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夭赵莞等人离开之后,燕殇和夕月也带着文武百官离开,唯有燕恒和赵奕二人留了下来。
站在城楼之上遥望着太罗山的方向,燕恒眼中似覆上了一层冰霜。
时间缓缓流逝,阳光越来越炙烈灼人,可他眼底的冰霜却越来越浓厚。
心脏处的绞痛越来越剧烈,他忽然开始后悔,不该答应她前去冒险。
不过就是虚名罢了,他要她,何需他人认同同意!
站在一旁的赵奕神色也有些不好,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留在这里又能等到什么?
可让他当做什么都没有的离开,不管不顾,他又做不到。
这样矛盾的心理让他的脸色越来越沉。
赵莞是他的妹妹,他怎么会为了她生出这样奇怪的情绪,他到底是怎么了?
两人谁也没说话,并肩站着,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四周的禁卫军和守城兵都小心翼翼的放轻呼吸,就连一旁的天流也禁不住冷汗涔涔,湿了后背。
他抬头看了看明晃晃的太阳,他才回了殿下身边不过两日,老天保佑,千万不要再出什么事才好。
可他的祈祷显然没有被老天听见,一道尖锐又苍凉的长啸骤然间划破长空。
所有人都抬头朝天际看去,天流也抬了头,看到翱翔而来的海东青时眸色一凌,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悄悄看了眼同样抬了头神色紧绷的太子殿下,暗自一叹,不等燕恒开口已经很自觉的将一只手放在嘴边,另一只手伸了出去。
同样尖锐的哨声从他嘴边溢出,海东青在天空盘旋了几圈,找准了方向扑煽着翅膀飞掠而下,划出一道让人惊艳的弧线,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直直落在了天流的手臂上。
天流顺手摸了摸它的羽毛,不敢耽搁的从它腿上取下了一只竹管。
海东青低啸了两声,再次冲天空飞掠而去,几个盘旋就没了踪影。
天流将竹管递给了燕恒。
燕恒沉着眉眼接过,直接打开抽出其中的纸条,只看了一眼便神色大变,霎然间森寒若铁。
赵奕自然察觉到了他的气息变化,心头微窒,正想询问发生了何事,燕恒身形一动,已经朝着城楼下跃去。
他的马早已经备好,就为了防备万一。
在所有人还未来得及去想发生了何事的时候,一匹通身全黑的马儿已经朝着太罗山方向飞奔而去。
天流神色大变,也顾不得许多,大声道了句,“跟上!”
话落,当先跃上了马,朝着燕恒紧追而去。
十几道暗色身影各自上马,快速的跟了上去。
一行人如同风驰电掣,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众人面面相觑,都知道是太罗山那方出了事。
就在大家暗自猜测是什么事让太子殿下如此心急的时候,另一道急促的马啸声响起,赵奕不知何时上了马,马鞭一扬,不管不顾的朝着燕恒所去的方向追去了。
就在燕恒朝太罗山方向狂奔而来之时,九夭正独自朝太罗山山顶上去。
她不再如一开始那般着急,只是缓缓的在雪地中行走着。
她知道天哲他们不会出事,布下幻境的人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竟然没有想要他们的命,而是用这种方式将他们送了出去。
不过顺便也给了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了他的强大。
的确很强大,至少现在的九夭拿这布下幻境的人全然没有办法,哪怕她体内有火狐的妖元。
九夭的心思很复杂,如果布下幻境的人和赵莞是一路的,那为什么会放过天哲他们?
可如果不是赵莞一路的,为什么要帮她?
从天哲他们消失后,这里就好像只有她一人,安静的连虫鸣鸟叫都没有,直到她终于走到了山顶。
正想四处看看,便有银铃般的笑声传入了耳朵。
九夭眉心一动,朝笑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山顶之上风雪更大,几乎要迷了双眼。
冰凉的雪花被吹进了眼中,九夭本能的闭了闭眼,再睁开,一红一蓝两道身影就这么闯入她的视线。
雪白的天地间,这两抹颜色便是最亮丽的色彩。
九夭停下了脚步,目光有片刻的怔然。
那是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小女孩,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在雪地上奔跑追逐,偶尔捡起地上的雪朝对方扔去。
两人的笑容同样天真,笑声还含着稚气,却悦耳动听。
九夭的目光定在两人那张长相相同的脸上,似有雷霆闪电在脑海中炸开。
这两个女孩的模样,分明就是她的缩小版!
