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心魔(1/1)

“太子哥哥,你们也来了呀。”无忧公主快步过去,叽叽喳喳高兴道:“早说,我们正好一起过来啊。刚才我和嫱姐姐太过着急,倒是忘了,先去东宫找你们呢。”

昭怀太子微笑,“现在遇到也是一样的。”

太子妃亦是笑道:“是啊,一样的。”转头看向妹妹,“嫱儿。”

许嫱听着他们夫妇一致的口气,心中早就酸死了。她咬了咬唇,强忍了心中怨气,露出和平常一样的温婉柔和,上前行礼,“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伸手搀扶姐姐,“你是双身子的人了,当心呐。”

论感情,太子妃对这个见面甚少的妹妹,的确不如和长孙曦亲近。但是毕竟血缘关系摆在那儿,更何况,她并不知道许嫱和自己不同父亲,因而内心还是很疼爱妹妹的。见她对自己一脸担心,笑道:“我没事,身子还不显呢。”

许嫱满肚子的酸溜溜醋味儿,勉强笑道:“所以才要当心啊。”听说,女人怀孕的头三个月最容易滑胎,但这些话,作为未婚少女却不便说出来。

无忧公主凑了过来,看了看,“果然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虽然不喜欢太子妃这个嫂嫂,但是她怀的是哥哥的孩子,自己的侄儿,想着将来有个小不点儿喊自己姑姑,还是蛮高兴的。好奇的问道:“我听说,小宝宝在肚子里面会动的,他现在动了吗?”

“还没有。”每个即将做母亲的女人,都特别喜欢讨论孩子,太子妃亦不例外,笑吟吟的摸了摸自己肚子,“有经验的嬷嬷们说了,要四、五个月,才会有胎动呢。”

许嫱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既然还不会动,摸什么摸啊。

不会动?忽然间,心里闪过了一丝邪恶的念头。

继而又是摇摇头,觉得罪恶。再说了,即便姐姐这一胎怀不上,还可以再怀,轮不到自己什么事儿啊。再说若是自己做手脚的话,母亲不会饶了自己的,也只能想想罢了。

想到母亲,不免又想到母亲在婚事上的偏心。

当初挑选太子妃的时候,明明自己也是适龄姑娘,不仅养在皇宫里,而且还比姐姐长得更加漂亮,性子更好,论才学涵养样样都比姐姐好!可是到了关键时候,母亲却偏心的让姐姐做了太子妃!

因为想到这些,心中对母亲受伤的关心着急之情,不免也淡了几分。于是懒洋洋的挽着姐姐的胳膊,一路跟了进去,心情不像之前那么急切焦虑了。

进了内室,汾国长公主正包扎头巾躺在床上。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憔悴,少了几分平日的张狂跋扈之气。特别是,眼睑下方还留了一条细细的划痕,血迹未消,像是一道暗红色的蛛丝贴在上面,让她看起来,倒是显得有几分可怜兮兮。

太子妃第一反应,就是走过去询问母亲,“怎么样了?摔着哪儿了?太医怎么说?”一叠声的询问,眼神关切,流露出自然而然的担心之色。

之前想质问母亲的话,在这种情况下,早就暂时丢到一边了。

汾国长公主本来心里就对大女儿愧疚,见她这样,越发觉得过意不去。只是她生性有些好强,况且那件事也没办法解释赔罪,更不用说眼前人又多,因而淡淡道:“还好,就是把额头磕破了,脸上被金步摇划了一道。”

太子妃忙道:“我哪里有两瓶消散疤痕用的好药,让人给娘送过来罢。”

汾国长公主心下又是好笑,又是感动,----自己这儿什么好东西没有?偏偏这个傻女儿,还说把她的好药送过来。倒是瞅着太子妃一直站着,想着她的身孕,忙道:“你坐下,别把自己累着了。”

昭怀太子亦道:“琼华,坐下说。”

对于嫡长子,他自然也是万分重视的。

太子妃面对母亲和丈夫关心,自然十分熨帖,笑道:“好。”然后在床边坐下了。

许嫱在后面瞅着母亲和姐姐亲热,昭怀太子对姐姐照顾,本来就酸溜溜的心思,顿时加了一把火,那醋劲儿都可以冲到天际上去了。无忧公主站在她的旁边,瞅着她脸色不对,悄声道:“你发什么愣?赶紧上去问问大姑母啊。”

