以后,就有点不对劲儿。

殷少昊一见她疑惑的表情,便知道坏了。

今天被追杀的情势太过危急,当时在湖里彼此又太亲密,特别是最后她不顾姑娘清白帮自己呼吸,心里实在是太过欢喜。脑子里原本说好假扮哥哥的,都忘了,结果自己就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一向心思敏捷、聪慧过人,肯定是在怀疑了。

江陵王见长孙曦扭头看着哥哥,不说话,有点着急,“那你能发誓吗?发誓一辈子都不嫁给七皇兄!”如果她能发誓,自己就不怪她为了救人那样做,自己就原谅她,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然后还和以前一样好好儿的。

长孙曦目光闪烁不定的看着床上,没有说话。

“不用发誓。”殷少昊虚弱的接了话,眼里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暗淡和失落,“灵犀之所以救我……,因为……,我是她同母异父的哥哥。”像是才想起这件事一样,又是伤心,又是难过,对江陵王更是嫉妒无比,“但是我娶不了她,也轮不到你!滚……,你赶紧滚出去!”

江陵王惊得怔住了,“同母异父的哥哥?!什么意思……”

长孙曦看着表情痛苦的殷少昊,心下猜疑不定。他是真的之前忘了兄妹伦常,现在想起来了?还是在做戏给自己看?不是自己多疑,而是楚王实在太过诡计多端,不像江陵王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的话是不足取信的。

不过无所谓了。

所谓同母异父的妹妹就算是真的,都不可能公开,更不用说本来就是假的,自己不可能光明正大做楚王的妹妹!不管他是真的拿自己当妹妹也好,假的也罢,都没有太大差别。

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做出嘴对嘴的亲密举动,当时在场的宫人又那么多,就算皇帝下令封口,也只是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皇帝不会为了这个,就把在场的宫人全部给杀掉的,----不是皇帝做不到,而是他不想再管自己不愿那样做了。

今天自己和楚王的亲密之举,早晚会传开。

所以运气好,自己或许能做个楚王妃,运气差就是楚王的侍妾,至于妹妹什么的就不用想了。当然还有第三条路,那就是自己一死以谢天下,一了百了。

等等,或许……,还有第四个方法。

长孙曦心头掠过一抹灵光。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江陵王在旁边急得不行,连连跺脚,“什么哥哥?到底在说什么啊?”因为楚王虚弱无比,只能去拉扯长孙曦摇晃她,“你说话啊。”

长孙曦看了他一眼,罢了,先把这位小祖宗给哄住罢。

到时候,自己能成事则不与任何男人相干,免得他总觉得自己爱上了楚王,移情别恋抛弃了他,大家一了百了。因而收回心思,缓和口气,徐徐道:“这件事,涉及到皇室里的一些秘辛,容我慢慢说……”

故作郑重其事,其实就是把皇帝编的那个局说了一遍。

江陵王听得一愣一愣的。

殷少昊没有插话,一则是力气不济昏昏欲睡,二则是怕多说多错。他冷眼看着情绪渐渐平静的长孙曦,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因为她不可能平静的接受做自己的女人,而自己临时圆谎,她也不见得就会相信。

长孙曦细细说完了,然后道:“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去妃陵看看素妃娘娘的画像,等殿下见了,自然就会相信我所言不虚。”

江陵王被“皇帝抢夺臣妻,强占为妃”所震惊,呆了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心下难以相信,可是时间仓促,她不可能和楚王事先串通,凭空编造这么一个故事!而且她还说的斩钉截铁,让自己去妃陵看素妃的画像啊。

长孙曦见暂时镇住了他,不再多说。

江陵王站起身来,断然道:“我现在就去!”

“殿下。”长孙曦叫住他,“汾国长公主才刚叛乱动荡,外面肯定不安生,你不要在这个时候添乱了。”又道:“妃陵是什么地方?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进的,便是进了,也肯定会有记载,你且等等罢。”

江陵王想了想,虽然也有道理但还是不放心,“那我要住在这儿!”

长孙曦随便他爱住不住的,反正妃陵里的素妃画像挂在那儿,自己又不做手脚,楚王也做不了手脚,随便他盯着自己和楚王好了。他去看了,只会很当初的楚王一样,被皇帝的骗局给迷惑进去。

呵呵……,翻云覆雨等闲间,唯有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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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汾国长公主谋逆一案,对此事愤怒斥骂的,指责汾国长公主多年恶行的,要求将她的封号削掉的,各种折子好像雪花片一样,纷纷上奏。皇帝这几天看折子都看得眼花,找了几个心腹大臣,帮着分类,然后细细商议怎么处置。

很快,京城里也开始议论这件惊天大事。

虽然对皇帝而言,汾国长公主谋逆造反只是一场闹剧,但是百姓如何得知?都先是一阵惊吓恐慌,继而知道没有变天又是一阵欢喜。议论汾国长公主,不免又牵扯出她私养面首的风流韵事。反正汾国长公主参与谋逆已经定罪,不再是从前不敢说的尊贵长公主,因而大家讨论得十分热烈,成了茶余饭后的上等消遣谈资。

外面一片闹哄哄、乱糟糟的。

皇子居所里,却是对比分别的格外安静。

殷少昊撑了一阵撑不住,昏昏睡去,醒来喝了点粥,接着又是一场昏睡。长孙曦在外间随便找了个榻,江陵王不放心他们,特别担心他们去妃陵做手脚,便宿在隔壁。殷少昊是没力气说话,长孙曦是一句都不想多说,江陵王是不知道说点什么是好,因而特别安静,安静的都有点诡异了。

一夜过去,江陵王不知道是因为被皇室秘辛刺激的,还是提着心弦,早起竟然显得多了几分精神。吃早饭的时候,更是大口大口的连着要了两碗。心下暗暗发誓,多吃点,把身体养好了,免得她嫌弃自己单薄瘦弱!