心脏慢慢的收缩起来,像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纸,再被人扔进了无底的深渊,闷裂到几乎要爆炸。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两个小女孩,太阳穴忽然一阵阵刺痛,像是无数的钢钉刺入,恨不得将她的脑袋给刺穿。
就在她痛得想将头给劈开的时候,一道闪电从眼前劈过,画面突变。
依然是那片银白的雪地,依然是一红一蓝两抹色彩。
可这次却没了笑声,小女孩也已经长成了十五六岁的少女。
两个人相对而立,站在山巅之上,旁边是不见底的悬崖。
寒风卷着大雪呼啸而过,如带刺的利刃尖锐刺骨,恨不得将人切割成碎片。
本白得刺眼的天空隐隐透出血红的颜色,低低的压下来,好像一张血盆大口,要将这天地间的一切都吞噬干净。
耳边风声猎猎作响,纷纷扬扬的大雪中,九夭只见到身着蓝色衣裳的少女将一把利箭狠狠刺入红衣少女的心口,再奋力拔出……
鲜血喷涌而出,随着雪花飞溅滴落,将银白的天地染成了腥红,触目惊心。
九夭瞳孔猛缩,心口处一阵剧烈的绞痛。
红衣少女眸中纠结出恶毒的仇恨,浸满了寒霜,好像不知道疼痛,只是死死的盯着蓝衣少女。
她唇微张,声音很低,九夭却听清了她说的那六个字,沙哑的声音却像是一把无形的冷剑,直直刺入九夭的耳膜。
“月九夭,我恨你!”
野兽的爪子猛然捏住了九夭的心脏,血肉模糊。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红衣少女落下深渊,火红的身影在空中划出凄烈的色彩。
“不要——”
九夭终于忍不住,惊叫一声。
一直压制的气血骤然上涌,一口血猛的喷了出来,染红了一地素白。
……
燕恒这方一路如风而驰,心却如同沉在水底,只让他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只要想到九夭可能会出事,如同前世。他的心就好像裂开,痛到恨不得将眼前的一切都毁灭。
马鞭狠狠抽打在马背上,带了内力,马儿痛啸着,发了疯一般朝前奔。
一个时辰不到,他便已经靠近了太罗山。
苍松翠柏,一碧千里,这才是真正的太罗山。
只是在靠近太罗山山脚之时,燕恒骤然勒缰,马长啸一声抬了两只前蹄,急急的停了下来。
跟在燕恒后面的影卫亦急忙勒缰停马。
燕恒挺坐于马上,看着凭空出现在前方阻了他去路的人,幽蓝的眸子里似酝了狂风暴雨,冷声道:“流光,你不是本殿的对手,让开!”
流光是他父亲身边的第一影卫,他虽不知他为何挡在这里,可此刻就算是燕殇来了,也拦不住他。
“属下的任务是拦住殿下,是不是殿下对手,不是属下应该考虑的。”
流光背着光,面容不清情绪不明,可他的话却让燕恒身后的天流都忍不住眼角一抽。
不愧是泽帝身边的人,很有个性。
燕恒的神色渐渐恢复了风平浪静,眸中风暴却更加猛烈,“本殿不想伤你,让开!”
跟在燕恒身边的人都知道,这已是殿下能容忍的极限,在这种时候他还能这般平静的跟流光说话,也是看在泽帝的面上。
可流光脚下分毫不动,手一抬,十几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流光身后。
“属下不能让,望殿下恕罪。”
天流目光一深,这些人都是天龙卫中的绝顶高手,泽帝这到底是何意?
燕恒却再没了耐心,目光朝山中望去,双眸一狭,从马上一跃而起,飞身朝前掠去,对着身后的天流冷声道:“挡路者,杀无赦!”
天流面色也是一沉,燕恒从马上掠起之时,他也拍马而起,抽出了腰间寒剑。
就算是天龙卫,可太子殿下的命令也不能不听。
几乎是同时,他身后的影卫也尽数下马,个个手握青光长剑,带着凌然杀意,朝着流光和他身后的天龙卫而去。
他们是燕恒身边最顶尖的龙隐卫,遇上燕殇身边最厉害的天龙卫,这种想要同对方一决高下的激然之心比燕恒的格杀令更让他们热血沸腾。
刀剑相交之声骤然作响,风残云涌,惊起林间飞鸟无数。
可这片刀光剑影之中,却没有流光的身影,他早在燕恒纵身而起时就已经朝他的方向飞掠而去,继续挡在燕恒的前方,不动,只是挡着他。
燕恒寒眸若无底深渊,手缓缓抬起,“流光,本殿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流光身形不动,燕恒的眼彻底冷了下去,抬起的手只在虚空一划,手中已多出一把散发着浅紫色光芒的透明长剑。
身形如疾风骤雨一般快速向前,瞬息已至流光身前,衣袖大展,掌心向前狠狠一推,剑已朝着流光的心脏处直直而去。
凌光目光一缩,终于动了动,可他的速度到底比不上燕恒,面色一白,胸口已被剑气穿透,血光飞溅而出。燕恒的身形却始终未停,剑插入流光身体之时他已掠身而过,一息之间就掠至数丈开外,将所有人都远远的甩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