哪儿还有我的位置?!许嫱愤怒的话就要脱口而出,可是一侧首,看见清雅如玉的昭怀太子站在旁边,又把话给咽了回去。理智在提醒她,眼下不是闹情绪耍脾气的时候,忍气微笑道:“还是让姐姐坐床边罢,她有身孕,我就不过去挤了。”

心里到底有气,拉着无忧公主在旁边椅子里坐下。

汾国长公主看了她们两个一眼,“嫱儿、无忧。”打过招呼,便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昭怀太子,“太子也坐。”她这会儿,多少有点不敢看小女儿。

心下颇为懊悔,要不是这几年一直对嫱儿的爹冷落遗忘,对他关注太少,又怎么会让人轻易钻了空子?又怎么会让他被生生毒死?又怎么会,让嫱儿连亲爹的面都没有见过,就这样天人永隔了。

皇帝……,一定是皇帝做的!他在警告自己,叫自己不要再去招惹长孙曦!

可恨!那碗汤圆竟然没能毒死那个扫把星。

太子妃见母亲脸色难看,忙问:“是不是头上疼得厉害?”

汾国长公主收回心思,摇头道:“不是。”因为不太敢看小女儿那边,便跟太子妃说起保养身孕的话题,“头几个月多加静养,中间要补补,后头记得走动走动才好生……”絮絮叨叨,一副慈母疼爱怜惜之色。

太子妃认真听着,连连点头。

汾国长公主说起来没玩没了的,茶水都喝了好几盏了,还没说完,精神头儿好得很的样子,仿佛见到怀孕的大女儿太高兴了,连病痛都给忘了。

许嫱气得咬着嘴唇,红艳艳的,都快把嘴唇给咬破出血了。

无忧公主也觉得倍受冷落,一句话都搭不上,干巴巴的坐着实在太过无聊。而且坐得屁股疼,扭来扭去,好似椅子上面有钉子似的,那表情甭提多难受了。

昭怀太子早瞅着妹妹扭了半天,因而道:“无忧,你们去外面说话罢。”大姑母尽和妻子说一些怀孕的话题,小姑娘的确插不上嘴,更不合适在这儿多听。就连自己,等下也该找个理由先回避一下。

汾国长公主巴不得小女儿先离开,当即顺着太子的话道:“是了,我也有点累了,正想清净的歇一歇呢。”

许嫱气得七窍生烟。

累了?陪着姐姐说了大半天的话,当然累啊!可是说什么想要歇一歇,怎么只撵自己和无忧出去,不撵姐姐?感情见了姐姐就不累?到底是有多讨厌看到自己啊。

因而一句话都没说,顾忌太子,强忍了怒气扯着无忧公主出去了。

昭怀太子道:“既然大姑母没事,又想歇着,那孤去找大姑父下一局棋。”然后看了太子妃一眼,“等下你要走了,叫人来找孤,我们一起回去。”

太子妃笑道:“嗯,你去找爹说话罢。”

昭怀太子微笑着告辞出去。

他往前眺望了一眼,妹妹和许嫱已经走到了月洞门口,脚步倒是挺快。自己转身去了另外一边,去找汾国驸马。这位大姑父的棋艺很是不错,但……,此刻并不想找他下棋。汾国长公主突然对长孙曦下毒的原因,还没解开呢。

或许,可以打探一点什么。

昭怀太子领着宫人们徐徐过去,他的背影修长、挺直,透出雍容气华。

另一头,许嫱正在花圃里面忿忿跺脚。

无忧公主旁边闪开了。

等她发泄了一阵,才安慰道:“好啦,别生气了。我看大姑母还是最疼你的,不过是因为太子妃怀孕了,所以关心多了一些。”

“你知道什么?!”许嫱愤怒的话冲口而出,继而想起对方是公主,又忍气道:“我不是跟你生气,就是……,就是心里火太大了。”

无忧公主在宫里没有别的朋友,只有她,好脾气的笑了笑,“我没有生你的气。”

许嫱被她软语一哄,怒气顿时化作了无限委屈,鼻子一酸,眼泪便滚了出来。她捂着脸哭道:“你今儿也看见了,我和姐姐一起进去的,娘眼里只有她,没有我!一直拉着姐姐问长问短的,看都不看我一眼,好像我是外头拣来的丫头,呜呜呜……”

无忧公主也觉得姑母今天有点过分,又有点奇怪,难道太子妃怀孕对大姑母而言,就有那么重要?细想想,也对。太子哥哥是要做皇帝的,太子妃要是生了儿子,那可就是下一任的太子,下下任皇帝,所以大姑母才会如此重视吧。