然而等着中午宫中戒备禁令一撤除,就坐着肩舆去了妃陵,然后欢天喜地的回来了。

“真的!”江陵王满目高兴道:“我见了,素妃的画像和你差不多一样。”

长孙曦“嗯”了一声,继续走神。

眼下皇帝忙着处理汾国长公主的后续之事,顾不上自己和楚王,等皇帝腾出空来,自己就把那个想法告诉他,希望他能再顺着自己最后一次。想到今后的道路,不免想到神神秘秘的皇贵妃,----她应该不是原主的母亲吧?不然的话,怎么会一点都不关心女儿的婚事。

江陵王的眼睛里装满了星星,激动道:“你怎么不早说?害我误会了那么久,要是早知道你们……”看了看周围,“早知道,我就不会对你发脾气了。”

长孙曦才不在乎他的那点小性子,倒是奇怪,他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比之前病歪歪的样子好多了。难道说,自己和楚王是同母异父兄妹的消息,对他鼓励这么大?简直都成灵丹妙药了。

如此风平浪静过了十来天,江陵王的气色越来越好,长孙曦心中的怪异越来越重,总觉得有点诡异,----心情好还能改善体质治病不成?仔细回想,除了这种心理暗示的可能,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之前之后,唯一的变化是小银球给楚王毁了。

难道那小银球里有不干净的东西?!长孙曦想到这层不由脸色大变,可是……,完全没有道理啊!不管皇贵妃是不是江陵王的生母,都没道理害他啊。

不敢对人说,只是悄悄找来梵音吩咐,“去问问,上次被楚王殿下踩坏的小银球,谁拿走了?”因是银子做的,宫人们应该不会扔掉而是留下,当做银子花也是好的,“昨儿谁拣了那两个小球,只要拿出来,就赏二十两银子。”

梵音领命去了,片刻后,回来摇头道:“都说不知道去哪儿了。”

长孙曦皱眉,“不是让说赏银子吗?”

“说了。”梵音为难道:“不知道哪个眼皮子浅的拣了,估计怕被骂,所以就装作不知道了。”问了一句,“要紧吗?不然我带着金针、银针,一个个审问……”

“不必了。”长孙曦摆摆手,“这是先搁着罢。”自己若是大动干戈,难保不会传到皇贵妃的耳朵里。若是她没有对江陵王使坏心眼儿,顶多怪自己多事。若是她真的黑了心,指不定连自己一块灭口了。

可是有一个问题始终不解。

皇帝当初叫自己给皇贵妃快报平安,是怎么回事?明显在暗示皇贵妃是自己生母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是自己多心?还是皇贵妃有什么问题?长孙曦想不明白,但是本能的觉得皇贵妃是个大危险,不要招惹,躲得远远的才好。

反正现在江陵王身体好了,不是坏事。

再者江陵王跟自己既谈不上恩情,也没有感情,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异父兄弟,自己都不可能为了他去豁出命的,就这样假装不知道吧。只要回头皇帝肯放自己出宫,楚王也罢,江陵王也好,再也不想跟这些皇子们有瓜葛了。

然而长孙曦的期盼还没有实现,又生变故,叫她措手不及。

“长孙司籍!!”梵音脸色惊骇的跑了进来,“不好了。”她的声音微微发抖,“有人弹劾太子殿下参与谋逆一案……”

“啊?!”长孙曦吃惊道:“有人弹劾太子殿下参与谋逆?”

原本坐在连廊上的江陵王,赶紧跳下来,“谁啊?谁这么大胆?!”

殷少昊躺在藤椅里晒太阳的,闻言抬起眼皮,轻笑道:“这有什么一惊一乍的?出了谋逆这种大案,别说汾国长公主是太子殿下的岳母,便不是也要扯点瓜葛上去。”然后勾了勾嘴角,“别看我,我最近可是在你们眼皮子底下。”

“不是这个!”梵音焦急道:“不仅有人弹劾太子殿下参与谋逆,而且说长孙司籍是汾国长公主的外甥女,是她……,里应外合做了内奸。”

“简直荒唐!!”殷少昊闻言勃然大怒。

江陵王也是替长孙曦叫屈,斥道:“长孙司籍怎么会是内奸?胡说八道!”

长孙曦听得啼笑皆非,“意思是,我就是那个里应外合的关键叛党了?”又是恼火,又是愤怒,“汾国长公主带着那么多人追杀我,害得楚王差点没命,大家眼睛都看着的,还能不能瞎编点像话的了?呵呵,他们该不是要说汾国长公主杀人灭口,好消灭罪证的吧。”

梵音低下头应道:“正是。”

长孙曦挥了挥手,“知道了,下去。”

“长孙司籍,这事……”

“别怕。”长孙曦淡淡道:“圣心自会明鉴。”除非皇帝要自己死了,否则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根本没有!不过话说回来,皇帝会不会……,因为自己“拒绝他而爱上楚王”,一怒之下,借机赐死自己呢?呵呵,听天由命罢。

若是那样,自己只能闭上眼睛再挂一次脖子了。

“哎……”殷少昊忽地叹气,“本来我身上有伤,不便动弹,还想再等一等的,看来是等不得了。”转头看向她,幽深的眸子光芒闪烁不定,勾起嘴角笑道:“过来,我们好好商议一下,怎么叫那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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