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查看余勒情况后带着学生们走了。
张滨抹一把残存的眼泪:“余勒!你可得好好的,不然我要愧疚死了。”
余勒的笑,露出几分尴尬的意味:“师傅,有些话,我需要跟你说。”
张滨点头不止:“我也有话要跟你说,我总觉得,昨晚的现场除了我们、敌方,还有第三种立场的人……”
“师傅,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噢噢,你想问我有没有受伤啊?借你的光,我……”
“不!师傅,我要说的也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张滨迷惑了。
“师傅,真实的情况是,我没你想得那么伟大,真的!我没想过替你挡散弹,我想的只是推开你不让你中弹,至于我挨上了,纯粹是因为对自己的力气估计不足。”
张滨愣住了,他无法看到余勒的眼睛,但他能猜出他坦然的表情。
“傻瓜!有些话其实不必说。再说了,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认定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张滨脸色严肃。
余勒的嘴唇忽然上翘:“此话当真?”
“嗯?”
“我有个不情之请。”
张滨不敢轻易出声,总觉得自己跳进了什么陷阱里。
“师傅,我想辞职。”
“……”
“师傅,我这一受伤,忽然让我想明白很多问题。我不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要是就此挂掉,我会遗憾,会懊悔。那不是我要的人生。”
“……”
“我愿意历险,但有前提。历险大概排在我生命清单的第四位左右。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安顿好我爱的人,用IT技术为更多人服务,然后,才是历险。”
“……”
“师傅,我想得很清楚。我要换一种活法。按照我自己的心意,随时死掉都无悔的那种。师傅,你在听吗?”
“你师傅老早出去了,一个字儿都没有听到!”张滨拿腔拿调。
余勒轻轻笑了。
“你师傅说了,他回头就为你申报三等功!”
余勒仍旧只笑不说话。
张滨急不可耐,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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斟酌再三,刚哥决定调个顺序,打电话给歪门邪道认识的狗朋狐友,喊他们去取东西——这是行话,意思是主人绝对不在家,且门好开、无后患。大家悄无声息,把舒畅的库存洗劫一空。刚哥混在其中,把金线的物什一股脑“顺便”打劫得什么都不剩。
这群乌合之众,散落在江浙沪的角落里,是流浪人员的中坚力量。大错不犯,小错不断,要钱没有,贱命一条。疲沓到是警局的常客,就算有朝一日追查到他们,也无非是遣送回乡。
销赃他们自有渠道,就算偷回来的是小婴儿的衣服,他们也有办法换成钱,何况是需求量很大的中档年轻女性的服装。
偷盗之后,大家有序撤退,友善分手后。肖刚一路奔波,回到嘉定。金线早已将她的重要物品转移到肖刚处,肖刚此番再去,不过是保证“清空”302而已。
他空着两手回到租下的别墅,准备将地下室的两人再度运上车,然后赶在黎明到来前的偏僻路段演一场车毁人亡。
拧转门锁,走过阔大冰冷的厅室,来到地下室楼梯口。
顺楼梯而下,在楼梯尽头的墙上,有灯控开关。
“啪嗒。”
按下开关,灯亮了。
成辛微眯着眼,站在假壁炉前,正试图看清陡然的亮光中来人是谁。
肖刚吓了一跳:这小妞怎么就醒了?幸好他够谨慎,还捆绑着她!
肖刚很警惕,随时要炸毛,他毫不介意拿起敲晕另一个女人的棍子,把眼前的这位也敲晕。头破血流什么,关他什么事!
好在成辛很平静。
成辛的平静和沉默,让肖刚收紧的神经慢慢放松。他看着成辛被捆得凸凹幼稚的模样,忽觉体内产生一种快意。
他瞥一眼另一位以奇怪姿势趴在地上的女子,1对1,心中安全感爆棚。
寂静的夜,隔音性能好的地下室,年轻的被捆绑的身体,随便换一个男子,都会觉得血脉贲张。
当然,肖刚不是普通人。
他是一个虐待欲比寻常人更重的人。
一抹狞笑悄然爬上嘴角,他慢吞吞走向成辛。据他所知,恐惧来临前的恐惧,比恐惧本身还可怕。
可是,眼前的女孩像是脑子被熏坏掉了,居然一丝一毫的惧意都没有。
肖刚不觉削减一分游刃有余,增多出一分狐疑。
他继续往前走,不给成辛缓冲的机会,直接将手抓向她的脖子。他本来是想摸她的私处的,可是她的平静太恼人了,他忽然有些躁意,想用更快的方式折磨、教训她。
“我认识你。”成辛忽然开口,被积压的喉咙发出扭曲的声音,诡异的犹如水妖。
“那你更得死了。”肖刚冷笑。
“真是不幸……居然跟你这样的人……死在一起。”成辛吃力极了,却始终冷静。
“你说什么?!”因为愤怒,肖刚加大手中的力气。之所以愤怒,当然是因为听得一清二楚成辛说了什么。
成辛挣红了脸,却不再说话。
“让你说!听见了没?”肖刚松开手,一把把成辛推靠在墙上,“说!”
成辛试图自己站稳,微微摇摇头:“还需要说吗?哈,我明白了,正是因为你太笨,才会被金线算计得死死的吧。”
成辛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
激怒对方,绝对不算好主意。
但是顺着对方的意思来,只怕更会纵容对方释放内心黑暗的魔鬼。
肖刚两根指头钳住成辛的下巴:“你最好给我放老实些!要是让我发现你煽风点火、挑拨离间,老子把你卖了!”大约觉得这句威胁不够具体,肖刚追加一句,“把你卖到大山深处的光棍村里去!”
成辛忽然笑了。她知道他是谁了!
甚至,她也知道金线是谁了!
遥远的记忆,飞速穿越时空,呼啸着倾倒到成辛的脑海。
她想起五年前拥挤的小城车站,想起魁梧的军装(后来被旅馆老板娘指出是假军装),哭泣的为逃婚而只身外出打工的小姑娘,清晨醒来空掉的半张床……