只是这些话,断不能说给许嫱听了,否则她只会更加生气恼火的。

因为……,她这一辈子都比不上太子妃了。

“好啦。”无忧公主拉扯许嫱,让她在石凳上面坐下,递了帕子给她,故意笑道:“你要是在这儿哭肿了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打了你呢。”

“讨厌。”许嫱破涕为笑,借着台阶下来不哭了。

倒不是觉得无忧公主的话好笑,而是担心哭肿了眼睛,等下啊昭怀太子见了不美,因而慢慢的止了眼泪。只不过眼泪能止,心里的愤怒却是停止不了。

无忧公主跟她从小一块儿张大,岂会看不出来?见她还是生气,于是劝道:“你也别太上火了。虽然太子妃和你不亲,但到底是嫡亲的姐妹,她好了,总少不了你的好。不管怎么说,她做太子妃、做皇后,都比别人来做要强点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许嫱听得心思一动,不是听了无忧公主的劝,而是轨道偏离想到另外一层意思。是啊,谁说做了太子妃,就是一辈子的太子妃了?谁说做了太子妃,就一定能做皇后?古往今来的皇后里面,有几个是太子妃做上去的?

将来母仪天下的那个女子,未必就是姐姐。

心下隐隐盼着,要是姐姐的这一胎不顺利就好了。听说,小产的人特别容易落下病,要是再调理不好,伤心过度,甚至会……,这样越想越邪恶下去,有点不敢想了。

清醒过来,不免有点小小失望。

姐姐的身体和胎像都看起来好得很,根本就没可能!

无忧公主冷哼道:“倒是那个长孙曦!可恶,害得我被禁足了整整一个月,而且现在我去找父皇还要通报!气死我了。”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头,“哼,我就等着父皇临幸她。到时候封了她的位分,不管是妃子,还是美人,都是要搬到后宫去的。”

到那个时候,自己再找机会狠狠的收拾她,叫她再没有翻身的机会!说了半晌,没听到回应,不由抬眼看了看对面,“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许嫱心思纷乱无比,哪里还有心情听她发牢骚?只是不好得罪她,敷衍应道:“有的、有的,我听着呢。”

“那我刚才说什么了?”无忧公主反问道。

许嫱强忍了不耐烦,哄她道:“无忧,我这会儿心里实在烦得很,改天再说罢。”冲她笑了笑,“多谢你,一直陪着我、劝解我,不然今天我该难过坏了。”

无忧公主年纪小,性子简单,听了这话顿时忘了前面的茬儿,开心道:“对呀,你只要记得我对你最好就是了。”

许嫱陪着她说了一会儿闲篇,折身回去。

原本还想着再跟昭怀太子说几句的,结果人家两口子已经走了。心下失望,又没有办法发作,于是闷闷不乐的坐下发呆。

无忧公主还以为她是在担心母亲的伤,因而道:“不如你今晚就在府里住下,多陪大姑母说说话,我先回去,明儿再过来找你。”又去跟汾国长公主告了辞,方才离去。

许嫱这会儿其实不想跟母亲说话的,可是又不甘心,等着无忧公主走了,便气鼓鼓的朝母亲质问道:“娘,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了?”

“这是什么话?别胡说。”汾国长公主现在心情憔悴的很,----毒杀长孙曦没得手,太子妃今儿欲言又止肯定是猜到□□,汾国驸马还闪了自己一耳光!最难熬的是,许嫱的亲爹被皇帝派人毒死了。

许嫱恼道:“我胡说?难道今儿娘不是一直拉着姐姐说话?不是一直不理我?”越说越是酸涩委屈,“我算是看出来了,娘心里,最心疼的还是姐姐。”

此时此刻,汾国长公主实在无力应付小女儿的埋怨。加上心中后悔,这会儿也不想多面对小女儿,因而只道:“娘累了,想睡一会儿。”

又累了?一看到自己就累了?许嫱气得肝疼,一甩帘子就忿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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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江陵王耍了小手段,让传长孙曦来太极殿,倒是给了皇帝一个提醒,----是啊,为何每次都去御书房找她?大可以叫她过来太极殿嘛。

因而这几天闲暇时,便不再去御书房,而是直接让人传她过来捏头。

长孙曦除了第一次提心吊胆的,后面见皇帝没别的意思,也就渐渐放松下来。既然皇帝大人懒得走路,自己多走走也是应该的,不过是换个工作地点而已。说起来,自己还能趁机溜出御书房,透透气呢。

一连几天,都是随传随到用心服务。

倒是有点奇怪,这几天没有见到之前的那个小太监,难道是轮班休息了?不过那个小太监挺可爱的,想着,不由笑了笑。低头捏了捏有点发酸的手,正准备回御书房休息,后面忽然响起一声“哇!”,还被人拍了一下。

长孙曦吓了一大跳,扭头回去。

江陵王笑嘻嘻的,“吓着了吧?”很是得意的样子。

长孙曦原本想说没事,见他这样,只好顺着他的意思说话,“吓死我了。”然后佯作生气扭了脸儿,“你太坏了,不想理你。”

“喂!”江陵王急了,“我跟你闹着玩儿的。”跑到她的正面,作了个揖,“我给你赔个不是,总行了吧。”口气很是高傲的样子。

长孙曦当然不会跟一个中二少年怄气,倒是好笑,“你这么淘气,还在太极殿里轮班儿做事,回头惹得皇上不高兴了,打你板子。”

江陵王哼道:“皇上才不会生我的气呢。”

为啥?长孙曦不由狐疑的打量了一眼,长得……,这么像皇帝,又这么恣意任性,该不会是皇帝的私生子吧!等等,不对,哪有皇帝的私生子做太监的?难道说,其实是一个假太监,皇帝故意留在身边保护的?这么想着,不由往下看去。

江陵王顺着她的视线,一低头,不由惊呼,“你往哪儿看呢?!”

长孙曦上前掸了掸他的袍子,撒谎道:“沾上灰了。”然后转移话题,笑道:“对了,我送你的东西准备好了。这几天没见着你,你等下,我叫人回去御书房拿过来。”转身叫了银针,“去把我屋子里的东西拿来。”

“是。”银针麻溜儿的去了。

“什么宝贝?”江陵王顿时心思被转移,目光微闪,“小玩意儿我可不稀罕。”

长孙曦笑道:“活宝贝。”

江陵王顿时大叫,“女人我可不要!”

“噗!”长孙曦笑得花枝乱颤,肚子疼,“你小小年纪想什么呢?我怎么会送个女人给你?你呀……,真是,一定是杂书看多了。”

“才没有。”江陵王莹白如玉的脸微微涨红,嘟哝道:“是你,是你说的不像话,让人听得误会嘛。还好意思怪我?我才没有乱想呢。”

长孙曦怕他真的臊了,没再说,也没有再笑。转而问起闲篇,“对了,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我……”江陵王支吾了一下,“我叫江九。”

“江九?”长孙曦在心里点了点头,倒是像贫苦人家起得名字,只论排行,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这么说,你家兄弟有九个了?”

“嗯。”江陵王点头道:“不过有些没有养大就夭折了,只剩下一半儿。”

长孙曦只当是年景不好,对方的哥哥们都给饿死了,感慨道:“真是可怜……”

“九弟。”有人忽然接了话,“你这么说自己的哥哥们,不太好罢。”那人薄薄的嘴唇噙了一丝笑意,凤目微挑,有种带着邪气的异样俊美。

江陵王顿时脸色一变。

长孙曦先是被楚王的到来吓了一跳,继而反应过来他的话,更是吃惊,----九弟?那眼前这位“江九”,岂不就是江陵王?!难怪他和皇帝长得那么像,在御前又如此随意,自己竟然庐山不识真面目。

刚想跪下去行礼,便听江陵王冲着楚王恼道:“七皇兄你真是讨厌!”

殷少昊穿了一袭宽大的明紫色华袍,披着紫貂大氅,迎着冬日清风,姿态散漫的徐徐走了过来。他的袍角在风中翻飞不定,宽大的袖子恍若双翅,衬得他好似九天之上翱翔的鹰隼一般,透出极度危险的味道。

长孙曦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低头道:“见过楚王殿下。”

殷少昊走到她的身边,笑道:“本王就知道,你这女人……,是一个都不会放过的。”转头看了看江陵王,“只不过九弟这个年纪也太嫩了点儿,你也下的去嘴,还真是生冷荤素都不忌啊。”

长孙曦眉头一挑,“楚王殿下,还请慎言!”

“慎言?”殷少昊凑近了些,低低耳语笑道:“你说,要是告诉江陵王,你之前和本王的那些亲热,那些缠绵,哦……,还有你的嘴里的那些滋味儿,他会怎么想呢?会不会还像现在一样,假扮小太监找你玩儿呢?”

长孙曦目光凌厉看向他,冷笑道:“你是什么性子,什么为人?难道别人不知道?你便是说,也不会有人相信的。”谁让他素来都有风流好色的名声,早就烂透了。

殷少昊双目微眯,挑衅道:“没人信?那本王这就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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